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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蓝英出声打断了他们。

    果然无论过了几千万年,那群人和他们的契约灵兽总是这一副样子。

    “小白,和他们一起走吧。”

    小白已经止住了哭声,没什么精神地缩在松萝的怀里。

    蓝英蹲下来,面对小白,说:“出去后,活下来,要给自己取一个新名字,记住了吗?”

    她们一直叫它小白,是觉得贱名好养活。

    小白点点头。它又想哭了。

    它变小,躺在蓝英的掌心。蓝英把它递给了段寻:“交给你们了,再见。”

    没有过多告别的话,蓝英少见地、温柔地对它笑,松萝对它摆手,好像在说下次一起玩。

    可是不会有下次了。

    段寻的掌心盖在它的身上,小白还是没有忍住,放声大哭。

    孩童清脆幼嫩的嗓音撕扯着,在不断消散的秘境里、在蓝英和松萝淡去的身影里回荡。

    它像一株嫩芽,好奇地探出头,先感受到的不是外面清冽的水珠、湿润的土壤、鲜活的风,而是钻顶破壳之痛。

    又一个秘境碎片坍塌了。

    还有更多的碎片在不断消失。

    在这里,没有年月的流逝。蓝英用一朵花谢的时间记数。

    一朵,两朵,三朵……千万朵谢了。

    蓝英灵念归位。

    她低头,身体浅淡,时间不多了。

    但她不慌不忙,慢慢地向前走去。

    在一片黑暗里,走向那唯一的光源。

    松萝在那里。

    秘境消亡之际,她不再被束缚成孩童的模样,长身而立,眉目凌然如当初,对蓝英一笑。

    蓝英感叹,多久没见过她这副样子了。

    她们一起坐在仅剩的花丛里,坐在云日明的身边。

    云日明的容貌依旧维持在死去那日,唇角微翘,似乎会在下一秒醒过来,教松萝枪法,教蓝英纵横之术。

    她的灵念铸造每一片天空、浇灌每一朵花、零落成每一捧泥土。

    她无所不在。

    松萝说:“为什么要自杀?”

    蓝英淡淡的:“没有你们,我活不下去。你明白的。”

    随胜利的喜讯传来的,是重伤将亡的主上,是已然身死、仅残留一点神魂的松萝。

    松萝是此生知己,主上是明主,亦如母亲。

    两人一同离去,她万念俱灰,了无生趣。

    待诸事了结,她拔刀自刎于二人的墓前,终以灵念,与松萝再见。

    可惜松萝死时神魂不全,在主上残留的灵念下,记忆不全,始终是孩童模样。

    松萝笑说:“因为我在主上的眼里,还是她的孩子吧。”

    她本是一株不起眼的小草,由云日明亲手照料长大。

    从前她一直喊云日明娘亲,待到上阵杀敌时,便和其他人一同呼云日明为主上了。

    “你挺喜欢那只狼?”

    松萝语气隐有怀念:“只是觉得,他这一点像主上。”

    修行得到超凡的力量,不是为战,而是为守护。

    破了秘境,还要努力寻找那个想要守护的人。

    相反,那个人类坚定地选择走杀道。

    “都和我们无关啦。”

    “希望小白能好好长大。”

    “过了这么多年,秘境里还有不少修鬼道的。”

    “还有无情道的。一万个中,一个人能修成正果。”

    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一左一右,卧在云日明的身边。

    一如往日,战神座下:一骁勇御敌,鏖战八方;一坐镇后方,安定人心。

    长枪所指,旗帜所在,希望所向。

    没有战乱,只有和平。没有饥饿和寒冷,人们温衣足食。没有散不去的黑暗和阴霾,人们在阳光下自由奔跑。

    段寻他们站在谷底。

    往上是如蓝色之眼的高空,脚下是深色的荒地。

    狂风大作,卷起泛黄枯草。

    长枪和盾巍然不动,屹立于此,千万年。

    它们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随这片荒原一般沉默。

    其旁还静静躺着一把长刀。

    风久久低吟,沉浑、壮烈、荡气回肠,吟唱一代传奇的落幕。

    两人并肩而立,都没有说话。

    不止他们,地上或站或躺很多修仙者,其中还有尸体,染得泥土更深几分。

    有人抱住尸体无声痛哭,有人呆呆地盯着神枪。

    大家被无名的肃穆笼罩着,无人说话。

    狂风止,神兵碎。

    神明——陨落。

    深灰色的碎末像余烬,随风飞走了。

    段寻看了手心里的小白。它没有动静,不知死活。

    他把小白放进萧凌风的衣兜里,在心中说:“藏好了。”

    萧凌风眨了一下眼,表示知道了。

    心念沟通,也是灵兽契约的一部分,很方便。

    “段寻!”

    段寻回过头,是祝心。

    “去兰水城喝酒,万风烟请客!”

    她调侃般,望向萧凌风,加重了语气:“还有,段凌。”

    段寻笑而应下。

    走吧。确实要遮掩一番萧凌风的事情。

    兰水城里多了很多年轻人,大多刚从秘境历练回来。

    人来人往,神态各异,走在兰水城的大街上。

    萧凌风的视线从每一个人,到每一棵树,每一座房子,每一块地砖,转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