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大典之前临时换人不算是罕见,所以各个部门急急忙忙协作,终于算是赶在大典之前改好了所有的程序。
那场万众瞩目的祭天大典,在举行的当天顺顺利利、平平安安,没有发生任何意外的变奏,除了太子“因病”缺席之外,跟往年的祭天大典没什么大的区别。
祭天大典之后,皇帝回宫,开始赐礼分烛,皇子宗室、亲贵重臣都在宫门外跪领了恩赏。
按照往年的惯例,御赐的级别当以太子为尊,亲王次之,其余诸皇子再次,其他宗室大臣们则按品级不一而同。
今年这个大规矩也没怎么变动,只是凤青言在领受到与其他臣子同样的恩赐后,多得了一件貂领金丝大氅。
大典前突生变故,太子临时被换掉,叶欢被封为公主,凤青言被额外恩赐,年前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连在一起,自然有人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于是,明明前一天还门可罗雀的靖安侯府,第二天一早便车水马龙,所有的礼品除了给凤青言的,更多的则是送来给这位新封的常安公主的。
不过叶欢可没空搭理这些墙头草,她已经一早被太后接走,进宫准备赴宴了。
当晚勤政殿排开年宴,皇帝先去慈安宫向皇太后请安后,再回殿中与嫔妃、皇子、宗亲们一起饮乐守岁,并将宴席上的部分菜品指送到重要的大臣府中。
能在除夕之夜得到皇帝指赐的菜品,对朝臣们而言一向是无上的恩宠,不是圣眷正隆的人,一般都无此殊荣。
而今年,靖安侯府自然而然在赐菜的范围里,而且因为叶欢也在,被多赐了一道。
叶欢因为人美嘴甜深的各位太妃们的喜爱,她们拉着叶欢问东问西,好不容易在烟花绽放之时才将她放回了侯府。
而凤青言早已经在宫门口的马车上等她多时了。
午夜,侯府里已经大门紧闭,被凤青言封上了特别的结界,一群妖怪在里面喝酒笑闹,更有甚者现着原形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叶欢早已经习惯了他们的模样,好奇的一会拉拉这个的耳朵,一会拽拽另一个的尾巴。
白泽喝的小脸通红,赖在叶欢身上撅着嘴要亲亲,剥都剥不下来。
胡媚儿坐在自家夫君的腿上,闹着要嘴对嘴喂酒。
雷震跟着一旁一个虎族的男人在比力气。
灰猿不知怎么了,露出根猴子尾巴倒吊在树枝上,抱着个酒坛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反观凤青言却是满场中最冷静清醒的,他歪躺在一张木榻上,用手支着头,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只白玉杯,眯着一双凤眼,笑看着满院子群妖乱舞。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桌边的娇小身影上之后,便被黏住,再也转不动了。
叶欢此时穿的还是一身红色宫装,金钗步摇,明明应该是凤青言最讨厌的刻板打扮,可偏偏这身衣服穿在叶欢身上就像是有了生气,红的鲜活,金的耀眼。
明艳动人,怕就是这副样子了吧!
凤青言想着,目光似乎透过那一身厚重的棉衣看到了女孩那玲珑有致的胴体,他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天在密室里,女孩在自己怀里娇吟、战栗、颤抖……
喉间莫名干渴,他灌了一杯酒,努力平静着自己的呼吸。
这时,一枚烟花冲天而起,在天空中炸裂了灿烂,众人和众妖纷纷抬头,仰望着那抹璀璨。
“哇!好漂亮……”不等叶欢说完,原本在木榻上歪斜着的凤青言已经闪身到了桌边,伸臂将她身上赖着的白泽剥下来扔到一旁,将女孩打横抱起,轻声道:“抱紧我!”
叶欢不解,却还是伸手抱住了凤青言的脖颈。
下一瞬,男人周身突然泛出金色的光芒,那光芒瞬间将两人笼罩,更是在他背后形成了一对金色的翅膀。
不等叶欢惊叹,只见凤青言脚下一点,直接跃起,身后的翅膀缓缓扇动,带着两人御风而行,穿梭在一簇簇绽开的烟花中间。
灿烂的烟花将两人包裹,四面八方全是彩色的绚丽,叶欢兴奋的不停尖叫。
“我乃青鸾一族,不畏六界中所有的火焰,更不会畏惧区区凡人的敌对和排挤。”凤青言微微扬起下巴,眼角眉梢尽是傲气,道:“我之所以低调妥协只是因为怕麻烦。靖安院创立了六百年,我更是已经活了千年,这些积累不是他一个几十年的蝼蚁可以撼动的。”
这些,他本不屑说,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想和她分享。他想告诉她,他懂她的付出,他懂她的牺牲。
“看到了吗?即便是在焰火之中,我也能护住你,让你只看到最美的景色。”他看向怀里的叶欢,低声道:“所以,不需要自责,也不需要强迫自己去虚与委蛇。我愿意,也有能力,让你在京城也如同在尚清派一般活的逍遥自在。相信我!”
此时此刻,漫天烟花倒映在男人的眸光里,山河万里都被他眼中的热意燎烧殆尽。
叶欢觉得有点眩晕,她明明没有喝多少酒,却好像已经醉了。这一刻似乎脑子里一片空白,却又似乎想到了很多。
她想到了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想到他为了她惩治红儿;想到比赛时他假借为她簪花,借机塞进手里提醒小心曼陀罗毒的小纸条;想到了他一次又一次明里暗里的维护。
如果没有他,沉无燕不会被逼自尽,她和君无涯根本不可能借机脱离尚清派,过上那么逍遥的日子;如果没有他,她还在为蛊毒所困,命悬一线,根本不可能有结丹的一天;如果没有他,她也许已经被武安派活活打死了,如果没有他……
他机关算尽,最后却让她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她从不轻易相信一个人,可是此时此刻,她愿意相信他,全心全意的相信他。
只是……
“我信你!”叶欢手臂用力,撑起自己的身体,看着凤青言的双眼,认真的说道:“不过,我不想只做一个被你呵护在羽翼下的人,朝堂太复杂也太危险,你一个人撑着太累了。所以我也想拥有翅膀,和你一同抵挡焰火,一起并肩翱翔。”
凤青言猛然睁大了眼睛,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骤然加速,他直直的看着叶欢。
他记得许多许多年前,那时的他刚刚学会飞翔,却发现周围的人类都不会飞,他郁闷的躲在草垛上不肯回家,而爹爹找到了他。
爹爹很高大,也很俊美,揉着他的头发,告诉他,不要担心,迟早有一天,他会遇到一个肯陪他一起飞翔的人。
千年了,他遇到的都是怀揣着各种各样目的的女人,她们曲意逢迎、机关算尽,无非是想在他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利益和庇护,偏偏没有一个人关心他危不危险、累不累。更没有人有心、有能力,可以真的为他分担。
四周充斥着烟花炸裂声和时不时传来的欢呼声,但是凤青言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眼前,那原本映着斑斓烟花的美丽眸子里之中映着一个小小的影像,那是他的影像。
咫尺之距,男人的心中像是有一团火被猛地点燃。
“凤青言……”他听到她轻轻地唤他,那声音似乎是午夜梦回时的呢喃,如烟火骤燃,将他所有的理智燃烧殆尽。
这一刻凤青言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他爱上她了!
也许是从她调皮的戏耍那名皮货商开始;也许是从她在赛场上耀眼的表现开始;也许是从她傻乎乎被人算计送他同心结开始……
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个时而古灵精怪,时而又天真无邪的女孩,只知道当自己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喜欢上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所以一向对女人游刃有余的他才会在她靠近时那么紧张,甚至手足无措;所以他才会一而再,再而叁的帮她;所以他才会小心翼翼到畏首畏尾,只是因为他喜欢她、爱她、不忍亵渎她。即便是知道她已经是君无涯的妻子,他依旧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对她好只是为了拉拢君无涯而已。
直到,他听说了天裂。
那一刻,他根本顾不上什么战功,顾不上君无涯的死活,甚至顾不上人界存亡,他的脑子里只有她。
所以他才会只身一人疯狂的往回赶;所以他才会在看到她满身是血的时候恨不得杀光在场所有人;所以他才会义无反顾的将她这个大麻烦带回府里,所以才会为了她不惜把自己苦心经营的多年的形象付之一炬;所以他才会为了她不再去权衡得失,和太子正面硬刚。
如果说之前他只是欣赏她、喜欢她,那么此时此刻,他已经成为了不顾罪业,失去理智的飞蛾,即便知道她是一堆火,却还是心甘情愿的扑上去。
他微微闭上了眼睛,将眉心抵上了叶欢的额头,高挺的鼻梁蹭着对方微凉的皮肤。
“叶欢!我的欢儿!我的!”
凤青言沙哑的呢喃着,下一秒,便如同野兽一般带着抑制不住的渴望,重重的吻了下去。
女孩的嘴唇像是新鲜的花瓣一般,带了一点凉意的柔软仿佛一用力就会被他吮出艳丽的花汁。
他用力的收紧双臂,带着一点本能的蛮横,用温热的舌头撬开对方的唇齿,肆意的在她口中掠夺着。
曾经自诩千杯不醉的凤青言觉得自己此刻有些醉了。胸口的灼灼热意,如一只蛰伏的猛兽,挠着他的肺腑,撕扯他的理智。亟待倾笼而出的欲望,因和她的贴近,烧得愈发炽烈。
他不管不顾的在对方口中疯狂的掠夺,冰冻了千年的情感骤然复苏、复活,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千年的时光里都是孤身一人,他只是为了等她,等那个愿意和自己比翼双飞的傻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