长孙郁风搂了搂她的肩,没再说话。
不大功夫,楚连城便倚在他怀中睡着了。长孙郁风轻叹,轻抚她的发丝。火光下,她的脸庞带着淡淡的红晕,神态和详,怎么看也不象是个特立独行,能在江湖上掀起风雨的人,更不象能从自己腿上砍上一剑的人。她忽然低叫:“郁风,郁风。”长孙郁风忙道:“我在呢。”楚连城没有睁眼,只是往他怀中又靠了靠,道:“你别走,你陪我好不好。”她声音渐低,原来是在说梦话。
长孙郁风深深的叹息:是不是只有在梦中,她才是个真正的女孩子?才会央求自己留下来?他低下头,轻轻亲吻她的额头。他吃了一惊,楚连城的额头滚烫,竟在发烧。怪不得这么快就睡了。可现在外面已经全黑了,荒郊野外的,要去哪里给她找药呢。而且若是自己走了,谁来照顾她呢。他将外衣小心的脱下,披在她的身上,又往火堆里加了些柴,然后将楚连城紧紧抱在怀中。楚连城的身子在轻轻发抖,她忽然睁开眼,仰起脸道:“郁风,我怎么这么冷?”长孙郁风柔声道:“因为你在发烧。要不然你躺下好不好?”
楚连城身子动了动哼道:“不。我一躺下就睡着了,我一睡着,你就会扔下我走掉的。”长孙郁风握了她手道:“你又胡思乱想,我怎么会扔下你走掉呢。”楚连城倔强道:“你骗不了我,我看出来了。”长孙郁风道:“你好好睡上一觉,明天一早就好了。”楚连城伸手臂搂了他的腰道:“我知道,你觉得我可怕,我能砍自己一剑,谁知将来会不会从你身上砍点什么样下来。你想离开我,可我不让你走。”
长孙郁风心中居然一阵感动,原来她真的这么在意自己,只是不知道她的烧退了以后,还会不会说这些她往日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了。他笑着在她耳边道:“放心吧,我就守在你身边,永远也不离开好不好?”楚连城嫣然一笑,道:“这次你可不许骗我?”长孙郁风道:“我从来也没骗过你,你放心的睡吧,天亮后咱们还要赶路呢。”
楚连城又睡着了,长孙郁风注视着近乎完美的脸庞,不知是看惯了,还是别有原因,他忽然觉得这张面孔实在有些眼熟,可是她的人又好象有些陌生,她已看穿他的心事,而他却好象一直就没有把她摸透,更不要说真正的了解她,那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的迷恋她?为了她竟舍下了青梅竹马的玉奴,是因为她的美色吗?还是因为初见时那彼此眼中震惊?抑或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天亮以后,楚连城还在发烧,不过腿上伤口已开始愈合了,长孙郁风依然抱了她,同骑一骑匆匆翻过山去,赶向浮鹰岛的分舵。
显然,长孙郁风来的很是时候,他一踏进分舵的大门就听说有人扬言要挑了浮鹰岛的分舵,而且堂而皇之的下战书,说道:若是浮鹰岛无人敢去青风酒楼赴会,不妨从此将浮鹰岛三个字在江湖上销号。浮鹰岛分舵的舵主谭辉已经准备去赴约了。
长孙郁风皱眉,道:“我去吧,我倒想看看是什么人这么大的口气。”楚连城坐在椅中一直没有说话,听他说要去赴会,忽然道:“我和你同去。”长孙郁风微笑:“我是个男人。”楚连城道:“我知道你是男人,可这是个陷井。”长孙郁风道:“我知道。可如果有人这样明目张胆的邀你跳下去,你跳不跳?”楚连城叹了口气道:“跳。”长孙郁风道:“你在这里给我待好了,等我回来时你的烧要退了才行。”
楚连城又道:“可我还是想和你一同去。”谭辉道:“表少爷,还是让属下去吧。”长孙郁风摇头,向楚连城道:“你的事我从来没有过问过,浮鹰岛的事你让我自己去做好不好?”楚连城道:“浮鹰岛的事我并不打算过问,但我不能看着你一个人去冒险。”长孙郁风笑了,道:“等你嫁我了,我就带你去。”众目睽睽之下,他居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楚连城的脸一下子红了,可她却说了一句更出人意料的话来:“如果你能舍下玉奴,我马上就可以和你拜堂。”
长孙郁风拍拍她脸道:“你能不能听我一次?我的武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差。”楚连城无可奈何道:“我不是不相信你的武功,也罢。你得依我两件事。”长孙郁风微笑道:“你说。”楚连城道:“第一,我不想没嫁人呢,先做寡妇。第二,要么你多带人去,要么这里的人听我号令。”长孙郁风道:“第一,我会平安无事的回来的。第二,你身上有伤,还在发烧,所以你最好安心的给我好好睡上一觉。”楚连城微急道:“你这个傻瓜,这明明是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你前脚赴会,人家后脚就会来挑你的分舵,我有伤不假,可剑是用手的而不是用腿,我在发烧又怎么样?如果这点伤都能让我倒下,那我也不用做鬼域公子了。”
谭辉插嘴道:“表少爷,这位楚……楚朋友说的很是,你还是三思。”长孙郁风给楚连城闹的无计可施,道:“这样吧,我带上几个人去,然后这里你多照应些。嗯,云笙呢?她不是一直在这里吗?让这丫头陪你行吗?”楚连城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长孙郁风果然带了几个人走,那云笙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被百合夫人派出来想必是为了玉奴来时多几个人扶侍。云笙倒也善解人意,侍候楚连城更衣后,又煎了药让她喝下去。只是眉目间淡淡的,必是为了玉奴不肯和她多说什么。
楚连城可不理会这么多,问道:“你们姑娘前些日子是不是来过?”云笙微怔,可还是点了点头。楚连城心想:若不是玉奴来过,你们见我和郁风这样不早就给本少爷下毒了。她又问道:“你们夫人是不是特别漂亮?”云笙又是一怔,她可没想到楚连城会问她这个问题,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楚连城还想问什么,可门外已经有人来禀报了:“楚公子,我们谭舵主请您多加留意。”楚连城应了一声不再问东问西了。
果然过了不大工夫就听院子四周不少人叫道:“谭辉,长孙郁风已经死了,你们也乖乖的束手就擒吧。”楚连城身子震了一下,云笙看了她一眼道:“表少爷不会有事的。”楚连城道:“我也知道他们是胡说的。如果郁风真的死了,我马上就招集人手,杀得他们鸡犬不留。”云笙轻轻叹了口气,心想:怪不得大小姐要走,这楚连城在江湖上好大的名头,武功也一定象传说中那样了得,看样子她对表少爷也是一样的一往情深,唉,这个楚连城其实也不象想象中那样讨厌,单她为了表少爷的这份心就足令人感叹了,若是要她为了表少爷去死她也一定会去的,可是大小姐怎么办?大小姐对表少爷也是一样的啊。
这时听得院子周围人声嘈杂,有人高声叫道:“谭辉,今日可就是你们的死期了,我劝你们识相的就趁早出来就擒,不然我们可要开弓放箭了。”谭辉呸道:“你好大的口气,当我们浮鹰岛是什么地方,当我们又是什么人,你也未免太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了。”
楚连城道:“云笙,带路。我要瞧瞧,谁人这么大的胆子,还想开弓放箭?”云笙略一迟疑,楚连城道:“怕什么?有我楚连城在,岂能容这些跳梁小丑嚣张。”云笙还在迟疑,楚连城道:“你总不会是想等我给长孙郁风收尸吧。”云笙道:“可你的伤……”楚连城冷笑:“我不是你们大小姐,这一剑是我自己砍的,这点伤也死不了人。”她见云笙还在犹豫,一顿足,道:“你们夫人怎么教出你们这样的一群弟子来?玉奴成天只会哭,你们倒好,一点也不爽快,等你想好了,我看不光要给那贼小子收尸,我也要死在这里了。”说完,她已径自开门纵身到了议事厅。
谭辉见到她,也不过点点头,道:“楚公子不必担心,我们应付的了。”楚连城哼道:“我只是好奇,什么人这么大的手笔,一方面让人绊住郁风,一方面来挑你们的分舵,快要把我比下去了。”门外有人叫道:“谭辉,你可要想想清楚,长孙郁风已死,你能撑多久?还是乖乖的束手就擒吧。”话音刚落,这人已一声惨叫,从屋顶上滚了下去。谭辉吃了一惊,因为他只觉得楚连城的手臂好像动了一下,可对方竟然已死于非命。
那人的同伴叫道:“他死了,有人杀了他了。”另外一人叫道:“是谁?谭辉,你约了帮手是不是!”楚连城悠然道:“是不是帮手还不好说,你们大喊大叫的扰了我的好觉,我不过是给你们一点教训而已。”一个人似是为首的,说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趟浮鹰岛的混水?”楚连城并不答,向谭辉道:“谭舵主,他们大约有多少人?”谭辉道:“大约有二百人左右。”楚连城又问:“你们呢?”谭辉轻叹:“我们有七十三人。”楚连城微笑道:“敌众我寡,谭舵主是想智取,还是想硬拼?”谭辉又叹:“看情形是要硬拼了。”楚连城道:“如果谭舵主信得过在下,就请退后。”谭辉摇头道:“在下身为分舵主,自当誓死保护大家周全。楚公子是客,还请稍坐。”楚连城淡淡一笑,道:“我姓楚,是长孙郁风的客人。”她说的声音并不大,可院里院外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院外之人似乎在小声议论什么,楚连城却已转身坐在了椅中。院外人忽然笑了起来,道:“不知是不是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男女通吃的兔相公楚连城啊!”楚连城大怒,道:“这我可不明白了,为什么有人明明可以多活几天,可偏偏想要送死呢?”从身边拿出一只埙来。谭辉等人心想:若不是大家知道你是女人,又是表少爷的新欢,谁会当你是女人?不过这丫头看上去并不象个高手,她真有传说中那么厉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