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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诏狱前静了一刹,围拢的禁军朝两侧分开。

    锋刃侧映出的冷光中,骑马过来一个人,隔着老远,一身五爪金龙蟒服亮闪闪的晃着人眼。

    虞景纯望过去,微微屈身,忍着不适请安:“臣弟见过四哥。”

    四王虞景渊,年三十四,早年领兵在东南抗过倭寇,十万东南军的实际掌控者。

    他策马绕着二人走了一圈,没说免礼,目光落到虞幼文身上:

    “林烬的狗,怎么跟这废物走到一起了。”

    第25章 我到时候肯定会把你气死的

    虞幼文伸手,拉着虞幼文站直,他看着虞景渊,缓缓笑了:“方便咬人啊。”

    虞景渊还等着他骂回来,用大不敬的罪名将人砍了,谁料他轻飘飘认下。

    一个谋士的脑袋,他是不惜摘的。

    可牵扯上崔家,就得有些名目,有七王盯着,他不敢学林烬痛快杀人。

    他弯下腰,饶有兴致地盯着虞幼文:“父皇还未归京,司礼监的条子做不得数,锦衣卫奉命办差,你拿什么咬。”

    虞幼文敛了笑,冷冷地说:“陛下还未归京,兵部尚书的供词也做不得数,王爷是想多添几页。”

    他敢明目张胆的威胁,是因为虞景渊的兵驻扎在浙江,京中只有万余锦衣卫。

    虞景渊与五万禁军对起来毫无胜算,更何况一旁还有七王虎视眈眈。

    两府明争暗斗多年,就等着抓对方错漏,将人踩入尘埃。

    虞景渊目眦欲裂,瞪着虞幼文。

    片刻后,他恨恨怒吼:“放人!”

    回了将军府,虞幼文唤人带柳冬下去歇息,俨然一副将军府主人的姿态。

    虞景纯很明显地翻了个白眼:“你可是幕僚身份,这么自如,也不怕引人怀疑。”

    虞幼文很得意的笑起来:“郡主养在深闺,托我管理宅中事务,谁会怀疑。”

    他仍旧一身白色襕衫,腰间系着暮色丝绦,领口细致服帖,将那张秾丽的脸衬得风度翩翩。

    虞景纯不遮掩地打量他:“先前也是我眼拙,从不见你着艳丽衣衫,这么大疏漏,竟也没多想,唉,还是不能轻信于人呐。”

    说开了之后,他就将怨气摆在明面上,时不时就拿这事刺虞幼文一两句。

    这般坦荡态度,让虞幼文很是放心,他最怕小皇叔扭扭捏捏,像是贼心不死似的。

    进了书房,小窗对坐,香雪煎茶,隔着重重院墙,隐约传来几声铿锵弦音。

    虞景纯还是好这个,就着飘来的乐声,抑扬顿挫地唱:

    “香罗带,玉镜台,对妆奁懒施眉黛,落红满阶愁似海,问东君‘故人安在’?”

    虞幼文执杯喝茶,无声笑了。

    虞景纯也跟着笑,提起水吊子给他添水:“听着像绿莺在弹,这俩丫头都是顶好的,给你可惜了,要不让我领回去。”

    虞幼文挑眉看他:“你哪缺枕边人,绿莺新蝉是我给将军留的,你别瞎惦记。”

    “林烬痴心错付,”虞景纯啧啧摇头,“文鸢呐,你比我想的还要薄情。”

    虞幼文拨了拨茶沫,眸色黯然:“薄情些好,免得将来治愈情伤。”

    这话戳到了虞景纯痛处。

    他也不掩饰,恶狠狠地瞪过去:“哼,都怪你!”

    虞幼文也瞪他:“这会儿凶起来了,你就会窝里横,刚刚虞景渊骂我,你也不帮一句。”

    “该,我还想骂你呢,”

    虞景纯双手撑着茶案,够着身子,很委屈地说,“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怎么能骗我!”

    虞幼文看他双唇翘得老高,都能挂油壶了,不禁扶额长叹:

    “快三十的人了,你快正经些。”

    “才二十六。”虞景纯纠正他。

    他趴着桌案,仰脑袋看虞幼文:“你要我怎么正经?像老四那样,说句话藏个圈套,你才高兴么?”

    虞幼文连连摇头:“那倒不必。”

    “你要像他那样,我怕是会气死。”

    “那怎么办,你们将我往前推,我迟早也会变成他那样,”虞景纯郁郁寡欢,又隐隐期待,

    “我到时候肯定会把你气死的。”

    “文鸢呐,我做不到,还是把五哥从寺庙拖回来吧,要不想个办法,把三哥从南宫捞出来也行。”

    虞幼文垂眸,纤薄的嘴唇抿紧了,沉默少顷,才说:

    “五皇叔已经剃度,你就别想了,东宫谋逆案没了结,三皇叔这会出南宫,怕是命都保不住。”

    虞景纯说:“那六哥……”

    虞幼文打断他的话:“六皇叔有腿疾,注定与那个位子无缘。”

    “所以是没得选,才找上我咯。”

    这圈子绕的,虞幼文有些猝不及防:“小皇叔,你就这么急着气死我么?”

    虞景纯眨着眼,认真地嗯嗯嗯。

    然后就被赶出去了。

    虞景纯走后,柳冬快步进了书房,他唇角翕动着,有些不好开口:

    “殿下,柳秋说……说你和林烬……”

    柳冬面容俊秀,身材颀长,有种武将气质,可却面白无须,此刻神情焦急,衬出些另类的苍白来。

    他比柳秋更敏锐,想的更多,不认为虞幼文和林烬厮混,只是为了报仇。

    可这些猜测,他没告诉柳秋。

    虞幼文轻声应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颊边迅速升起一股热流,承不住似的,又让这缕红浮上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