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玉》 涂冥 开学季。 即便不是开学季,出入境关口也人来人往。 涂冥甩掉家里三辆保姆车,独自一人从澳区通关到内地,这会儿他蹲地上,背上那块27寸的数位板勉强能和墙柱连接,遮出一片阴凉。 太阳挪位置了,他整个人暴露出来,眯眼蹙眉,盯着手里那杯只剩冰块的美式,热浪一股一股烤着他。 要不是发小边屿麦两分钟一条语音,说着马上马上到,他至少会找个有冷气的地方蹲着。 又过十分钟,涂冥电话打过去,开口就骂,“屌你系唔系死嗨条路抖啊?”(你妈的你死路上了?) 声音不大,从齿缝里往外钻。 边屿麦蹬鞋,“别骂人奥,马上到了。” 平A狂点,最后一下收手,外放的声音续上,“Victory!” 涂冥听清,“扑街。” 边屿麦太不靠谱了,涂冥长叹一气,回出入境大厅里寻了个吸烟区进去,继续等边屿麦。 人从的士上下来,没关门,远远招呼涂冥,“阿冥,这儿。” 涂冥白他一眼,“你车呢?” 边屿麦进去挪了个位,拍拍座椅让他快进来,“拿去改装了。” 涂冥还是坐进去了,“没车还让我等你,我又不是不会打的。” 原本涂冥拿了佛罗伦萨美术学院的offer,如果不是他家里人哭天喊地舍不得他出国,他现在已经在意大利逍遥了。当然方洲大学也不错,他手机刷着校园网里新生报到的信息,都是学生发的,角度各不相同。他选了几张放大,然后精准定位到艺术学院的报到棚,脑海里过了一遍进校后应该怎么走,转哪个弯人少且有树荫。 同边屿麦一齐到校门口下车后,就是按着那路线走的。 等边屿麦一个半小时,三分钟完成报到。 刚要走,想着去吃口饭。回头碰上个熟人,也不算熟,高中同学而已。 陆雪凝双手拎着行李包,抽出一只手跟他打招呼,“涂冥。”,另一只手被重包坠着,肩膀压下去,连带着哎呦一声,任谁听了都会出手帮她提起包的那种娇滴滴。 边屿麦从刚刚涂冥在报到棚确认学生信息时就躲在一旁,抱膀靠着树,看到这姑娘时,总结两个词:乖巧,柔弱;听到她出声后“哇哦”一句,那俩词都划掉了。 涂冥没动,嗯一声。嗯对,我是涂冥,没了。她叫什么来着,她为什么出现在这儿,她们以后是不是同学了,涂冥一句不问。 陆雪凝不尴尬,自然将包放地上,“好巧啊,我们又是同学,还以为你已经去意大利了。” 巧吗?涂冥收到佛罗伦萨offer后没多久便听说陆雪凝也收到了,现下他没去,她也没去,又同时出现在方洲大学,确实怎么看都很巧。 涂冥见怪不怪。 高一那会儿,涂冥打篮球,还不认识陆雪凝,她就站在球框下忽然喊了涂冥一声,他下意识循声看过去,陆雪凝顺势拍了一张自拍。照片里反倒是成了她悠游自得,颇有一副被涂冥暗恋却全然不知的姿态。 高二,校园里传了一版以陆雪凝涂冥为男女主角的同人文,尺度很大,涂冥没看也没理会,但偶然一次串座位,发现了陆雪凝桌堂里的草稿。 如果说照片是他们暧昧的证据,那同人文就是他们相爱的过程。在陆雪凝的眼里,她与涂冥热恋。 涂冥自始至终没接话,边屿麦喊他一声,搭上他肩膀要走,“桃花啊?” “烂桃花。”,说给陆雪凝听的。 这一声不小,边屿麦回头看一眼,陆雪凝嘴角挂着笑,内心真他妈强大。 俩人去食堂吃了点东西,对着坐,数位板放在涂冥左边的空位上,边屿麦吃完饭擦擦嘴,下巴朝那儿抬一下,“这么大家伙事寝室有地方放吗?” 涂冥吃饭慢,一口饭至少嚼十下,“没说住寝室啊。” “租房子?这附近都是老房子,不见得好租。” 边屿麦高中在内地读的,他对方洲这座城很熟,哪条街上几家酒吧,每天什么活动,谁家卡颜谁家卡低消都一清二楚。 “有合适的就租,没合适就蹭你的。” 边屿麦低声骂一句,音落马上掏手机看附近的租房信息。以他那个懒恹恹的性子,才不会上心涂冥租房子的事儿,但要说蹭他的房子,那不行,他最近正狂追一姑娘呢,保不齐哪天就领家里去了。 附近的房子俩人打车逛了一下午,不是太久没人住墙壁发霉的老房子,就是专门用来出租的隔断房,总之都不行。 边屿麦打趣说,“少爷到内地吃苦来了。” 行李只好先放边屿麦家,为了加快看房的进度,边屿麦给汽修厂发了个消息,问能不能取。 收到能取的回信时,天色已经晚了,热气不减,但海风会从发梢掠起,难以言喻的惬意。 涂冥付了打车费,跟着边屿麦下车后沿海边走。 往前几步是便路道的尽头,沿海的岸线也到这里终止。再往前是一片砂石地,轮胎压过的痕迹贴合着路障,还有几处坑洼的水池,他瞧着便能想象到开车的人技术多顶,轮胎高速滚过水池溅起泥沙,车身倾斜45度角从路障上方越过。 他脑子里放了场电影,速度与激情那种。 边屿麦进了个电话,先一步朝砂石地另一头的厂房过去,涂冥慢慢走,双手插着兜。 厂房层高至少十米,涂冥推开小门进去,冷气肆虐。映入眼帘是一辆黑色的大众Polo被千斤顶顶起半米高,车身被拆的七零八落,底下似乎有人,传出零零碎碎的铁器击打声。 “远哥,6260的轴承帮我拿一个。” 依旧是底下传出来的声音,可涂冥显然没料到,竟是女声。 他看了四周,没别人,因此也没别人应她这句话,于是挪步到右侧工作台前,“哪个是?” 车底的女人听着声音不对,躺在专用的轮板上从车底滑了出来。 涂冥找到一堆贴有6260字样的零件,捏起一颗后回头,眼见着女人单手撑地,站直。 来之前他和边屿麦吃了顿西餐,两人呛呛着到底是左刀右叉还是左叉右刀,涂冥家里的厨师团队来自法国,所以他自小养成的用叉习惯便是前者。边屿麦没那么多讲究,他觉得刀就应该握在右手,好发力。其实是因为他们家曾祖父一辈都是香港人,后移居澳区也依旧遵循着英式的用餐习惯,无形延续着。 涂冥不跟他犟。 但挺有意思的,眼前人也是左刀右叉。 只不过左的是螺丝刀,右的是板斧叉。发髻竟是靠两根钢签串起固定的,左脸颊蹭了几块机油。穿着黑灰色的修身吊带和工装裤,右上臂大片的人像刺青也被蹭的乌黑,整个人脏兮兮,却让人有种情不自禁看寻她身上还有没有白净处的冲动。 涂冥在打量,视线落在她胸前的浅沟,仅一瞬便意识到这不礼貌的举动,而后迅速看向另一净处,她的眼睛。 她从头到脚都漂亮,再脏的机油污垢都盖不住她漂亮。 唯独那双眼睛,没神,瞳孔是碎的。 * 视线对上,韩玖逼近他。 涂冥下意识后退,为自己刚刚非礼的那一眼而心虚,但头是昂着的,眼在韩玖脸上。后腰撞向工作台,零件相互碰撞发出脆响。韩玖没有停脚的意思,还在逼近,直至脚尖与他抵上,“凉快吗?” 她声音哑,日复一日烟熏出来的哑。而这句话伴着鼻腔共鸣,更为勾魂摄魄。 涂冥没反应过来,但不可否认他们之间的距离致使他体温飙升,怎么都跟凉快不搭边。 韩玖:“一会儿就热了。” 韩玖挺高的,涂冥更高,不低头俯视。这话听着挺不对味,他喉结滚着,“什么意思?” “你觉得呢?” 涂冥真的不确定她有没有留意自己看她胸的那一眼,等她接着说。 韩玖轻笑,“你进屋不关门,冷气一会儿都跑没了,可不就热了?” 说完从他身后抓了一把6260的轴承揣兜,而后眼神往门口一撂,涂冥跟着看过去,他进来时没关门,门口温度计从原本的18度跑到22度。韩玖已经远离他了,摸了根烟叼上。 涂冥那一瞬竟有种——算不上失落的失落。 被贴近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双眼睛上,反而她离开了,周遭的空气才漫溢着一股膏药混杂着机油的浓厚气味。一个女人身上竟然同时出现这两种味道,他差一点熏醉在这两股暗香中,紧着去把门关上了。 门关上,那股味道也散了。 他后知后觉,刚刚是,被调戏了? 韩玖在这两百多平的厂房内晃,摸摸捡捡又翻腾着什么,涂冥掏兜,喊她,“我有火。” 他话说完,打火机已经在指尖把玩,但人没动,一步都不动,那架势就是,你要借火你就过来。韩玖这才觉得这人有点意思,叼着烟凑过去,蓝色的气焰跃动,她借火,也借着火苗仔细端详了那张脸。 眼睛挺大,港里港气的。 韩玖吐口烟,蒙上他的脸。 门外车灯大闪,哔哔两声,车窗下摇是边屿麦的脸,隔着窗户朝涂冥勾手,“阿冥。” 紧接着发动机启动,音浪轰鸣彻响。 林钊远从副驾下来,本想招呼韩玖出来再最后看看她的杰作,一回头撞上她抽烟。他推门进去,二话没说,两指从她唇边夹走烟蒂丢门外。 “说多少遍别在厂里抽烟。” 韩玖耸耸肩,“不抽咯。” “冷不冷啊?空调又开的跟地窖似的。” 韩玖摇头,“不冷。” 林钊远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乌黑,发现是机油后啧一声,往她肩膀上蹭。韩玖打他手背。 俩人打闹着的功夫,涂冥走了。 两个月前韩玖接了这单RS6的改装,韩玖从不给外人改车,林钊远允诺了她一套APC最新的刹车系统,她才动摇。 韩玖眼见着自己两个月的杰作驶入主路,“你这朋友很年轻啊?” 林钊远接了壶水烧,“是我朋友的弟弟。” “俩都是?” “另一个不认识。” 韩玖操着螺丝刀又钻车底去了,林钊远倒了杯热水放地上晾着,等她弄完喝。 林钊远是这个厂子的老板,也是墨石车队的主理人。 韩玖是这个车队唯一的拉力赛车手。 诶,不对,一年前她跟林钊远去看野赛,捞了个苗子叫陈词,想来这两个月忙着改车忘记问他训练的怎么样了。她现在改的这辆Polo,就是给他第一场正式赛亮相用的。 所以韩玖不是墨石车队唯一的赛车手,而是唯一的改装技师。 韩玖 韩玖患有双相障碍,抑郁期住家里,燥期住在距离方洲大学三四公里的酒店,隔窗望海的位置挺好,床也舒服,她包了两年。 主要屋里的东西都不是自己的,燥期要是犯病砸坏了不心疼,赔了钱换间房就是了。 她最近一段时间情绪很稳定,发病极少,医生也说她有见好的趋势。 从医院出来时心情特别美,夕阳都漂亮的天翻地覆。 机械制造专业大三的课程并不多,韩玖看了眼课表,晚上六点半是她本学期的第一节专业课。她收好病历本照常开车去上学,时隔暑假一个多月,门卫依旧认识她的车,纯黑CLS63,更认识她的车牌,上下双牌,整个方洲大学仅她一人,无需登记便放行。 韩玖这人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独来独往。 女生不敢跟她交朋友,一方面觉得她冷,舔不下脸往上贴,另一方面觉得她太贵气了,手腕上一条不起眼的丝巾都是高奢的定制款,家里没点底子的哪敢往上凑啊。 所以有关韩玖的身世便成了院内的不解之谜,有人说她双车牌可能是澳区圈里某富豪的私生女,也有人说她是驻澳的政界高官之女,但这些传言仅限于学院内部,大家无形之中达成了一种共识,韩玖很牛逼,要保护她的身世,不能传到外院去。 男生有脸皮厚的,敢追。却只有周卜亦被韩玖青睐过,别提多羡慕。 下课铃响,周卜亦迅速到后门堵韩玖,见人出来便寸步不离跟上。 “你这两个月都没怎么回我消息,我很担心你。晚上吃饭了吗?” 韩玖停在走廊拐角处抖了根烟出来,闻了闻,“你有劲没劲啊,咋俩分了快一年了。” 周卜亦不抽烟,没有火可以给她,“是八个月。” “谈也就谈了一个月出头,话都说的很明白了。我当初跟你谈,就是医生建议我的一种心理疗法,他需要我找一个新的情感寄托,支撑我活下去,这个寄托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周卜亦,我试过了,不是你,你别再我这儿耗着了。” 周卜亦总是温温柔柔的,他几乎是韩玖心中和煦两个字的代言人,“反正你也没找到新的寄托,就留着我呗。一起吃个饭吧,好吗?” 一颗歪脖树吊死,韩玖瞥他一眼,不太情愿,但没拒绝。 其实周卜亦挺好的,就是太普通了。而韩玖当初看上的,偏偏就是他的普通。 周卜亦在小城里长大,浑身上下满溢着生活气息。他追韩玖的时候,别人请韩玖看展,看话剧,他带韩玖逛菜市场,展示他独特的砍价本领。他身上有很多韩玖没有的东西,大家说韩玖是细糠吃多了想尝尝粗粮。 周卜亦说,多吃粗粮对身体好。 情感寄托自然优先在众多追求者中挑,在周卜亦之前也有别的人选,吃完饭就想去电影院拉手,完了就问身份证带没带身上。周卜亦不是,韩玖给他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他也只会隔着韩玖的长袖外套握住她手腕。 可问题就在于,周卜亦的真诚,韩玖每一天都在懊恼自己为什么还没喜欢上他。久而久之,病更严重,只好及时止损。 那会儿的韩玖觉得,找情感寄托这件事,就是妄图将自己的生命交于一个没认识多久的人,然后任他拿捏。 非常愚蠢。 所以她不找了。 车停在一家越南菜馆的门口,周卜亦从副驾下来,踉跄一下,撑着车身扶稳。车底盘太低,坐在里面跟躺地上一样,他没少坐,但还是不习惯。 韩玖没眼看,开门进店朝服务员比了个二,示意他们两个人。服务员引他们落座,韩玖一如既往按自己的风格点菜,不问周卜亦想吃什么。以前会问,周卜亦说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不用理会他,就再没理会过。 服务员离开,周卜亦给韩玖倒了杯柠檬水,“暑假在忙什么?” 韩玖没回,刷手机,校园网弹了条红色的消息,她极少看校园网的,点进去翻了翻。是什么新生爆证件照然后颜值排榜的讨论贴,没劲。 你要说谁跳楼了,在教室约炮被发现了,师生禁忌被正宫抓到了,诸如此类非常有噱头的东西才勉强留得住韩玖多看一眼。 周卜亦:“李老师的课题组还缺个人,我向他引荐了你。研究超高速磨削技术,我记得你说过对这个感兴趣的。” 韩玖点点头,“谢了,但我最近没空。” 周卜亦是他们专业的顶梁柱,韩玖固然对那东西感兴趣,但课题是课题,理论与实践的差距就是周卜亦和她的差距。 所以韩玖经常挂科,但不影响她一个人就能改一辆赛车真操实干的本事。周卜亦把论文写出花来,也不见得会拆发动机。 菜一个接一个上,双人桌摆的满满当当,周卜亦给她夹菜,俩人蛮默契的吃饭不说话。 周卜亦见韩玖开始擦嘴补口红,宠溺笑着摇头,“又点了这么多,明知道吃不了还点这么多,今天也要打包回去吗?你现在是住酒店还是住家,我记得上次去你那儿,家里的微波炉好像坏了。现在有修好吗?要不要买个新的?” 韩玖回,“酒店。” “住酒店就别打包了。”,周卜亦略显愁容看着桌上几乎没吃几口的菜,心疼粮食。 韩玖补完口红,“周卜亦。且不说我不会恋爱,就算我谈,咱俩也不合适。” 周卜亦抬头,“怎么不合适了?” 韩玖不想他再浪费时间给自己了,直接把账单甩他面前,专挑他短处说,“我顿顿都是这个标准,你那点生活费能约我几次饭?” 周卜亦没看账单,也不用看。单是店门口黑珍珠的标识和高逼格的服务质量就已然跨越他阶级标准了。 可他对韩玖从没马虎过,这顿饭他既然开得了口邀请,便是做足了准备。 请韩玖吃饭他当然不会心疼钱,只是他做了两个月奶茶才换抵得上韩玖的一顿饭,巨大的落差潮涌般没过他喉管。他买单回来后,桌上只剩下一张压在杯底的便贴:我在诺布达等你。 差距就是,他根本不知道诺布达是什么。 简单搜了一下,是个酒吧,人均五位数。 周卜亦苦笑一下,便贴上“等你”那两个字,好空泛啊。 就像周卜亦知道韩玖不会等他,而韩玖也知道周卜亦不会来。 想起 校园网那条颜值排榜的帖子,在一张白底西服的证件照横空出世后,便终止讨论了。 涂冥那张脸帅到根本没人去讨论谁能位居第二与之媲美,风向一边倒,没出一小时,他的家庭背景已经被扒的差不多了。 涂这个姓氏在澳区并不多,很好查。 一时间豪门真公子的标签已经冠在涂冥头上了,评论区许多人留言要去组团艺术学院看一眼本人长什么样。 艺院的新生毫不吝啬:【我班的!欢迎大家明天九点半下课来一睹新晋校草的帅脸,就在汇文楼!】 【不是照骗吧?】 【新生登记的证件照能有假?我在食堂见过他一次,真的巨帅!!!!】 【报到那天我也看到了!包好看的!】 【这张脸杀了人了啊啊啊……】 涂冥对于这些全然不知。 边屿麦那个狗,拽着他玩FIFA玩到凌晨四点多。涂冥困到抱着手柄睡着,闹钟响了五遍才醒,醒时边屿麦还躺在他腿上打鼾。 涂冥当即就决定,这周必须租到房子。紧接着一脚蹬开他,时间不太充裕,他没洗头,抹了把脸就出门了。 校门口买个馅饼,边啃边往汇文楼走。 整个人颓的不行,后脑勺压出来的炫还塌着,嚼着馅饼走路都快睡着。 “涂冥,阿冥。” 涂冥耳朵听见了,脑子没有,继续木讷往前走。 陆雪凝追上去,贴着他走,“你睡过头了吗?” “嗯。” “那一会我们坐后排吧,你悄悄补一觉。” 涂冥看她一眼,没答话。她不说他也要坐后排补觉的。 进汇文楼后俩人开始等电梯,早课的高峰期,人蛮多的,陆雪凝个字不高,被挤到涂冥身后去。 她揉了揉涂冥脑后的炫,“看的出来你是真睡过头了。” 涂冥被她一碰,咂舌,猛地精神了。恰巧电梯门开了,一个箭步冲进去。 陆雪凝没挤进去这轮电梯,她面不改色等下一轮,等她到教室的时候,涂冥已经坐在最后排的窗边睡着了。 大学校园几乎都是这样,大一起早抢前排座位,大二抢后排,大三直接不来。所以涂冥坐的位置简直不要太扎眼,像与世隔绝一般猫在了角落里。陆雪凝更甚,在室友和几个男同学都给她留了座位的前提下,依然大步迈向后排,坐在了涂冥旁边。 教室里所有人纷纷摆头,眼瞧着她坐下,又回过头三五成群议论起来。 没人知道她俩什么情况,但所有人都觉得她俩有情况。 涂冥是第二小节课中才醒的,陆雪凝已经坐回前排了。他给边屿麦发消息,看房,让他一会来接。 等人回的功夫他被ins上突然涨出来几千的粉丝吓到,他不经营ins的,甚至没有实名制,主页只有几张游戏结算的分享。 他翻了翻评论。 【顶着这张脸还打什么游戏啊,打我吧!】 【别管我了,我是涂冥梦女】 【楼上别惦记了,人家有家室的】 涂冥就看到这儿,视线定格在家室两个字上,下意识抬头梭巡陆雪凝的身影。人坐在第一排,听课听的可认真。 他不觉的自己是误会陆雪凝了,点进校园网后果不其然证实了他的想法。 截止到今天凌晨,校园网最热的一条评论是相约汇文楼一睹校草“芳容”的那条。 第二热度的便是半小时前的一张照片,涂冥熟睡的照片,配文:大家改天再来吧,阿冥昨晚没休息好。 …… 这后半句话就他妈很想入非非了。 陆雪凝拿自己账号发的,没匿名。下面一波跟风的开口叫嫂子。还有人拍了俩人一起来上学的背影,口口声声实锤。 涂冥没由来的烦躁,英语老师还在滔滔不绝输出知识,他盯着陆雪凝的后脑勺看了半天,“啪嗒”一声手机摔桌面上。 顿时安静,所有人齐刷刷回头看他,唯独陆雪凝没有。 涂冥眼神里的意味不明,陆雪凝室友拿胳膊肘怼了她一下,“你下半节课没陪他坐,不高兴了?” 陆雪凝笑笑没说话。 英语老师似乎都对港澳人别开生面,他们的生长环境奠定了良好的外语基础,加上她之前看过涂冥的档案,托福108,雅思7.5。所以老师只是看他一眼,“睡醒了就听课。” 没批评。 很快下课,同学们窸窸窣窣收拾书包,涂冥从左右两排课桌的中间过道穿过去,在第一排陆雪凝的桌面上扣了两声。 跟我出来的意思。 陆雪凝室友,“呦,叫你出去呢。” 这会儿正是早课一窝蜂下学的时间,看到涂冥带走陆雪凝的可不止艺术院的学生。 涂冥带她到走廊围栏边,“知道我找你什么意思吗?” 陆雪凝点点头。 涂冥挺无奈的,就一姑娘做到这个程度真挺绝。她不是单纯的喜欢告白,或者强烈的表达追求欲望,而是在很多涂冥不在意却可以随随便掀起浪花的角落里,被她宣走了主权。 “给自己留点脸行吗?” 陆雪凝点点头。 涂冥走了。 两句话,涂冥觉得对一个刚走出高中校园的女生来说,算狠的了。陆雪凝见他走了,垂着的头缓缓抬起,指尖捋过发丝到耳后,微笑。 * 边屿麦今天有课,晚上涂冥自己又看了几间房,回到家已经很晚。 他躺沙发上放空,陆雪凝那条令人遐想的评论已经删了,可流言却完完全全将俩人捆在一起。 其实涂冥知道的啊,这种事情高中有过的。他都冷处理,无所谓。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很在意自己单身的人设。 为什么呢?因为上大学和高中不一样了? 反正不可能是因为修车那女的。 操。 涂冥猛地坐起来,怎么想起她来了? 茶几上手机嗡嗡嗡,他操起来接。 边屿麦:“阿冥,你到家了吗?我今早真是困蒙了,上学路上开车给门刮掉漆了,你现在有空的话找个附近的汽修店帮我补个漆呗。” 汽修店啊。 涂冥起身找车钥匙,“得去那天的厂子补吧,别家不一定有这个漆。” “不用不用,那个厂子是托我哥关系搭上的,没花多少钱,蹭掉点漆就回去找人补,不太合适。你附近随便找一个,色差不太明显就行。” “我没空。” “没空?我都听见你翻腾钥匙的声了,你没空你要干嘛去?” 涂冥不翻了,“你管?” “行行行,我不管。给你发了汽修店的地址,离家就一公里,你去哪都顺路。” “我说了没空。” 边屿麦这就搞不懂了,让他换个汽修厂就死活没空了,开始猜,“为啥啊?非得去那厂子?我的车我都不在乎色差,到你这儿……你有强迫症啊?不是原漆就不行?” “对,强迫症。” 边屿麦服了,“那你跑一趟吧,跟人说话客气点,车钥匙如果没在鞋柜边上,就是在电脑桌下面呢。” 涂冥回复前半句,“用你说。” 他到电脑桌前,食指穿过钥匙环晃了几圈,下电梯时盯着屏幕上逐渐减一的数字不自觉扬着唇角,鼻腔还哼着歌。 去的路上多悠然,回来的路上就多沉静。 韩玖没在店里。 林钊远给他补了漆。 “你确定是这个漆?” 涂冥可是学画画的,色感一绝,漆往车身一抹,百分百是这个。 林钊远检查一遍车身,没有其他划痕了,“可以了,开走吧。” 涂冥攥着钥匙,“发动机好像有点问题,有异响,能再看看吗?” 林钊远:“不可能,这车的每一个零件都是玖儿安上去的,不可能有问题。” “她这么厉害?” “当然。”,林钊远还是朝涂冥要钥匙,想发动一下看看。 涂冥本来就是编的,没给,“可能是我不太懂,那就先这样。谢了。” 也不算全无收获吧,那女的,叫玖儿。 他坐车里默念了一遍。 玖额而。 玖R。 …… 他不会念儿化音。 九爷 phyche酒吧。 晚十点多,正是酒吧热场的时段。张扬在调酒,新研了一款,叫次玉。 金酒50ml,冰咖啡30ml,梅斯卡尔15ml。 唐珂今天换了新的假发戴,大波浪,长度及腰。她进调酒台,弯腰撑在台面上,等着张扬最后在棕咖色的酒体中抛入一颗糊咖豆。 她抿了一口,她只能抿一口,张扬迫不及待问她:“怎么样?” 唐珂答:“咖啡味很浓诶,后调比较辣口。韩玖肯定喜欢。” “她今晚来吗?我看她在群里放了消息。” “我待会儿给她打个电话。” * 涂冥还是没租到房子,彻底放弃了。 老老实实跟导员申请了宿舍,因为申请的晚,只能跟其他年级学院的男同学拼八人寝了。 “没事,先住着,后面再慢慢找。” 涂冥当然知道边屿麦是表面上安慰他,实则心里乐的一批。 边屿麦勾着他肩膀,“散散心去?刚接到的消息,九爷今晚在phyche。” “九爷是谁?” “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九爷在,全场免单。” 涂冥点了颗烟,“你缺钱了吗?我给你拿,利息两成。” 边屿麦蹬他一脚,进卧室挑衣服去了,边选边说:“你当我是奔免单去的吗?” 人,占便宜的侥幸本质生来就有。像这种低中高端消费完全拉开的地方,有钱做卡座,没钱就散台。一旦有人全场免单,便没有了阶级之分。 涂冥叼着烟到卧室门口,倚门框上看着边屿麦一件件拿衣服往自己身上比量,忽然想到什么,“那个九爷,走到哪都免单?” “基本上是。起初是有人在酒吧偶然撞上全场免单,打听后知道是九爷来了。次数多了就有人盯着放哨,不论真假都想去蹭蹭。万一撞上了呢?” “什么时候开始的?” 边屿麦选好衣服往身上套,“有一年了吧?不过九爷最近都只出没在phyche,我怀疑啊,十有八九他就是幕后老板。” 就说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如果消息是假的,点杯酒能花多少钱,但如果是真的,有便宜谁不占呢? 涂冥基本盘的差不多了,烟也抽完了,“营销手段还挺成功。” * 韩玖上周刚在phyche突然出现买了全场的单,今天放消息就是要捞钱的,所以她不去。 沙发上电话响的时候韩玖刚敷上面膜,头发用干发帽包起来,汲着拖鞋不紧不慢去接。 唐珂:“睡了没?来喝酒啊。” 韩玖把拼了一多半的千片蒙娜丽莎拼图摆地上,捏一块横边的拼图开始在底板上寻位置,“今晚人挺多吧?你老老实实捞钱,我拼图呢。” “张扬调了新酒,来喝一杯嘛。” 那块拼图被拼上,“人多更不能去了,再让人认出来,我不买单不是砸了自己招牌。” “没几个人认识你,今晚很多帅哥,快来。” “有多帅?拍张照片来看看。” 电话没挂,唐珂拍了几张照片过来。 韩玖将图片放大看,“五个男的四个娘炮还有一个大肉块儿。下次能不能卡颜,什么牛鬼蛇神也想来蹭我的单?” 唐珂捂嘴笑,“嘴真刁,到底来不来?” “不去。” 挂了电话继续拼图,约摸着一个多小时过去,未拼的碎块就剩几十个。韩玖难得这么专注的做一件事,面膜都干脸上了。 可看着底板上东缺一块西缺一块的架势,根本不像几十个碎块能布满的样子。 她有点燥了,搓了搓手,面膜撕下丢一旁。从原本盘腿坐地的姿势转变成跪坐,是认真了的模样。 又拼了一些,还剩四五块,底板至少缺十块。 她安抚自己,“不急不急。” 深呼吸。 “修身,养性,不急不急。只要不缺脸上这块就行。” 她嘀咕着,继续拼。 手里的碎块没了,底板一共缺了六块。其中三块缺在蒙娜丽莎的脸上。 韩玖手开始发抖了,有些无力握不成拳。 “没事没事,不就缺了几块。让商家给补就是了。” 她撑着地面起身,双膝跪久了发虚,没站稳。脚尖踩在拼图的一角,碰散了十几块,还有一块沾在脚趾肚上。 韩玖怔在原地五秒,彻底火了。 “艹。” 一脚踢翻拼图,随手操起的花瓶连同电视也砸了。 * 涂冥和边屿麦到地方的时候,边屿麦攒来的朋友已经落座了。简单介绍涂冥给他们认识后就开始了酒桌游戏。 涂冥也爱喝爱玩,哥俩一条裤子长大的,臭味相投。但他还烦着要去住八人寝的事,摇骰子没太上心,几轮下来他喝的最多。 一兄弟问看涂冥喝的急,有心缓缓:“这人一波波往上涌,眼瞧快十二点了,九爷不会不来了吧?” 一人答,“来不来的,耽误你看妞了?” 边屿麦接话,“放开玩你们的,涂公子在这儿呢,还愁没人买单吗?” 涂冥白他一眼,“你他妈穿越了啊,还涂公子。” “你不是涂公子?那你是啥?” “我你爹。” 十二点整,新的DJ换上来,四个姑娘在台上扭了一段。用边屿麦的话说,放眼望去除了腰就是腿。 酒吧气氛达到小高潮。彩带、气球、烟雾满天飞,红蓝光闪交叉着打,左右耳穿插着舞曲,哥几个也站起来开始摇。 不远处几个女生捂着嘴交谈,眼睛往他们卡座这边瞟。 边屿麦比涂冥先感知到,胳膊肘杵他一下,“你说她们是会先要你的微信,还是我的?” “我不给。” “我也不给。” “你不给你还盯人腿看?” “我可没看。”,边屿麦又瞟一眼,看归看,可不是谁都能加微信的,“过来了过来了,你拒绝一下吧。” 边屿麦想拽着涂冥换位置,涂冥没动,“你亲我一口。” 这主意损绝了! “凭啥不是你亲我?” 涂冥不说话。 边屿麦做了一番心里斗争,他俩谁跟谁啊,边屿麦上去就吧唧一口,俩姑娘原地调头回去了。 * 韩玖到酒吧吧台坐,开车来的路上吹了吹风,情绪稳了下来。 唐珂一眼看到她,“不是说不来吗?”,她从调酒台绕出来坐韩玖旁边,招呼张扬,“新研的酒再调一杯,让玖儿点评点评。” 俩美女往那儿一坐,特别养眼。韩玖是那种厌世脸,天塌了都无所屌谓,老娘最美的美。唐珂与她完全相反,圆脸嘟嘟唇,真正古今中外传统意义上的东方美。 张扬笑着应下,韩玖打断,“别麻烦了,我开车来的。” 唐珂没说什么劝酒,然后让代驾送她之类的话。韩玖的车基本都改过,不是随随便上手就能开的。 张扬给俩人倒了冰柠水。 韩玖瞧着唐珂换了假发,摸两下试试手感,唐珂问她,“好看吗?” “好看。” 唐珂是韩玖的家人。 她们还有个姐姐的,叫谢玟,比她俩大三岁,但已经死了。 三人在孤儿院长大,唐珂12岁那年查出脑胶质母细胞瘤,孤儿院不给治,谢玟便带着她俩离开孤儿院了。 谢玟小学毕业后就没再上学,在林钊远的汽修店打工,挣的钱一部分供韩玖读书,一部分给唐珂买药。林钊远没少接济她们仨,也是他看出谢玟改装车的天赋,韩玖如今一身本事,都是从谢玟那儿继承来的。 唐珂起初就是良性肿瘤,一直用药控制,十五岁的时候病情突然恶化,要开颅手术。林钊远出了个馊主意,要成立车队,参加登野拉力赛赚奖金。 对那个时候的谢玟来说,这场比赛就是及时雨,韩玖也成日在汽修店的机油味里熏陶,什么车的油门都敢踩两脚,所以她成了墨石车队的主力,谢玟是领航员。 那是韩玖人生中第一场拉力赛,那年她15岁,赢了季军,却永远失去了谢玟。 冲线后刹车系统失灵,整个车身侧方位撞向山体,是谢玟把韩玖牢牢抱在怀里。 车身碎片贯穿了韩玖小腿,愈合后确诊轻度躁狂,好在唐珂手术顺利,韩玖也靠着那场比赛名声大振,后面接连拿了许多奖项。 俩姐妹相依为命,就当生活一片向好的时候,唐珂复发了,第二次开颅手术彻底剃光了她所有头发。 而韩玖因此躁狂转了双相,追根揭底的原因是她觉得,谢玟的死,没价值了。唐珂也随时可能离开她,无形之间她的生命已经和唐珂画上了全等号。 所以啊,及时行乐吧。 是你的吗你就要? 大概一点多,边屿麦接了个电话,他追的那姑娘打的,要找他。 边屿麦跟兄弟们告了别,车钥匙丢给涂冥,“我先走了,车你叫代驾开回去吧。” 涂冥默契与他对视一眼,抬抬下颌目送,算道了别。 边屿麦攒的局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散掉,涂冥的社交属性满分,边屿麦是他打通内地圈子的第一步。 喝得多不代表游戏玩的真的菜,交谈多也不代表对这帮人真的感兴趣。一场酒下来,哪几个人适合约球,哪几个人只适合约酒,都谱在他心里了。而边屿麦一个电话就被叫走,也有暗戳戳的意思在其中。 最后涂冥买了单,依次将他们打车送走,自己则在酒吧门口叫代驾,等了一会迟迟没人接单。 现在很多酒吧都有代驾的服务,涂冥想着回去问一嘴。刚走进去就听到DJ喊话,“全场消费九爷买单!欢迎九爷!尖叫声!” 全场哗然呐喊,气氛烘到高潮。 涂冥自嘲般笑一声,点子真背,他刚买完单不到十分钟。不过这个九爷,这么大阵仗却不露头,极端的高调和低调都让他占了,涂冥挺好奇这人的。 他随手拦了个门口的安保工作人员,“店里有代驾的服务吗?” 工作人员:“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客人比较多,店里的代驾都去送人了,您要是不急的话,到吧台坐下稍等一会儿好吗?我这边帮您尽快安排。” “要多久?” “我去问一下,您稍等。” 工作人员带涂冥出了酒吧,电话还没呼出去,韩玖出来,他立马跟上引着韩玖去为她泊车的位置,“老板,这边。” 涂冥就那么被晾在一旁。 韩玖迈出两步,后知后觉这人眼熟,于是回头。 涂冥这才认出韩玖。 为什么没一眼认出来呢?因为完全想不到眼前这个人跟那晚的修车女有任何关联,硬要说关联的话,都他妈挺帅的。 韩玖穿了件黑色的连帽卫衣,包臀短皮裙,长靴到膝盖。墨镜滑到鼻梁骨,她单挑眉,“怎么了?” 话是问工作人员的,也是他答的,“这位先生需要代驾服务,店里的代驾都还没回,我正在帮他调度安排。” 涂冥听出点不一样来。 在粤港澳一带,叫客人老板是很正常的称呼,但工作人员前脚叫了她老板,后脚称呼他为先生,只能说明她是真老板。 所以,她既是那个不怎么营业汽修店的技师,又是这家酒吧的老板咯。 马甲还挺多。 韩玖把墨镜镜腿别在帽衫领口,问,“车在哪呢?” 那辆RS6改好后韩玖还没开过,如果这人是开那辆车来的,那送他一下也不是不行。 涂冥掏出钥匙,不远处RS6双闪两下,韩玖直接夺过钥匙,“我给你做代驾。” 工作人员拦:“老板,这不好吧?” 韩玖:“没事儿,你忙你的。” 韩玖去把车开过来的功夫,涂冥还跟工作人员站酒吧门口,她停留过的空气中依旧是一股膏药味,涂冥却不自觉深吸了一口。 眼见着韩玖将车开出停车场,即将下路沿拐过来,涂冥奔着往前一步,而后立即退回来,问工作人员:“这是你们张老板?张九?” 工作人员错愕,纠正他,“是韩老板。” “哦。” 哦。 以涂冥来内地这一周多,与当地人沟通交流总结出的规律来看,汽修厂老板叫她玖儿,那么她大概率单字一个玖。 尚且不敢定夺。 工作人员听他连名带姓叫出口,却只纠正了姓氏,由此可证上一结论成立。 那么,她叫韩玖。 * 韩玖等他上来系好安全带,“笑什么呢?” 涂冥不掩饰,“酒吧老板当代驾亲自送我,这么大面子,还不能笑了?” 韩玖摸了根烟,知道涂冥肯定有火,叼着烟蒂便往他那儿凑。 涂冥给她点上。 韩玖打开车窗,朝外吐烟,“住哪儿?” 边屿麦十几分钟前给涂冥通信了,他带了姑娘回家,让涂冥自己解决。那还能怎么解决? “方洲大学附近,随便找家酒店就行。” 那就巧了,韩玖住的酒店就在方洲大学附近,一起回了,省得她折回来。 韩玖有意要抽完这根烟再走,“这车平时是你在开?” 涂冥答,“偶尔。” 韩玖看了眼车的油耗里程,“百公里加速3.0的车,你们就拿来跑市区?” 涂冥对车没有很懂,但也听得出来她是在说这车落在他们俩手里可惜了,发挥不出性能。他没想好说什么,骤然间推背感来袭,韩玖一脚油门到底冲出去,涂冥彻底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女的开车太虎。 一绿灯即将转红,韩玖知道这路口的红灯长,没冲,又叼了根烟从手扶箱里摸出涂冥刚丢进去的火机点上,手扣在嘴边挡风,动作自然的像是那打火机是她的。 涂冥盯着红灯120秒数倒数,余光里是韩玖一缕缕烟往外吐。 倒数还剩50多秒时,韩玖又点了一根。涂冥拧眉头,他一根烟要至少抽四分钟的,对比之下瞥看她,烟瘾这么大吗? 不过这根韩玖没抽完,黄灯闪起便掐了。 韩玖控烟的节点在于,她从不买打火机。这就导致她平时几乎不抽烟,一旦碰上个有火的人,指定抽个够。 红灯又亮了,她一手从烟盒里抖烟,另一手去摸火机。 涂冥抓住她手腕,“第四根了。” 韩玖闻声侧头,凝住他圈紧自己的手,而后抬眸,“不爱闻啊?不爱闻下去。” 这人怎么好像听不出好赖话,涂冥跟她杠上,“你是代驾,你让我下去?” 韩玖看一眼红灯,这根即便点上也抽不完了。那股明明控的住的爽感戛然而止,她眼神倏而冷冽,“车主挂的是你朋友名字,车身从大灯到尾翼都是我安上去的,你不下去难道我下去?” “歪理。” 涂冥抓着她手腕辗转一周,从她掌心扣出火机,揣兜了。 绿灯了,韩玖没走。好在现在是午夜,路上没车。“拿来。” 涂冥肘抵着手扶箱,离她蛮近。他可是涂冥,他不退不让,“是你的吗你就要?” 韩玖不说话也不开车,她心跳的太快,有想砸东西的冲动,更多的是在思索,怎么扳回一城。 涂冥替她挂挡,韩玖立即踩住刹车,瞪他。 涂冥不以为意,言语间夹杂着玩味,“九爷就这点肚量?不给火机就生气了?” “你叫我什么?” “九爷。” 很好推的,本来涂冥就猜九爷是phyche的老板。只不过韩玖没觉得自己在涂冥面前暴露什么,却被他一来二去看了个透。 还好她最后没听唐珂的,等消费最多的卡座走后便买了单,保住名声。 行,这局算她输了。 但韩玖能服?不可能。 欠我个吻,我会找你讨 余下的路程韩玖开的飞快,十多分钟抵达酒店门口。 酒店是室外免费停车场,眼瞧着要进去,韩玖丝毫不减速。 “关窗。” 涂冥,嗯? 指腹刚贴合关窗按钮,车身顷刻间向心力扭转。涂冥下意识攥紧安全带,视线里韩玖面无波澜盯着后视镜,方向盘转到死,松手后自动回正。车尾摩擦溅起的灰尘从窗户飘进来,他咳了几声后,车已经稳稳入库了。 心悬在嗓子眼久久,涂冥想起那日在修车厂砂石地上看到的胎痕,脑海里那部速度激情的电影主角,属于韩玖了。 车钥匙丢在涂冥身上,韩玖下车,折起的小腿后蹬,门踹上了。 韩玖进酒店,涂冥快步追上去,“你也要住这儿?” 没理他,扣了两声前台台面,前台小姐从瞌睡中醒来,站直,见到韩玖便笑。 “开间房。” 两个小时前韩玖砸了一间套房,客客气气赔了钱,麻烦他们收拾好通知她。现在她又回来,之前那间房肯定住不了,前台小姐挑了张同房型的问她可以吗,韩玖说行,收下房卡。 韩玖再怎么给酒店添麻烦,也是顶级的客户。况且她那张脸斩男更斩女,没人不喜欢韩玖。 然后到涂冥,前台小姐礼貌性打招呼,“先生,请出示您的证件。” 涂冥递上港澳证,“开在她隔壁。” 前台小姐看韩玖一眼,似是在征求同意,韩玖点头,“给他开。” 俩人拿了房卡进电梯,涂冥搭话,“你经常来这儿住?她都不看你证件的?” 韩玖依旧不说话,电梯叮一声响,迈步出去。 涂冥倒退着走在她前面,一直盯着她,“生气了?” 韩玖忽然顿住脚步,他也停,顺她视线看过去。五米远处站着个男人,正一瞬不瞬盯着他们,说是盯着俩人,可涂冥知道,那股没由来的侵略意味更多是打在他身上的。 问韩玖:“你认识?” 三人僵持住,谁也没动,涂冥又问:“不想理他?” 韩玖嗯一声,答了他三个问题。 韩玖最初选定在这家酒店包年时,刚跟周卜亦谈上,紧急联系人写了他的号码。他出现在这儿,想来是她砸了套间,酒店给他知会过了。 这个周卜亦,到底要说的多清楚才愿意放弃她,起初韩玖真的烦,久而久之这种烦竟然演变成愧疚,韩玖后悔当初,就不该招惹他。 周卜亦朝他们过来了。 那种雄性之间特有的磁场相斥逐步增强,涂冥瞟一眼门牌号,是自己的屋,而后一把捞过韩玖腰,他背抵在门上,韩玖猝不及防撞进她怀里。 正要本能挣脱,涂冥扣住她,“我在帮你。” 韩玖双手撑在他胸膛,隔着衣物也摸得到的滚烫,偏偏这人还一脸人畜无害大言不惭说是在帮她。韩玖承认,此时此刻,她更乐忠于在涂冥身上扳回一城,解他刚刚不给火的气,而不是去掰扯周卜亦在她身上黏连着的情意。 但周卜亦也不能不管,既然涂冥愿意帮,那就帮到底。 韩玖微微踮脚,左手圈住他脖子,右手从他衣摆下钻进去,扣着他腰。 涂冥没想到她这么大胆,是啊,他该想到的,这女人野到没边。 韩玖鼻尖蹭他下巴,还在踮脚,一点点更高,鼻尖上挪,“不够。” 涂冥忽而有点口干舌燥,“什么不够?” 马上反应过来,“那怎么够?” 韩玖软唇覆上他。 两个男人都怔住了。 周卜亦是惊,这两年能走近韩玖身边的男性并不多,其中不乏有他的功劳,发挥挡箭牌的作用拦住一部分胆子大脸皮厚的,余下的也都被韩玖自身难以把持的气场打跑。涂冥的出现,令他惶恐,他步伐加快靠近,唤了一声试图阻拦,“韩玖。” 韩玖余光瞧见,腾出只手去涂冥的手里拿房卡,刷卡,进门。她扣着涂冥的脖子转一周,下巴压他肩头,隔着他去看猫眼外的人。 周卜亦停在房门前,欲敲门的四指回弯却只滞留在空中,十几秒后他离开了。 韩玖心里一紧,她还是伤害到了那个她最不想伤害的人,但愿这次能让他彻底放弃吧…… 人走了,韩玖也算舒了口气,房卡插进槽里。 灯亮。 这才感知到小腹上被硬戳戳抵着的触感…… 她头慢慢从涂冥肩膀上挪下来。 刚刚那个吻,直接踩在涂冥禁区上了。他长这么大,身边不乏那种脱了外套搭在胳膊肘上然后扭着屁股贴上来的献媚者,更不缺那些小跑着追上他然后名字都不敢留就把情书塞他手里的恋慕者。无论靠近他是图他的人还是图他的钱势,总归有所图。 韩玖不一样。 这个吻充满挑衅的涵义,你不给我火,我薅着机会就得把这火点你身上。另一层面,更是转在涂冥的视角上挑衅周卜亦,我们俩到这步了,要进屋了,你识相的话就躲远点。 涂冥回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也是这样。 他放了韩玖的冷气,没多大的事,韩玖偏要调戏他两句让他不自在。 他就没见过这样的姑娘。 韩玖踮起的脚重新贴合地面,涂冥盯着她唇,不加思索地探头要吻,韩玖侧头躲。 涂冥不容回绝扣住她腰,“你亲我行,我亲你不行?” 声音哑了,跟韩玖烟嗓不相上下了。 韩玖漾着得逞的笑意,漂移入库都没能泄掉的气哑然间散了,她眼神往他身下打一瞬,寓意明了,然后有恃无恐勾住他那条古巴项链,“当然行,我只怕你亲了之后,更难受。” 后三个字不紧不慢的往外蹦,生怕他听不清一般。 涂冥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走的局势,可他也的确被动,源于抱到韩玖而焚起的层层烈火,源于被韩玖亲了一下而起的生理反应。他很热,却没有松开韩玖,当然也没有更逾矩的行为。 只是把韩玖压在门上,手撑着,长喘一气承认自己败了,“你欠我个吻,我会找你讨。” 韩玖耸耸肩,随便啊,你随时来啊。她笑的涂冥心痒,那股跃跃欲试征服她的欲望烧得更盛了,“记着我,我叫涂冥。” “三点水的涂。” 后半句不说,等她问,然后搬出他早就准备好的下一句,让最后这场拉扯博弈中的自己输的别太难堪。 可韩玖是赢家,赢家最大,韩玖不问,你爱哪个涂就哪个涂,爱哪个冥就哪个冥。 涂冥气笑了,算了,“冥王老子的冥。” 这句话已经没有气势了,但还倔强。 韩玖偏偏再泼盆凉水,“就死了那个冥呗。” …… “是冥冥中注定的冥。” “冥顽不灵。” 又被晾了 涂冥一夜没睡,关灯在手机上绘图。 就是突来的灵感,画了枝玫瑰,玫瑰糜烂在一只破碎的瞳孔里。 他全然没有意识,只是画完后缩小画布,他又看见了韩玖那双眼睛。涂冥是艺术家吗?这一刻是的。而它的缪斯仅凭一双眼睛便勾住了他。但涂冥从不承认自己是艺术家。 歹毒的缪斯,不让亲还不让睡觉。 脑袋里一直琢磨着这个吻什么时候讨,怎么讨,想到日出那会儿还没睡着,涂冥出去吃了个早饭,回来补的觉。再醒时是被座机吵醒,提醒他退房。 涂冥简单洗漱,出门后往韩玖房门那儿撇了一眼,已经十二点多了,她肯定走了。 他下楼到前台递卡,还是问了一句,“昨天跟我一起的,她几点退的房?” 前台小姐被问一愣,“您说韩小姐?”,她扫了一遍涂冥那张帅到惨绝人寰的脸,昨天韩小姐带他来的时候,还以为俩人是不好意思才开了两间房。现在看来,这么帅的人也拿不住韩小姐。 既然俩人不是那种关系,那她不能说太多,但又想给这人点助攻,“韩小姐还没退房。” 涂冥:“续了?” 前台说是的。 涂冥点点头走了,坐车上,钥匙插进去,那股膏药味经久不散,他又想起那个吻了。 冷启动的音浪响了足足一分钟,他把钥匙拔了。 讨吻还他妈分时间吗?想讨不就讨了? 他乘电梯上去,前台小姐笑着垂下头。 门响三声,韩玖没起,又响,她睁一只眼去开门。 涂冥预想中开门就闯进去,捏她下巴亲到她缺氧,逼问她服不服的景象并没发生。 韩玖没看猫眼,她昨天刚换过房,周卜亦也只是在走廊晃荡,知道她房号的只有涂冥。所以没有防备心,开了门直接回身进卧室,倒头继续睡。 涂冥又被晾了。 知道她没睡醒,轻声关门,站在卧室门口看了她好一会儿。韩玖就穿一吊带短裤,大字型趴在床上,两脚腕都贴满膏药,左小腿肚上一条长十多厘米长度伤疤即便被膏药贴着依然漏了一头一尾。 涂冥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但不知怎么的,现在就想让她好好睡。于是脱了鞋,轻脚步进去把卧房空调调高了三度,那个汽修厂老板说的没错,她在的地方,果然都跟冰窖似的。 客厅里地面上摆着一副拼图,都拼完了,残缺几块显得很不完美。他盯着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检查,又像是在构思辩色,卧室里渡出的冷气吹的他打了个寒颤,所以她昨晚是将这整幅拼图都拼完了才睡觉? 那残缺了几块应该很遗憾吧。 涂冥拜托前台送些彩笔,缺的那几块图案,他画上了。 * 当晚涂冥搬进了八人寝,寝室环境比他想象的好一些,没有上床下桌,但好在空间足。 涂冥这俩字,常逛校园网的人自然熟识。他拎行李箱进寝室后,余下七人没一人抬头。 而后几天快递到了,涂冥送了他们一人一双限量版球鞋,轻轻松松收拢一半人。剩下的人,追姑娘的,涂冥给出主意,打游戏菜又爱玩的,涂冥喊了大神朋友带他。 男生之间的关系,只要不涉及到雄竞,都很好相处。谁不想有个有钱有势又有颜的朋友呢?拿名号来吹牛逼都给脸上增光。 室友宗季晨是机械院的新生,穿上新鞋拉涂冥去打球,涂冥约了模特画画的,但他有意维护室友关系,还是去了。 他们打了一会儿,傍晚球场上陆陆续续人多起来,轮着打了几局,他刚把宗季晨换下来,手表嗡嗡两声,有消息。 涂冥想都没想就下来了,“你再打一轮吧。” 宗季晨这口气还没喘匀,又顶上去了。 涂冥从外套兜里翻出手机,翻看。 那天从韩玖那儿走,韩玖还没醒。他又忍不下心喊她,给她了留了个字条,是自己的手机号,让她加好友。 他当时觉得自己这种,把选择权留给女生的行为绅士爆了。 可是现在一周过去了,好友申请着实不少,没一个是韩玖。但还是逢加必过,一时间列表暴增,鱼啊虾啊,一传十十传百都来加他。 他兴致冲冲下场来看手机,又是个卡通头像的申请消息,绝不可能是韩玖。 万一呢?万一韩玖主打个反差呢?他同意了,那头刷刷发来两条消息。 一个卖萌的表情包。 【你好,是涂冥同学吗?】 韩玖绝说不出这种话,涂冥直接拉黑。 把前几天加过来的人全都拉黑。 他不信韩玖没搜索过他,干脆把自己昵称改了,叫九爷。因为重名,左右加了几个杠杠。 * 韩玖一口柠檬水喷出来。 昨天还叫什么一串英文名呢,今天直接叫九爷了。 点谁呢? 有意思。 韩玖看到涂冥留的那张纸条后,随手就扔了。又在看到那副蒙娜丽莎拼图被画完整后将纸条捡了回来。 她扔纸条是因为涂冥调了她的冷气,导致她热醒,没睡爽。 她当即就搜了那个号码,但没加。 都说欠钱的是大爷,欠吻的也是。 若真想讨,自己想办法。 韩玖不会加他的。 陈词又给她倒了杯柠檬水,“看什么呢,都笑喷了?” 韩玖坐在工作台上,双腿悬空晃荡着,接过水放一旁,“没什么。你怎么还在这儿?练车去。” 陈词一脸委屈相,“姐,我练一天了,刚休息会儿跟你聊一句,你又让我去练。” “那歇会儿吧,晚点再跑一圈。” 韩玖正在带陈词备战亚洲游马拉力赛,最近盯他盯得紧,但陈词毕竟才17岁,还年轻,韩玖不会要求他必须拿什么名次,也不会说什么别拖她后腿拉低车队名次的话。既然热爱赛车,那便对得起自己就行。 墨石车队在WRC堪比神话,他不同于一般的以汽车品牌命名的车队,他们拥有多阶梯的赛车手,经理人,大把大把的资金砸进去养车养人。 而墨石车队只有韩玖自己,陈词没来之前,韩玖第几,车队便第几。 很多野车手想进墨石,林钊远看不上的不要,林钊远看上的要给韩玖再看看,这么多年就只有陈词入了俩人眼。 所以这届亚洲游马拉力赛,陈词备受瞩目。很多车队拿这当一次机会,在排名上压倒墨石车队的机会。然而更多车队在怕,怕陈词成为第二个韩玖。 陈词看到韩玖屏幕,读出来,“九爷。姐,这你小号啊?” 韩玖笑出声,“对,我小号。” 这时门开了,林钊远买饭回来了,韩玖手机关屏揣兜,从工作台跳下来。 林钊远:“吃饭了。” 林钊远打包了附近餐馆的菜,扯了个矮凳子一一开盖摆好,仨人身上都不干净,直接坐地上吃。 墨石车队挺有钱的,但韩玖和林钊远都对这里有情怀,所以这么多年过去,谢玟走的时候这里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韩玖吃着,问起比赛的事,“远哥,你体检过没过?” 拉力赛报名的流程是先提交车队信息,过审后提交车手和领航员信息,而后补交体检报告,各项身体机能数据都达标后才能上场。 韩玖没有领航员,谢玟死后,她在赛场上便载不了第二个人。但陈词得有领航员啊,于是叫林钊远顶上。 林钊远没反应过来,“什么体检?” 问完就反应过来了,立马与陈词对视,俩人达成共识,瞒不下去了不如早点摊牌。 陈词马上给韩玖夹菜,林钊远咳了一声,“啊,检了,说心脏不是太好。” 韩玖就看着他装,“心肌炎还是心力衰竭,用不用搭桥啊?林钊远,你多大了你跟着他胡闹?” 林钊远看她情绪还算稳定,应和着说:“是啊玖儿,我都30了,记性不如从前好,反应力也跟不上了,我给陈词当领航员实在是力不从心。” 韩玖看陈词一眼,后者心虚躲闪,显然知道这事儿。她叹气,“这两天我再看看新的人选,远哥你待会儿给赛会打个电话吧,问问最迟……” “截止了。”,林钊远抢答。 以往的参加流程都是林钊远在走,韩玖就一个人,做什么都方便,也不需要考虑太多机变因素。所以补人这事儿,韩玖想的太简单了。 林钊远:“上周就截止了,就算没截止,补人也没那么容易,各种履历背调根本来不及在比赛之前搞完。” 韩玖急了,端着的饭盒啪嗒一声落地上,没撒,但火气已经给足了,“什么意思?你压根儿也没想上场是吧?” 陈词紧着拽住韩玖胳膊,“姐你别跟远哥生气,是我自己不想要领航员的。” 韩玖甩开他,火炮对准他,“你他妈凭什么不要?你跑过赛道吗?你记得住路书吗?你知道那条道上有多少弯道坡有多陡吗?”,韩玖一通话喊出来,气攻到心头,她站起来烦躁的拨了拨头发。 林钊远见状赶忙起来,给韩玖搬了个凳子扶她坐,韩玖一把踢翻,“林钊远!你也气我!” 韩玖对陈词和林钊远的态度完全不同,陈词自作主张,她生气会跟陈词吼,骂爹骂娘也要骂醒他。而对林钊远不是,她是林钊远看着长大的,骨血里融着对他的敬重,即便是吼,也会在对上林钊远时降下语调。 就在凳子被踢翻的那刻,陈词忍不住了。他本就是血气方刚正值叛逆的年级,韩玖话里话外各种觉得他不行的言辞也激怒了他。 “说到底你还是看不起我,既然那么看不起我为什么招我?” “我看不起你?” “你能自己跑我为什么不行?” “我是想自己跑吗?我不想要领航员吗?你真当孤军奋战是什么牛逼的事儿呢?” 韩玖气到发抖,往事回溯,她载着谢玟撞向山体的那一幕频频浮现。她还想跟陈词吵的,但张了张嘴都发不出声音,林钊远见她不对劲儿,在她腿软要倒下去那瞬立即横抱起她到二楼床上坐。 熟练的从柜里翻药给韩玖吃。 他单膝跪地,握住韩玖双手,“别想了玖儿,待会儿我说他。” 韩玖缓了缓,“真的不能补人了吗?” “来不及了。” “那我退赛,我给他报路书。” “你这不是更把那小子的脸面按地上摩擦,由他去吧,总得吃点亏长长记性。” 事已至此韩玖也无奈了,林钊远让她睡了会儿,紧着又下楼去教训那小子。 陈词已经平复下来了,刚刚在楼梯口几次想上去都没拉下来脸,见林钊远出来,立马迎上去,“玖儿姐呢?” “睡了。”,“你不知道她领航员死在赛场上了吗?” 陈词五官都扭在一起,很是愧疚了,“我知道,但我刚刚脑子一热……” “死的那个是她姐。” 陈词脑浆都在那一瞬轰的炸开,“我去给她道歉。” 林钊远拉住他,“改天吧,最近让她缓缓,你赶紧练车去。” 想讨还不主动点 涂冥打完球天都黑了,洗了澡后宗季晨生拉硬拽带他去吃路边摊。 俩人正出了校园要过马路,马路对面就是一个挨着一个的小摊,浓浓烟火气弥漫在正上方。等红灯的功夫涂冥刷了刷消息,刚洗澡之前给边屿麦打了个电话。 问他那日九爷在phyche的消息是谁说的。 他说是群里说的。 涂冥让他把自己拉进去。 于是便有了红灯下速扒群里400多人信息的场景。 宗季晨拉了涂冥一把,灯绿了,过到对面后,迎面走来个人,宗季晨打招呼,“学长好。” 他们机械院的学长跟涂冥没关系,涂冥没抬头。 “你们好。” 你们。 涂冥抬头了,好巧,在酒店见过。 周卜亦与他四目相对,暗流涌动。 宗季晨先开口,“你们认识?” “校草嘛,了解一点。”,周卜亦口气温和,脸上也挂笑,“你们要去吃摊吗?尽头新开了个炸串,味道很浓,可以尝尝。” 他眼神都打在宗季晨身上,言辞间的气口也平平常。就好像他没见过涂冥,就只是知道这个人是校草,仅此而已。 宗季晨说:“好好好,我们去尝尝。谢谢学长,学长再见。” 涂冥自始至终没说话,在那家炸串摊口选完东西递给老板,说了句微辣,然后连宗季晨那份一起付了钱。 他问起周卜亦,“刚那个,你们学院的?” 宗季晨,“对,大三的。我们学院的顶梁柱,绩点第一,综合排名第一,专业第一……” 涂冥才不听他有几个第一,“那你们学院有没有个叫韩玖的?” 宗季晨诧异,“韩玖,你还认识韩玖呢?” 涂冥来兴致了,“嗯哼?” “我倒是不认识她,不过她跟周卜亦学长一个班的,但这人挺神秘的,院内很多活动她都不参加,基本上看不到她影子,听说家里很有权势,特别牛逼一女的。” 宗季晨绘声绘色的,涂冥接过老板炸好打包好的串,俩人回寝室了。 回寝室的路上把刚进的群给退了,还扒什么信息,不用扒了。 * 早八,机械院的专业大课,院书记亲自带课。 韩玖去上课的路上拐了一趟五金店,店没开门,她等了一会儿。总觉的APC那套刹车系统还有改动空间,毕竟是给陈词的第一辆车,她半点都马虎不得。 到学校时已经迟到十分钟了,周卜亦给她发消息:【书记点名了,我说你去上厕所了,快来】 韩玖看到消息后小跑着上楼梯,以往周卜亦的消息她都不回,但这种与学院班级课程相关的,得回,【马上】 韩玖从后门进去的,猫着腰寻位置坐。这是书记的课,大家都靠前坐,韩玖不能太靠后,也不能自己单独坐,容易被提问。 寻觅着,扫到窗边那张桌子,坐了个男生,逆着光她没看清是谁。管他是谁呢,挨着坐准没毛病。 她坐稳,顺了顺气,大清早跑一脑门汗。 “九爷来了。” 韩玖耳边轰一声,侧头,笑了,“你竟然能找到这儿来。” 也是,毕竟他俩一个学校的。 涂冥没说话,挑挑眉应下。他肘抵桌面,手撑着头侧身打量她,韩玖几乎是他见过的所有女人中,穿衣最有品的。 不是几乎,是绝对。 第一次在修车厂见她,脏的跟泥球似的,可她那条吊带背心来自西班牙小众品牌,裤子是miu最新款。酒吧那晚,帽衫是最近大火的男生潮牌,裙子靴子都是法国私设。今天这套平平常,很自然将人所有注意力都收在她那对珍珠耳环上,某诗龙的收藏款。 韩玖学着他姿势,也细瞧他。 涂冥这张脸在韩玖这儿,就一般吧,根本排不上号。韩玖的品味打小就被谢玟一口一口喂刁了,谢玟那时候已经可以靠改装车挣很多钱,她给唐珂买药,两千三千的买,给韩玖买衣服,也如此。算是一种对两个妹妹的平衡,所以韩玖从初中开始就穿轻奢,用度也一律没差过。 对异性呢,更是了。韩玖成名后一年之内就拿光国内奖项,后续更是在国际赛场上大杀四方。WRC不算大众,早些年能玩的起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富公子,韩玖跟那群人打成一片。她喜欢浅瞳且脸有轮廓感的欧美帅哥,基利安墨菲是她男神。 但论人格魅力这块,自打涂冥出现后,颇有一股要掀翻她榜单的架势。 韩玖:“怎么?想今天讨?” 光透过涂冥的发丝,斑驳在韩玖脸上,她今天没化妆,也格外漂亮。就是说话不太中听。 涂冥家里有个马场,每年都会从新送进来的马驹中选一匹,驯化。他向来挑最野的,最桀骜的。马好驯,人不见得。 但韩玖这个人,涂冥拿定了。 涂冥没答她问题,反倒是纠结那张纸条,“你没看纸条?” “看了。” “看了不加?” “谁规定要加的?你不知道欠债的都是大爷吗?你想讨,还不主动点?” “我这不是来了?” 涂冥把手机解锁,推到她跟前,“手机号。” 韩玖没犹豫,输进去,很巧妙的输完就给他关屏了。 涂冥收好手机,又从兜里掏出打火机,“送你。” 韩玖拿起来在指尖把玩两下,涂冥起身,“让一下。” 韩玖问他,“干嘛去?” 涂冥瞟一眼讲台,老师在写板书,他一手撑着桌边猫腰贴近韩玖耳朵,故意吹气,吹的韩玖心里一痒,“就你有早课?” 说完他跨过韩玖奔后门去了,走的大张旗鼓,老师喊他,“诶,那个同学,你干什么去?” 涂冥笑的一脸痞相,“老师,上个厕所。” 他视线回汲落在韩玖身上,韩玖抿个嘴笑出弧度。 老师哪里记得清这么多学生这么多张脸,可这是专业课,都是同班同学,大家自然知道涂冥不是自己班的。看着他从后门出去,又看了看韩玖,然后不约而同又去看周卜亦。 周卜亦在记笔记,心碎一地。 * 课间休息。 韩玖出来抽烟,她有打火机了啊,乐不得的叼了根烟到人少的走廊拐角。 然后打火,没打着。又试了几次,都没着。 她晃晃机身,又仔细看了看。 妈的,玩具。 韩玖直接扔垃圾桶了,意识到被涂冥耍了,有点生气,但下一秒又笑出声来。 因为…… 涂冥到教室后就开始玩手机,先把韩玖的号码存起来,关于备注他想了半天,最后写了个九爷。 然后复制那个手机号去搜索好友——查无此人。 涂冥蹙眉,直接给那个号码拨过去——号码异常。 他心里默读一遍,不太顺,数了下——号码多一位。 如若是少一位,涂冥大概率会给她找个借口是不是不小心碰到删除键,或者输入时点的太快,漏按了一个数字。 但是多一位,他就觉得韩玖是故意的了。也不能凭空猜测,他把每一位都删掉一次然后电话拨过去,全部是空号。她就是故意的。 牛逼,韩玖。 挤 韩玖今天就这一节课,上车前猛然想起已经两周没给学校的流浪猫添粮了,她拐到超市买了些猫罐头。 方洲大学的体育场旁边有一片花园,那里总有流浪猫出没。韩玖去年和周卜亦在那里给它们搭了个房子,各种猫粮罐头和小零食都放在旁边,好心人路过就喂一喂,那几只花猫胖的圆滚滚。 四只小猫围着两盒罐头吃,韩玖顺顺它们的毛,“学校超市只有罐头,明天买猫粮给你们。” 一只特别肥的棕猫似乎是闻到了味道,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一股脑钻进猫堆里开始吃。韩玖揪住它脖子薅出来,“你就别抢了,身上一股食堂味儿,吃饱喝足了还来抢人饭吃。猫也得有猫德吧。” 肥猫腾空着也不忘朝罐头的方向扑腾脚,韩玖一直揪着它,直到两盒罐头空了才放下。 早上买的那些五金零件被韩玖送回汽修厂了,陈词在砂石地练车,远望去乌烟瘴气的,她看了一会儿,陈词也看见她了,正要减速过去,韩玖直接走了。 她还不想跟陈词说话。 小屁孩没良心。 今天天气好,心情也不错,韩玖回家浇了花,阳台门各房间窗户都打开通了通风,然后约了法国私设来家里。 设计师和经理搬来个行走的显示屏,展示商品图。设计师在讲,讲理念将设计。经理握着遥控器,翻页,观察韩玖表情。 韩玖是他们家的顶级会员,所有新款出了都会先供她选一遍。 她斜躺在沙发上,翘着腿,两指捏烟的手势夹着跟棒棒糖,没等设计师说完就弯弯手指示意经理翻页了。 前几款图设过去都没能激起韩玖兴趣,她看眼设计师,“你是新来的吗?” 设计师中文并不流畅,“是,我是jarstic的学生。” 行吧,总得有点成长空间。但她的设计风格与韩玖实在是不搭,都是些粉粉嫩嫩的款搭配各种小卡通元素配件,很抽象,但无趣。 女款过完之后,经理问:“韩小姐对这一期的新品不太满意是吗?” 韩玖搓了搓头发,“一样一件送到phyche吧,最小码,唐珂签收。有地址吗?没地址的话管jarstic要。过男款吧。” 唐珂很喜欢这些东西,什么盲盒啊手办啊,爱捣鼓那些小玩意。穿衣风格上也都是浅色调为主,总之都送去,让她自己选吧。 设计师重振旗鼓开始讲男款,男款都出自jarstic之手,韩玖明显来了兴致,甚至收了腿,棒棒糖含嘴里坐直。 “这件要大码。”,送林钊远。 “这件中码。”,送陈词。 “这几件小码。”,自己穿。 男款过完,设计师的脸色很差,但经理却笑开花了。接着是饰品,这东西讲究搭配,韩玖向来是闭眼全要。 但这期的饰品怎么都入不了韩玖眼,越看越拧眉,又躺下去了。 直到一条经典古巴项链出来,她挑挑眉,想起涂冥有一条一样的,她还用手指勾过,“这个要了。” 人走之后韩玖准备午休,奈何情绪始终饱满,睡不着。以往这个这种情况韩玖会焦虑,她会想是不是燥期发作导致的亢奋,是不是病又严重了,但现在没有,她很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她在想,涂冥知道那手机号多一位气炸了又无奈的表情。 她在想,涂冥想讨这个吻会用的手段。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令韩玖感兴趣的人或事了,她甚至开始期待了。 * 涂冥哪是坐以待毙的主? 那节课下课他就奔韩玖教室去了,只不过刚出艺术楼就被陆雪凝拦住了。 学院里有关俩人的关系仍旧议论个不停,有人说俩人转地下,感情好得很。也有人说涂冥几乎跟陆雪凝没交集,看起来像分了。 但传言毕竟是传言,陆雪凝最近还算老实,涂冥对她的态度便没有太大起伏。 “有事?” 陆雪凝垂着头。 “有事说事。” 陆雪凝缓缓抬头,“阿冥。” “快点说。” 涂冥真着急走,他知道韩玖今天就一节课,错过了就得等明天。 陆雪凝蓦然红了眼,两手紧紧互扣着,“你要是着急……我,没,没事了。” 涂冥直接走了,陆雪凝原地垂着头眨了眨眼,一颗泪珠崩出来,她小跑上去拽住涂冥,涂冥立刻抽出胳膊拉开距离,“你到底有事没事?” 陆雪凝嗡里嗡气:“阿冥,你知道院里很多人喜欢你,就连我们宿舍也有人喜欢你,她们都……孤立我。” “所以?” “所以,思修课两人一组要完成的作业,你能不能选和我一组?” 涂冥视线始终在楼下,这会儿人已经散了差不多了,他大概率要错过韩玖了。陆雪凝的前半句他没细听,单单是后半句,他也干脆,“不能。” 他正过身,“班级人数是单数,两人一组总有一个单出来。” “我不想落单。” “我想,我愿意落单。” 陆雪凝哭了,眼泪一滴滴往地上砸。涂冥见不得女生哭,但陆雪凝在他这儿也不是普通女生,他但凡温顺一句,事情都会不可控。可她越哭越凶,人来人往的事情也愈发不可控。搞得好像他把人家姑娘怎么着了。 陆雪凝袖口擦眼泪,啜泣着问,“你有纸吗?” 涂冥有,人都开口问了,他既然有就会给,这本质是礼貌问题,他从裤兜里掏出来一包纸巾递上。陆雪凝没接,两手并用擦泪,涂冥自然的撕开粘贴,抽了一张,就是抽纸又抬头的这瞬,猛然间感知到不远处有个相机盯着他们。 涂冥就笑了,纸巾团成团攥手里,“真想给你颁个奖,戛纳影后。不过我确实没太看出来你今天唱的是哪出戏,问问躲后面那哥们素材收集够了没?够了的话男主角可就走了。” 涂冥挑明白,陆雪凝丝毫不乱,“没明白你说什么。” 涂冥可没功夫陪她玩了,时间浪费在这种人身上,真是不值。 * 涂冥第二天照着韩玖的课表在校门与她教学楼的必经之路上等。 课表是宗季晨给淘来的,保真! 他靠着树干抱膀吸烟,一腿屈膝,脚尖点地,脚跟靠树。起初脸上没什么表情,等到铃响,教学楼里陆陆续续出人,他看到周卜亦抱着书和三五人一同出来,嘴角才勾起弧度。然后掐了烟,专注在人群中梭巡韩玖。 与他预想的差不多,韩玖不会在高峰段出来,等人零零散散之后她才出来。 涂冥掐了烟,丢垃圾桶的间隙再看过去,她旁边有人了。 今天太阳烈,韩玖打了把伞,她上课从不拿课本,一个人一部手机就是最高规格了,包里最多放个墨镜放把伞,偶尔出门着急包也不拿。 正下台阶,伞被人接走。 “姐。” 韩玖睨他一眼,保持高冷,“干嘛?” 陈词提着个精致包装的袋子,“给你买了蛋挞,澳记的蛋挞,专门过去买的,吃一个?” 说着就从里面拿了个蛋挞出来,还热乎着,奶香味飘溢。俩人往前走,陈词一手打着伞,一手喂她,韩玖像个富家大小姐,她想接过来自己吃,陈词不让,偏喂,“快张嘴。” 韩玖咬了一口,慢慢嚼慢慢品。 她最喜欢吃蛋挞。 “好吃吗?” 韩玖问:“专门去买的?” 陈词一脸傲娇,“那当然。” “那怎么还是热的?” 其实陈词是托朋友买的,今早才取到,过了遍空气炸锅。但好在他们家蛋挞用料扎实,热一下就万里飘香。他实话实说:“过了遍空气炸锅,是不好吃了吗?” “你自己没尝吗?” “没啊,我一弄好就拿过来给你了。” 韩玖面无表情嗯一声,继续往前走。 陈词有点没辙了,干脆开始撒娇,抓着韩玖手腕晃,“姐,别跟我生气了。几天没来厂里了,我都想你了。我最近训练也特别认真,比赛的事你就别担心了,我一定安全第一。” 韩玖脚步停了,她看到涂冥转身走了。 这是机械院,不是什么公用的教学楼,他一个艺术院的学生为什么出现在这儿,不言而喻。 她转头瞧一眼陈词,“你17了吧?” 陈词说是。 涂冥也就比他大一岁。 韩玖又说:“那你怎么这么幼稚?” 陈词闭嘴了。 涂冥站的位置听不到他们对话,只瞧见一男生喂她吃东西,她吃了。看不清吃的什么,但男生拎的袋子他认识,澳记蛋挞,全澳区就一家。 两个人打一个伞,他再过去,太挤。 于是走了。 也许韩玖没给他手机号,已经是某种意义上的拒绝了。 蛋挞好吃吗 接连几天韩玖没再看到涂冥,还挺纳闷。 涂冥可不像是会憋着忍着的人,难不成吃陈词的醋了?韩玖摇摇头,她不觉得俩人发展到这步了。 是后来校园网总弹通知消息,她清除后台时看到有条热帖叫盘点涂冥的恋爱里程,她看见涂冥俩字就点进去了。没细看,但也挺明了的。 涂冥有女朋友,高中就谈了,大学还处着。 行吧。 原来是不小心撩了个有主的,冒犯了冒犯了。 涂冥也是看到那条帖子才知道陆雪凝唱的哪出戏。 贴子里大概内容就是,涂冥和陆雪凝高中就在一起了,陆雪凝为了涂冥放弃了佛罗伦萨的offer陪他来内地读书。结果涂冥三心二意,俩人出现了感情危机。最新的时间线更新到几天前,陆雪凝哭着找涂冥复合,涂冥心狠,不理她,是陆雪凝再三挽留,他才心软送上纸巾给她擦眼泪,于是俩人和好了。 涂冥一个头两个大,虽然他最近克制着没再去找韩玖,但那条帖子一上热榜,他还是第一时间担心韩玖会看到。 奈何大三课少,韩玖的下一节必修课已经是下周了。 涂冥当晚去了趟汽修厂,韩玖不在。 第二天晚上去了phyche,韩玖不在。 第三天,边屿麦生日,他礼物送到就想走了,结果边屿麦朋友说,九爷今晚在phyche,涂冥又跟着去了。 又喝又蹦玩到一点多,大家都虚脱了,张罗着走。涂冥说再喝一会儿。 边屿麦让其他朋友累了就先走,搭上涂冥肩膀,“怎么了?不高兴?” 声音很大,不大听不见。但他声音太大了,震到涂冥了,涂冥耸着肩膀挣开他,给他倒杯酒。意思是,要么喝,要么走。 边屿麦多懂事啊,喝了,喝完走了。 涂冥坐到快两点,乐队撤了,只剩散台在池子里蹦蹦蹦的。他自己坐那儿,总有人凑过来要拼酒,涂冥烦的不行,也走了。 吹了风清醒不少,想明白件事。 讨吻不过是个由头,他就是想见韩玖了。 想跟她说话,跟她斗嘴,想看她吃亏,也想在她身上吃亏。 可怎么见呢?他今晚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去酒店,他还是去了那晚那家。 涂冥身上酒气很大,但人面相清清,除了有点颓以外没别的。他拍拍兜,没带证件。 前台小姐姐一眼认出他,“你找韩小姐吗?” 涂冥蹙眉,“她在这儿?” “她还没回来。” 涂冥当下并没有找到韩玖了的喜悦,甚至有点生气,攥紧的拳头骨指节泛白,“她一直住这儿?” 前台小姐姐不说话了,似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面色尴尬朝涂冥笑笑。 * 陈词的赛车彻底改好了。 韩玖搞了两天一夜搞好的,最后在车里睡着了。还是林钊远起夜发现一楼的灯亮着,下来瞅一圈发现她在车里睡觉。 “醒醒。玖儿。” 韩玖坐得浑身酸痛,“几点了?” 林钊远给她倒杯水,“快两点了,上楼睡吧,我打地铺。” 韩玖喝一口,“不用了,我回酒店。” “太晚了,开车不安全。” 韩玖笑死,“你跟一赛车手说开车不安全?” 林钊远也笑了,“那我不管你了。” 韩玖抬抬下颌,“你去睡吧。” 汽修厂到酒店的路,韩玖闭着眼都能开到,车停稳,看见了个人。 他坐在台阶上,双臂伸直分别搭在膝盖上,垂着头。身板倒是正直,但现在是午夜两点多,他一个人坐在这儿怎么看都有些可怜。 涂冥没抬头,那股膏药味靠近过来的时候他反倒垂的更低了,直到一双黑色靴头迈上台阶,停在她视线里,“骗子。” 他声音小,韩玖没听清,蹲下来,“什么?” 涂冥抬头,视线下俯,没开口,韩玖又问了一遍,涂冥探头靠近她,“我说,你,韩玖,骗子。” 韩玖觉得这时醉醺醺的涂冥更有趣了,“我怎么骗子了?” “你一直住这儿。” 是啊,韩玖一直住这儿,所以那晚周卜亦才会找上来。涂冥意识到这儿的时候觉得自己蠢爆了,就好像他所有的精气都被韩玖吸走了,竟一点都没往这方面想。 他还扒大群信息,查她课表。还去汽修厂和酒吧找她。 他就像个傻逼。 他长这么大就没摔过跟头,驯马也没摔过,到了韩玖这儿,一个接一个摔。 “我是一直住这儿啊。你第二天不是到我房间来了,我以为你知道呢。”,韩玖可没这么以为,她哄小孩儿呢,拍拍涂冥手,“走,进去,给你开间房。” “没带证件。” 没带证件啊,韩玖往停车场瞟一眼,那就带他去自己家呗,总不能把小酒鬼丢路上吧。 “先起来吧。” 韩玖说完就要起身,涂冥一把拉住她,韩玖盯他,他又不说话,韩玖只好蹲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这么多耐心陪他玩。 涂冥耷拉眼不看她,抓着韩玖手,有点置气的捏她,“蛋挞好吃吗?” 韩玖看着自己的手被他捏到形变,“好吃啊。” 涂冥冷脸,抓着她手往自己怀里一拽,自己也倾身靠过去,另一只手顺势扣住她脖颈,四指拖着后脑强势地就要吻她。 韩玖游刃有余竖一根手指挡住唇,涂冥顿住,韩玖那根手指移到他唇上,自己开口说话,“想好了?我只欠你一个吻,今天亲了可就没了。” 涂冥不说话,按着她后脑勺拉近距离,韩玖的手不移走,他们就隔着那根手指吻上。 他今晚喝了山崎,韩玖闻出来了,那酒有股水果的香气,后调是香草和肉桂香。她也喜欢这款酒,鬼使神差的收了手,彻底吻上他。 气味让两人彻底不再有间隔,韩玖贪恋他身上的酒香,涂冥也想细嗅那股越闻越好闻的膏药味。 韩玖很快清醒,欲挣脱他就此作罢,可涂冥不让,直接撬齿,伸舌头。 韩玖彻底被他勾住了,她有多久没接过吻了? 她就没接过吻啊! 韩玖刚转双相那年燥郁双期的转换非常不规律,前一秒兴趣高涨与人滔滔不绝,后一秒就想掀翻地球然后执着于这个念头把自己关在卫生间一整天不吃不喝。医生建议她先换个环境,于是全球各地玩,各种泳池派对,沙滩派对,穿着比基尼开游艇,撒欢的玩。身边一群群的帅哥美女,可那也仅限于搂搂抱抱,亲亲脸亲亲嘴,伸舌头可不行。 她再开放也不会跟萍水相逢的人继续下一步。 没感情伸个屁舌头啊? 韩玖伸了,被涂冥勾着走的。 …… 涂冥吻完,拉她站起来,“刚是你亲的我,你欠我两个了。” 韩玖总能被他气笑,“我解决你今晚住宿问题,抵消了。” 她说完就走,涂冥不走,“我不抵,大不了在这坐一宿。” 韩玖笑的更没边,“你女朋友知道你这么会耍无赖吗?” 涂冥忽然严肃,“我没有。” 他没说,你在哪听说的?也没说,你是不是看校园网了?就三个字,我没有,给足了答案令人信服的气势。 韩玖信,含眸一笑,“上车,回家。” 泡 韩玖醒了。 许是把这么大个男人折腾到家太累了,简单洗漱后很快睡着。 窗帘没拉,她被阳光刺醒。 回笼是一定要回的,但她得吃药,吃了再睡。 她从包里翻出药含嘴里,然后转了一圈找到拖鞋,出卧室直奔冰箱。拿冰杯,倒酒,顺药。一气呵成结束才注意厨房里有个人,正一瞬不瞬盯着她。 韩玖喝第二口酒,她确实忘了家里有个人。 涂冥搅着砂锅,“你,没看到我在熬粥吗?” 韩玖倚着冰箱门,姿态慵懒随意,听他讲话才看眼锅里咕嘟咕嘟的气泡,“刚看到。”,说完继续到餐桌上坐着喝酒。 翘着腿,脚趾晃着拖鞋,自下而上扫一遍涂冥。他还穿着昨晚那身衣服,却已然没了酒气。干干净净的一身,一手插兜,一手握着勺柄在砂锅里搅啊搅。 他昨晚炙热的舌尖也是那样在她腔内打圈的。 韩玖想到此,又喝口酒,杯壁碰到唇,被抢走了。涂冥五指扣着碗热咸骨粥放她面前,当她面喝光她剩的酒。涂冥喝了酒就不想喝粥了,坐韩玖对面看着她喝。 “我都不知道,我家还有砂锅,还能煮粥。” 韩玖不会做饭,厨房里很多东西都是摆设,她现在在燥期保不齐什么时候发病发疯,所以也很少回来。 涂冥抱胸仰着坐,一副反客为主的姿态,“煮不了。砂锅是现买的,燃气也是现开通的。” 韩玖舀了一勺吹吹,“哦?多少钱?转你。” “一万。” “你抢劫?” “嗯。” 涂冥气不太顺,几句话聊下来夹枪带棒的。他昨晚没少喝,断片不至于,有点上头。到了韩玖家倒沙发上便没意识了,醒来只当是韩玖定了个民宿,全屋修设浏览一遍。 意式装修的大平层,客厅至餐厅的隔断是一面冰棕色酒柜。一眼看到这儿,便不可能是民宿了,因为酒都是真的。 这房子里里外外,每一处细节,小到阳台种的辣椒花,茶桌的奢侈品摆件,入户的纯黑大理石岩壁,一毫一厘都渗透着韩玖的影子。 他去交燃气费时也印证了这一点。 尊敬的滨海中心户主,尊贵的韩玖女士。 韩玖很擅长观察人,她初次确诊躁狂的那一年疯狂伪装自己,生怕被人看出来她异样,本就是孤儿了,又被别人当成精神病可怎么办。 所以她很快察觉涂冥没由来的戾气,便不说话了,喝她的粥。 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男人而已,他怎么了,他想什么,干她屁事。爱呆呆,不呆滚,韩玖谁也不伺候。 一碗粥喝完,涂冥好像也与自己和解了。 “你今天没课,再睡会吗?” 韩玖瞳孔放大一秒,他把自己课表背的这么顺吗?但没什么其他反应,擦擦嘴,起身往卧室走,用行动回答他。 路过涂冥时被他抓住,“你到底住哪?”,或者说,我到底去哪才能找到你。 哦,原来他在纠结这个。 韩玖这就乐了,“就这两个住的地方,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规律。” 规律是什么,你今天住哪明天住哪总得有个规律吧? 韩玖思索一下,本来想编个什么一三五二四六糊弄他的,想起他昨晚说自己是骗子,好大的罪名啊。“最近都住酒店。” “这里呢?这里什么时候回?” “最近都不回。” 多完美的答案。 涂冥绷不住了,他喜欢和韩玖拉扯,很有意思,但现在有点变味了,韩玖这种挑明了你于我而言什么都不是的态度简直令他抓狂。 就是那种,我明确我只是和你玩玩,逗逗你。 你态度不对,我毫不在意。 你态度好了,我勉强搭理。 你问的问题,我想回答就回答,不想让你知道的便不会让你知道。 所有的掌控权都在她手里。 然而涂冥也不会服输,他家里人没教过他服输。他脚往后一蹬,椅子跟着他被拉出来,空间够了,他拉韩玖坐自己腿上,韩玖要起,他扼住。在力量上拥有绝对控制权的人,只能是涂冥。 手机掏出来,“手机号。” 韩玖输进去,很痛快,跟上次一样。涂冥长记性,直接拨过去,听到卧室铃声响便挂断。 “行了吧。”,手机号拿到了,行了吧?韩玖又要起,涂冥扣她更紧。 “你不松开,一会儿就后悔了。” 涂冥自顾自将她手机号复制,去搜好友,果不其然查无此人。韩玖自己都忘了微信绑定的是哪个手机号,又给他把自己好友加上了,“这回总行了吧?” 涂冥满意了啊,注意力回到她上一句话上,“我想看看你怎么让我后悔的?” 韩玖挑了挑眉,慢悠悠伸手勾住他脖子,屁股往上挪了挪。她什么意思,涂冥太知道了,他小腹绷紧,“这样就能让我后悔?” “不能吗?” 涂冥鼻尖扫她眉心,“你再往上一寸,后悔的就是你。” 韩玖不动了,大白天挑火这种事,还是不干的好。 人却依然在笑,她那张脸无时无刻不在笑,可无论怎么笑眼尾都不会拉出弧度,就像是上下两半张脸不来自一人。 瞳孔永远冷冰冰的。 涂冥摩挲她睫毛,“有没有人说过,你这双眼睛,很丑。” 韩玖从他身上下去了,“你是第一个。” 涂冥没再拦,他有课,也起身去门口穿鞋。韩玖本来朝卧室走的,见他要走,跟过去,倚在岛台上,送客人走的基本礼仪得有吧,她是这么给这一行为解释的。 涂冥系完鞋带起身,“你什么时候走?” 韩玖不知道,“醒了就走。” “十二点有两个快递。” “我可能十一点就醒了。” “那就呆到十二点。” 韩玖戳他胸口,“你好霸道啊,你是谁啊?” 涂冥握住她手,“蛋挞要趁热吃。” 言外之意,给你买了蛋挞,十二点到。不管你几点走,等到十二点,吃完再走。 韩玖站直,“你给我买蛋挞了?什么意思?比比你们俩谁买的蛋挞好吃?” 涂冥哼笑,“我跟他比什么?他看着跟我差不多大,你要是喜欢比你小的,有优势的也是我,我比他帅,你承不承认?” 韩玖挑眉,就这一刻,她承认,但只承认这一刻。 “又或者是周卜亦那种,放古代就是个文弱书生,两句话说不明白都容易株连九族,实在没竞争力。” “你身边什么还有货色,都牵出来溜溜。无论什么货色,只要你不放在眼里,我自然不会放在眼里。所以重要的是你,你吃他一口蛋挞,我就得让你知道,这世界上一定有比那更好吃的蛋挞。” 韩玖将手抽出来 ,“咱们俩之间,什么时候开始要讨论这么有意义的问题了?” 涂冥双手撑着岛台,将她圈在怀里,“这么有意义的问题,就不要讨论它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了。” 他倾身,距离拉近,韩玖根本不躲,眼神不自觉凝住他红唇,意识往昨晚飘。涂冥在确认互相的呼吸会打到彼此时停住。 “韩玖,我要泡你。” 韩玖抿唇笑,装腔做调说:“我真的有男朋友。” “那就告诉他守好自己家墙角,别让人翘了。” “一定转告。” 快递 快递十二点准时送达,一大一小两箱。 小箱子没等拆便散着浓浓的奶香味,盒体还热着。韩玖坐地上拆开。只不过那盒子包装怎么是楼下蛋糕坊的?韩玖拿出一个边吃边走向阳台,蛋糕坊在小区对面,许多树木挡着根本看不到。 确实很好吃,表面的焦糖斑要比澳记那种批量烤出来的更精细,分布更均匀。韩玖有点好奇,楼下的蛋糕坊她买过,这蛋挞如果是它出的,不会是这个味儿,如果不是它出的,又不会这么酥这么热。 再好奇也不会问的,问了就让涂冥得逞了。 另一个箱子很明了,大大方方写着微波炉。 手机响了,韩玖拍拍手,抖掉指尖的塔皮酥渣。 涂冥发来的,韩玖没给他备注,于是通知栏显示:-九爷-发来多条消息。 莫名戳到韩玖笑点,她点开。 【醒没?】 【收到没?】 【好吃吗?】 都是废话问题,韩玖回:【买微波炉干嘛?】 【你们家厨房只有微波炉的插头插在插座上,内壁都黑了,报废有一段时间了吧?】 【还不换,是懒还是怎么着?】 韩玖回:【嗯,懒。】 微波炉就是热过一次饭店的剩菜才坏的,里面有锡纸,韩玖迷迷糊糊丢进去,热了半分钟就着火报废了。 是想换的,也确实懒。周卜亦不止提过一次,提醒她换,或者说:你什么时候在家告诉我,我预约个微波炉送去。 就好像韩玖一直没换是因为她不会预约一样。 所以涂冥这种一声不吭办事的做法,挺戳人的。 * 涂冥心情不算太好。 源于韩玖的反应。 他想掀起韩玖的涟漪,还得投更大的石块才行。 宗季晨从食堂吃完饭回来,见涂冥在寝室很惊讶,“阿冥?你竟然在寝室?” 涂冥躺上铺床上吹风扇,听这话问的,“我不在寝室我在哪儿?” 宗季晨双手搭在他床沿,滑校园网给他看,“你涂冥两个字,已经成了方洲大学建校历史以来第二热度人名了,第一的考研失败跳楼自杀了,咱们就不跟她比了。你现在就是妥妥的第一。” 涂冥不动声色,甚至没往他手机屏幕上瞟一眼,“第一加绩点吗?” 宗季晨被他逗笑,但还是替他忧心,“你上点心吧。现在大家都在讨论你和陆雪凝分手的原因,说你给人肚子搞大了不想负责,说你去酒吧左拥右抱,去酒店嫖娼被陆雪凝抓了个正着,还有说你是被一大三的学姐勾走了,总之没有好话,现在好多男的在评论区起义说要打你呢。” 涂冥一个猛子坐起来,“什么东西?” “他们说要打你。没事你别担心,最近我都陪着你,实在不行我再找几个哥们,咱们天天待在一起他们也不敢轻易动手。” “上一句。” 宗季晨想了两秒,“大三学姐?” 涂冥严肃了。 宗季晨踩了一节楼梯上去,坐他床边,“你跟那陆雪凝到底怎么回事啊?复合没有啊?你俩这算相爱相杀吗?我觉得那姑娘不像你的菜啊。” 涂冥一句没听,他最不屑搭理这些流言蜚语,吐沫星子能有多少伤害,况且还是一群躲在键盘后面畏首畏尾的杂种。 可韩玖那晚问起他女朋友了,显然她也会看校园网,所以他不能再纵容野火乱烧了。 涂冥回过神,瞅着宗季晨,“谁让你上来的?” 一脚给踹下去了,然后自己也跳下去,随手拉了件外套。 宗季晨喊他,“干嘛去啊?你还没告诉我,到底复合没有?你多少告诉我一点,我也好跟他们杠啊,不然我这样很没底气的。” “上课。” 说完就走了,宗季晨的问题一个答案都没落着。但他还是在校园网各处维护涂冥,对方骂一句他回十句。 起初是看不上涂冥,这种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刻板印象一定是嚣张跋扈,不把人放眼里的纨绔样儿。接触过涂冥后才知道他不是,饮水机里的水没了,总能在上午发现它空了,下午就满了,而中间回过寝室的只有涂冥。 男生的宿舍往往臭袜子脱完堆鞋里,鞋也左一只右一只乱丢,涂冥来了之后,那些鞋就自己找自己伙伴儿,脚尖贴脚尖站在床头,袜子也会自己往脏袜篓里跑了。 宗季晨爱跟涂冥玩儿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他真的很爱买单。 算是满足了一些虚荣心吧,总之很爽。 * 韩玖接到通知开年级大会,讲实习就业规划之类的。 她没必要去的,车队年纳税早就过百万了,老老实实拿到毕业证,她的人生就圆满了。 但今天吃了蛋挞,心情美,闲来无事便去了,正好听听导员念经,念困了回家睡觉。 说到睡觉,最近睡得好像也不错。 心理师说她有向好的趋势,她也觉得自己有救了。 韩玖到阶梯教室还算早,找了个窗边位置坐。周卜亦进教室一眼扫到她,直接坐过去。韩玖当然不会不让他坐,那太刻意了,他们又不是仇人。 大三多是选修课,周卜亦参加了两个课题组,韩玖也总因为睡觉或者车队的事逃课,他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上来就是一句,“最近还好吗?” 韩玖没看他,漫不经心玩手机小游戏,找茬游戏,她最近这段时间都热衷于搞各种能让自己静下心来的东西,拼图也是。“你没话了?” 周卜亦说话的时候总是看着人眼睛,也许是小城里走出来的大学生,为人处世都更真诚也更敏感,他需要看着对方的眼睛得到些反馈,正向或反向的都好。而韩玖不看他,他就只能盯着她的侧脸看,“你怎么把那天吃饭的钱转给我了?” 找茬游戏通关,韩玖关了手机屏幕,看他了,“不然呢?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就为请我吃顿饭,不值。” 周卜亦微微蹙眉,“怎么会不值?” 一味付出去追寻个没结果的东西,当然不值。可周卜亦不会懂得,韩玖也懒得说了。 周卜亦确实不知道怎么跟韩玖相处,她就像是把锋利的剑,没柄的那种,又奈何那剑刃走到哪儿都折光反射,他情不自禁被吸引。 他还想问起酒店那晚的,一直在脑袋里措辞,想了半天也没问出口。 却被韩玖看透了,“酒店的紧急联系人我换了,以后不会麻烦你白跑一趟了。” 周卜亦抢话,“换成那个男生了吗?” “和你无关。” “他不好。” “怎么不好?” 周卜亦有很多身份,院学生会的主席,大学生创业协会代表,手里自然运营了很多账号活跃在校园网。涂冥那些事,他都知道,韩玖这样说就是摆明了维护他,周卜亦恨不得把那些花边新闻都摘出来打印成册,好好让她看看她到底挑了个什么样的人。他急着翻手机一下没拿稳,掉到前面去,拍拍前面人肩膀,“同学帮我捡一下。” 周卜亦捡回手机更懊恼了,为什么自己总是在老师面前稳重得体,到了韩玖这儿便一身狼狈。他随便选了一条骂涂冥的帖子点开,“你自己看。” 韩玖接过来,看了两秒,扑哧一声笑出来。 帖子内容是张图片,一张涂冥打球的照片,很糊,一看就是离得很远放大拍的。P了两个大字,斜着贴上去的——种马。 底下评论才是让韩玖笑出声的源头。 匿名用户1:有钱有势怎么了?搞大人肚子不负责,张张口就让人家姑娘堕胎,真是德行败坏。 ——@涂冥:嘴里插开塞露了?张口就拉? 匿名用户2:谁评的校草啊,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长成这样就校草了? ——@涂冥:你呢?你在山海经第几页啊? 匿名用户3:人家姑娘哭成那样,掏个纸磨磨唧唧的,给人搞怀孕了现在拍拍屁股就想走人,上床时候想什么了?你倒是戴套啊。 ——@涂冥:太大,买不着尺码。 …… 周卜亦见韩玖反倒还看来劲了,把手机抽回来,“你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了吗?” 韩玖拨了拨鬓角,“我不觉得你是会跟风决定一个人品行的人。” 周卜亦当然不会,他也承认自己被危机感冲昏了头,嫉妒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嫉妒使人面目全非。“我只是提醒你。” “那就谢谢你的提醒。” ———————————— 嘶……这本剧情不太行吗? 还是文案不行?给我搞怀疑人生了都…… 点烟 涂冥本是想看看到底这谣言是从哪儿起的,找到证据才能跟陆雪凝对峙。 正刷着,无疑间给一条维护自己的人点了赞。 结果又一波浪潮被掀起:涂冥破防了。 破你麻痹。 于是开始大战黑子,条条对骂,骂着骂着嫌打字慢直接开语音转文字骂,从无声到有声,从委婉到直白,最后变成了C语言含量贼高的一场场友好交流。 涂冥没什么波澜,反倒给来帮忙的骂手宗季晨气够呛,“操,直接约出来干一架吧,他他妈老诅咒我不孕不育我真忍不了。” 涂冥现在武力值拉满,谁的话都能怼两句,“谁知道是诅咒,不是叙实?” 宗季晨坐板凳上瞪着床上的人,“你怎么无差别攻击呢?” 涂冥耸耸肩,sorry咯。 “要我说他们也是能耐,成天跟写剧本似的。一点点在这儿丰富细节,前几天说的俩人谈了,分了,复合了。今天讨论起为什么分,扯出大肚子的事儿,明天呢?明天细说一下孩子怎么来的?酒后乱性还是两情相悦,几个月打的胎,在哪家医院打的?真服了这帮人了,去当编剧吧。” 他这一席话,倒给涂冥提了个醒。 怎么听着故事线那么熟悉呢? * 涂冥大骂黑子的时候,韩玖几乎是实时观战的。 从周卜亦那儿得到消息便开始看,精彩的放下手机几度睡不着,总想拿起来看看局势。 第二天照常去上课,难得一上午两节大课,中间休息的时间去体育场给猫儿们添粮食。 挺奇怪的,往往韩玖一进体育场就能看到两三只,今天走到小房子处才只围过来一只,韩玖把猫粮倒盒子里方便其他人喂养,然后顺顺这一只灰猫的毛发,“今天怎么就你自己啊?其他猫咪呢?” 韩玖蹲了一会儿,又过来两只。没跑,慢悠悠走过来的。韩玖眼尖,看出它们瘸了腿,抱起一只仔细查看,“这是怎么搞的?你瘸了它也瘸了?” 摸着不像骨折,倒像是拉伤。 小猫闹着要跳下去吃食,韩玖放开它,蹙眉盯了一会儿,“你们是不是分帮派了?内斗了?” 指着健康的灰猫,“你给它俩揍了?剩下猫呢?都阵亡了?” 灰猫吃饱了,就听耳边有个人类絮絮叨叨,它听不懂,歪个头硬听。 远远看去就像是韩玖通灵了,能跨物种对话了。 下一堂课在实验楼,艺术楼的正对面,韩玖往那儿走着,不禁想,也许碰巧能撞见某个人。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不经意放慢的脚步,也没有意识到自己不经意在奔往两栋教学楼的的小路上走向了靠近艺术楼的那一侧。 然而没碰到。 那就没缘分呗。 韩玖进实验楼了,在三楼走廊拐角处,被人用口哨声调戏了。 她看过去,那人笑成括号脸,抱膀的双手转成插兜,朝她过来了。 “九爷。” 韩玖没停脚,楼梯口人多,她往前走,任由涂冥在后面跟着,一口一个九爷变着语调喊她。 “九爷……九爷啊……九……九啊……” “你有事没事?” “没事不能找你?”,涂冥大步过去,并排走。 恰有一人逆着过来,从俩人中间穿过,韩玖刚好拉开距离,涂冥又要靠过来,韩玖立掌阻住,“保持距离。你现在可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是离我远一点,别蹭我一身脏。” 涂冥就知道她会看校园网,她越这么说,他越要贴过去。胳膊肘死命与她相蹭,“就蹭,蹭你一身泥。” 韩玖笑而不语,在长廊尽头停住,课后吸烟的人这会儿都已经撤了,即将迎来一波课前吸烟的人光顾。 韩玖两小臂搭在栏杆上,一脚悠然踩在台沿,“你们大一有这么闲?” 涂冥背对栏杆站,小臂折起后移撑着,侧头盯着韩玖,“忙死,这堂课要求提前五分钟到的。” 韩玖瞥一眼涂冥的手表,“还剩七分钟,赶紧走吧。” “不走。” “你到底来干嘛的?” 这语气可没有一点不耐烦,她反倒很享受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倚在栏杆上眼里只有对方的场景,像电影。 “不干嘛啊。”,涂冥腾出一只手掏出个Zippo,速燃闪现,在指尖花式转了两圈停在韩玖面前,“就来给你点条烟。” 韩玖确实有被他秀到,不过注意力更多在他那只手上,指长而骨节分明,暖白的皮表下绷着曲折地青筋,蛮欲的一双手。 她拍了拍兜,今天这身衣服兜浅,没带烟。再抬头时涂冥已经抖了根递到她嘴跟前,韩玖叼住,涂冥点火。 顺势弯腰看向韩玖那副深瞳中映出的火光,这是他今天要画的画。 韩玖吸了一口,鼻吐烟蒙在两人中间,涂冥觉得这幅画的神来之笔有了。 “你得走了。” “晚上出来玩吗?” “去哪?玩什么?” “酒吧。” “不去。” “你会去的。” “腿长我身上,我说不去就不去。” 同人文 涂冥加快步子回去上课,走廊里零星几个人也都在往教室里钻。 身前是教室里溢出的冷气,吹得人神清气爽,背后是十点整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 他给边屿麦发了条消息,说晚上去他家住。 字还没打完…… 啪。 猝不及防的一个巴掌,涂冥被扇到偏头,甚至大脑放空了三秒。他舌尖轻轻抵腮,从腔内滑到唇角,锈腥味随即蔓延开来,可想而知的力度有多大。 “她是谁?她是谁!” 接近嘶吼的喊叫声引起旁边教室一阵轰动,桌椅擦蹭地面的异响划破耳膜,随即教室门窗上探出一个个脑袋瓜左右私语。 涂冥默默攥紧手机,齿合的一丝不苟,他在忍。待到惊愕之余的这口气喘顺,才正眼去看陆雪凝。 “你说话啊!她是谁!原来论坛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被一个大三的贱人勾搭走了!”,陆雪凝声泪俱下,双眼猩红抓着涂冥的肩膀晃他。 这一巴掌打到嘴角出血,涂冥没反应。 她吼的整楼层的人都出来围观,涂冥也没反应。 两个字,贱人,涂冥直接掐住她脖子逼得她步步后退到墙边。理智还是有的,涂冥一小部分力在掐她,更多的在克制收敛自己的怒气,他侧过头,余光威慑那些看热闹的人,“都他妈滚。” 很快走廊里只剩下两个人,即便迟来上课的人也都被这冷到极点的气氛冻到,选择绕道走。 陆雪凝双手去抓涂冥手腕,“她到底是谁!” 涂冥迅速抽手,眼里的厌恶毫不掩饰,“她是谁跟你有关系吗?你又是谁啊?” “陆雪凝,我忍你很久了。原本还担心跟你挑明了说怕损你面子,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必要了。” 昨晚多亏宗季晨那句话点醒他,他想到现在舆论的导向和他印象中的一篇文章如出一辙——陆雪凝高中时期写的那本同人文。 涂冥当然没看过,他知道男主角是自己,光是想想就恶心怎么可能看。有一次串座位,他无意间在陆雪凝坐过的位置上发现了手写的草稿,是这篇文章的细化大纲。 上面细节到俩人经历的每一波折,从高中到大学,从大学到婚纱。即使女主角怀孕堕胎,男主角出轨三心二意,但俩人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 高中时陆雪凝当编剧写了这个剧本,大学要当导演了,要自导自演出来了。 显然韩玖的出现,崩盘了她苦心经营多年的局,它允许剧本中的涂冥出轨,但不能允许现实中的涂冥真的出轨,那会让故事的走向不可控。 涂冥眼皮敛起褶皱,隐而不发的怒气烧在眉目间,他手机调出那本同人文的电子版,屏幕对准陆雪凝,生怕她看不清,亮度拨到最大,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厉声厉色的警告,“高中三年你怎么臆想我的我都忍了,大学你还跟过来我也没说什么。但是现在,请你收回你落在我身上的所有眼神和精力,别再恶心我。给你一周时间,自己去澄清解释,把你跟我关系一点一点给我理干净了。理由随便你找补,不要再让我和你的名字同时出现在任何一条帖子上,不然我不介意把这篇文章打印出来让方洲大学人手一份。” 他还是没做绝,给了她为自己找理由、为自己解释的机会。 陆雪凝当然懵了,她高中时不止一次试探过涂冥看没看过这篇文章,再三确认他没看过才有了后面是三两事。被戳破自然是丢脸,可涂冥既然看过,这么多年都没有说什么,偏偏现在出来警告她,要她终止这份滔天的爱意。 不行!绝对不行! 都是因为那个女的。 她没出现之前,一切都在陆雪凝的掌控之中。都是因为她。 “阿冥,阿冥,对不起阿冥。”,她紧紧抓住涂冥手腕,用近乎哀求的哭腔留住他,“我不该打你,是我太冲动了。” “松开。” 陆雪凝摇头,“阿冥,是你说的,是你说我是你的人的,你不能不要我。” 涂冥恨不得把她甩飞,“放你妈的屁呢?” 陆雪凝及时脱了手,还是被他惯力甩倒。她顾不得疼,立即起身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证件,是涂冥高一时期的学生卡。 涂冥想起来了。高一那年,他从家里无聊又枯燥的晚宴上跑走,在一个巷口遇见了一群和自己同校服的学生。他们在欺负人,涂冥一过去人就散了,但被欺负的人还在。涂冥瞧她长发凌乱、衣衫不整,也不好靠的太近。就把自己学生卡丢给她,他的名字在学校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把卡给她至少可以保证短期内没人再欺负她。谁若不信就过来问,涂冥即便毫不知情也会帮着说话的。至于他那日跟陆雪凝具体说了什么,后面又发生什么,他不记得了。 于他而言就是件路过碰见的芝麻小事,而已。 却…… 陆雪凝想把学生卡塞回他手里,去捞他的手腕,涂冥侧身躲开,“绑架我?” “没有,是你救了我。我怎么会……” 涂冥觉得好笑,重复了一遍,“我救了你。我救了你你反过来把我推风口浪尖上,演你自己的戏码,让全校人来审判我。我救过你你就觉得我是好人了?我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但不代表我忍得了随便一个人就能来编排我。” 他说她是随便一个人。 陆雪凝有点绷不住了,眼泪无声滑落。 涂冥是真见不得女孩子哭,又可恨又可怜。但还是狠下心接过那张学生卡,折断,“一周。我只给你一周。”,音落,他鼓了鼓被扇到发木的脸颊,转身要走。 陆雪凝想都没想就跟上去,她得跟涂冥一起回教室,今日的剧本就是这样写的,无论发生什么,她得和涂冥一起回教室。 涂冥听到她细碎的脚步声跟在身后,顿住脚回身,“有空去医院看看吧。挂精神科。” * 涂冥走后,陆雪凝原地调整好心情回教室。 大学课堂,迟到还是插班都可以从后门悄咪咪进的,防止打断教学,也避免吸引同学们的注意力。 陆雪凝偏偏从前门进,前门开着,连敲三声,老师在写板书,闻声说了句进。教室里那一波注意力浅,有点风吹草动便探头的同学们已经朝门口看过去了。 陆雪凝没动,老师停笔看她一眼,“进来吧。”,这时教室里另一波低头记笔记的同学们也抬头了。 她就那样在全班的瞩目下迈进去。 她当然要所有人都看向她,因为她给自己调整了一个喜上眉梢的表情,任谁都会觉得,是涂冥把她哄好了,而且哄得她很开心。 至于涂冥为什么没回来,已经没人关心了。 俩人但凡谈的一点不愉快,陆雪凝都不会是这个表情。 她落座后室友拿笔帽戳戳她,“你俩这么快就好了?他刚刚喊的好凶,老师都没敢管呢。涂冥怎么说的?是不是那女的勾引他?还让涂冥给她点火,真是不要个脸了。” 另一室友隔空白楞人,“就是,瞅她那个狐媚子样儿。” “不过雪凝啊,你也不用这么谨慎提防着的,涂冥对你的好我们都看得见。”,又一室友将手机屏幕伸过来,另两人攒动着看,“上周涂冥给雪凝买的包,可是还没发售的新款,五万多呢!” 室友捂嘴小声惊呼,“天哪,雪凝你要是嫁到他们家去了,我都不敢想那是什么日子。” “瞎说什么,我们雪凝配他十个来回都不止的好吧。”,室友搂住陆雪凝胳膊,亲昵模样。 是的,陆雪凝之所以咬着牙也要把剧本演下去,就是因为过惯了这种被簇拥的日子。 澳区的贫富差距有多大,没人比陆雪凝更清楚。 贫民区的房子和八九十年代港片电影中的那种老房子相似,间距很窄,压抑无光,破旧又阴暗。 陆雪凝就出生在这个地方,她爸爸在国外打工,应该是打工吧,反正没回来过,偶尔寄回些钱,根本不够生活费。她妈妈在一户人家做女佣,家里有什么喜事挥挥手的小费就有小几万。妈妈自然是看什么好,便给孩子什么。所以陆雪凝从小学开始便上贵族学校,做贵族学校里的下等人。 高一那年升学,她最开心,终于摆脱了初中那伙霸凌她的小团体。然后报到的第二天,她不光遇见了初中那伙,还遇见了小学的那伙。 她们堵在陆雪凝家门口,热情地跟她妈妈打招呼,然后搂着陆雪凝肩膀将人带到隔壁的巷尾,试用新买的防狼喷雾。 她们多高贵啊,在潮湿污秽的巷子里,踩着陆雪凝的书本,用镊子一根一根拔掉她的睫毛,用她的嘴巴接烟灰,一通暴力施加完毕还要拿她的内衣擦手。 “噉系陆雪凝嘅波罩呀?”(那是陆雪凝的内衣?) “佢今日冇穿波罩?”(她今天没穿?) “顶,真骚。” “食豆腐啊。”(占她便宜去啊。) ……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坏人,可人一旦成了坏人,坏就变得绝对。 反抗没有用,是器材室那个被轮了的女孩子自杀前告诉她的。 那怎么才能翻身呢?他们只会变本加厉,玩死一个就会玩死第二个,而她不是第二个就是第三个。 直到有一天,涂冥出现在巷口。 他就站在那儿,什么都没说,那群人便散了。 涂冥说:以后他们欺负你,就说你是涂冥的人。 陆雪凝那一刻才意识到,人外有人这句话讲的是什么。于是她亲手为自己写下剧本,从此再也没有人欺负她,蜂拥上来巴结她的人数不胜数,很多她没见过的进口零食都不约而同出现在她的桌堂里,这些的起源,是一张篮球场上的照片。涂冥只是听到有人叫他,陆雪凝巧妙的运用了那个暧昧的角度,在镜头里,涂冥暗恋她。 人一旦尝到好处便不可收拾,就连妈妈的雇主赏来的礼品包包,都在她的润色下,成了涂冥送与她的礼物。 所以啊…… 她是绝对不会放弃涂冥的。 谣言怎么造,舆论如何引导,又能煽动多大的火,她身处过其中最是知道,可那又怎么了?那都是她学来的本事。 当然要物尽其用啊。 不欠 yu zhaiwu.p w 韩玖也是要备战的,没转双相之前,在躁狂的驱使下她强的可怕,没有最短刹车时间,只有最短刹车距离。后来有了抑郁期,在燥郁转换的规律没摸清楚前都很少参加比赛了。因为抑郁期的注意力难以集中,不安全。 她带着陈词到环山土路跑了几圈,那里晚间没有路灯,坡面抖,山路又细窄,一定程度上可以模拟本次游马拉力赛的路段。 山顶,韩玖摘了头盔上前,把陈词从车里薅出来,“你减什么速?晚一秒都可能被对手刷掉记录,离终点还有三百多米你减什么速啊?” 陈词蔫蔫的,“你在后面贴我太近了,我要是不减速急刹,万一……” “你怕我撞你?” 韩玖是谁,韩玖怎么可能撞车。陈词当然不会这么想,但是万一呢?韩玖才是那个在后面被挡住视野的人,他完全相信韩玖,但并不完全相信自己。“不是。当然不是。” 韩玖没生气,就事论事,他这个速度别说排榜了,预选赛都不见得能过。“怕死?怕死还玩赛车,每年F1和WRC都死那么多人,你怕死别玩啊?” “我没怕死……这不是安全起见嘛,我们不是在训练嘛。” “我没空陪你这种短腿的马训练,最后一圈。”,韩玖甩了甩发尾,头盔重新戴好,又给陈词亲手戴好头盔,捧住他的盔,盯住他眼,“油门给我踩到死。” 陈词被松开后,微不可查笑了一下。 他新一圈的成绩,韩玖打包票能进前五。 这就对了嘛,他那辆车韩玖花了好多心血改造呢。碳纤维的座椅,高规的防滚架,头盔气囊以及安全网,几乎是360度全面保护,甚至还在座椅下方安装了切电系统,谁也别想死在她改过的车上。 陈词乐呵呵下来去领夸奖,结果韩玖原地调头,陈词傻乎乎跟着跑了几步,“姐,你去哪啊?” 韩玖只是从车窗伸出个拳头,立了根大拇指,陈词便不跑了。韩玖又摊开掌,回了回四指,陈词立马上车跟住她。 新一圈起步之前,韩玖收到两条消息,一条是唐珂发的,喊她去phyche,另一条是-九爷-发的,约她去诺布达,贴心地附加了个定位。 在一个人身上周旋太久,不是韩玖的性格,怕给搞成第二个周卜亦,但是涂冥很有趣,韩玖点开对话框输了三个点,没发送。 涂冥一个人坐在诺布达的贵卡,他那张脸和与生俱来闲云野鹤的气质走到哪都是焦点。台上的DJ,散台的姑娘们以及其他卡座挤挤挨挨坐满的人,都在看他,当谁家的公子哥出来买醉,三五个脑袋凑在一起商量着要不要凑过去喝一杯,替他消消愁。 涂冥是挺愁的,聊天页面那一行对方正在输入的字眼出现,他确保韩玖看到消息了,然后等了半个多小时,范佳乐都下去三瓶了,她也没回。想看更多好书就到:po18dk.com 心理准备自然是有,韩玖不好约他又不是不知道,只不过脸上那巴掌还在隐隐作痛,他心情很差。早知如此他才不在巷子口多管闲事,他甚至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救了陆雪凝还是害了陆雪凝。但如果重来一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韩玖在迈进phyche大门的时候收到了涂冥的第二条消息,准确来说不是涂冥发的,而是绕了一个共有的圈子,由唐珂转达给韩玖的。 唐珂拽住韩玖胳膊往里带,“你什么情况?刚刚去诺布达干什么了?怎么回事?你背着我投资诺布达了?”,走了几步才发现后面还有个人,“陈词也来啦。” 陈词礼貌喊珂珂姐。 唐珂朝陈词咧嘴一笑,转而对上韩玖故意垮脸,“说,是不是背着我在诺布达养人了?” 韩玖扫了一圈场子,人不多,正是上人的时间段却见着几个卡座的酒都被退掉,人也离开。她唇抿成一条线,瞄了个角落里的卡座过去,“我养谁啊?” “养了个小帅哥?” 韩玖想起涂冥那张脸,客观评价确实不错,她勾唇角一笑,捏着唐珂的嫩脸蛋,“是啊,我在诺布达养了个小帅哥。结果被你一句话叫来,帅哥都不要了。想我了?” 唐珂挣开她,揉了揉脸,嘟囔着,“下午收到你给买的衣服了,也不能太白眼狼了是不是,所以把你叫来,请你喝酒。” 韩玖朝后面吧台瞥了一眼,“张扬不在啊?” “他在酒库。” 酒吧正是营业客流量大的时间段,他一调酒师不招待客人,去酒库做什么?韩玖盯住唐珂眼睛,要看透她。 唐珂心虚,“哎呀,我就是把他支走了。你现在带我出去吃摊,十分钟赶到十分钟吃完十分钟回来,张扬不会发现的。” 唐珂脑子里的肿瘤复发率极高,重油重盐是大忌。 韩玖几乎没问过她跟张扬那点事,“你又不跟他谈,管他发不发现能怎么着?” 说到这儿唐珂泛起愁容,“我想谈的啊,不是不敢吗。” “不谈还吊着人家,什么都听他的,天天腻歪在一起跟谈了有什么区别。” 唐珂皱着眉毛,“我已经在慢慢疏远了,可感情上的事哪有那么容易……” 韩玖心最狠,“你现在就辞退他,以后phyche不许他进不就得了。藕断丝连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舍不得……” 陈词取了韩玖私藏的酒拿过来,刚刚来的路上韩玖承诺他的,算作是奖励吧,奖励未成年人喝点小酒。他一来,俩人不约而同结束了话题,正要喝,韩玖捂住他杯口,“想吃什么跟他说,让他去买回来。” 唐珂开心了,“陈词弟弟,方洲大学对面有一条小吃摊,我想吃……嗯……”,她想吃好多呢,但嘴馋也能不太纵容自己,一时间抉择不下来,韩玖替她选了,“炸两个虾饼,快去快回。” 陈词撇嘴,“我刚坐下。” 韩玖摸摸他头。 陈词起身,“马上回来。” 唐珂搂住韩玖的腰,“爱死你啦。” * 九爷在诺布达的消息散出去已经快一个小时,韩玖依旧没来,甚至消息也一句没回。 涂冥本就没心思喝酒了,接二连三的几个姑娘坐过来他也没心思拒绝,随便吧,爱坐就坐。 姑娘们坐不敢贴着坐,又点了些酒和果盘,才端着酒杯试探性凑近些,“帅哥,这么不开心呢?” “要不要陪你喝一杯?” 涂冥没理,那股刺鼻的香水味快要熏晕他,真的很想闻点清凉的味道,比如膏药味。他坐不住了,到卫生间关上门,头探出窗外抽烟,给韩玖打了个电话。 第三通才接。 “你还真不来?”,口气挺冲的,这一天的火都窝在心头,就等着晚上呢。 陈词和唐珂都没在,韩玖自己坐在角落的卡座,凑过来几个帅哥正跟他们摇骰子玩的开心呢,“我来了啊,我在phyche,距离你不到五百米。” 她说话总是说一半,却能将另一半的意思表达清楚:你想找我,就过来。 “消息都散出去了,你不来不怕砸了自己名声?” 韩玖装起来了,“哦,原来是你散出去的啊。我正发犹豫要不要报警有人假冒我名头招摇撞骗呢。” 涂冥深吸一口,全部过肺又缓缓吐出来,“少装了。” 韩玖听出他情绪不好,莫名跟着down了下来,她最介意被人左右情绪,语气也冷了,“我如果去了才是砸自己名声,你知道诺布达一晚上的流水有多少吗?在诺布达买一次单,phyche至少要请个百大DJ接连耍上一星期才能抵得上,弟弟啊,你玩的太大了。” 韩玖有钱,可韩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诺布达的规模比phyche大上三倍不止,装修及对应的客户群体也不同。phyche这边大学生多,酒便宜,舞池大卡座少,且没有任何门槛随便消费。诺布达开卡就是低消两万,她脑子有泡才去那地方搞营销手段,根本不在一个级别好吧。 酒吧的毛利本就高,phyche最火热的时候一晚上流水五十多万,成本二十万不到,买了就买了,而营销手段带来的连锁效应分分钟就赚回来。 当然涂冥也不傻,物极必反的道理他当然懂得,所以他发出去的消息是:好像在诺布达看到九爷了。 消息有真有假,只不过他低估了九爷这两个字在夜圈的影响力,好多在phyche喝的好好的人突然转场去了诺布达碰运气,这才是韩玖最恼的。 涂冥沉默许久,烟头烧到手指才回神,“我现在过去,你出酒吧等我。”,他就想让韩玖朝他走一步,一步,就能抹了他今天所有的不愉快。 韩玖一步都不走,“不出。” 涂冥张张嘴,还没出声,那头几个男声彻底将他嘴封住。 “小姐姐,还没打完电话?” “该你了喝酒了,小姐姐喝酒。” 她身边都是男人,两个人说话三个人应和,涂冥掐了烟直接挂了。 挂就挂呗,陈词也回来了,给韩玖也买了些小吃,她手机朝沙发随便一丢,边吃边玩。 就是运气不太好,被挂了电话后几乎没赢过。 前一人开骰子喊六个六,韩玖张口就叫六个一,摆明了没心情玩下去就想喝酒的意思。 几个男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陪了一个之后又继续。 陈词跟韩玖边上的男生串了个位置,肩膀拱拱她,唱了句我的滑板鞋里面的歌词,“今天怎~么不开心~” 韩玖白他一眼,“滚蛋。” 陈词啧一声,姐姐心情不好的应对法则第一条,溜走,他去找唐珂玩了。 余下几个男生多多少少还是会被韩玖的气场慑住,有个人先开口,“小姐姐不想玩骰子了,要不舞拳?” 舞拳好啊,舞拳能牵手,另几个男生咧嘴乐。 韩玖无所谓,玩什么都是玩。 BGM一响,韩玖一脚踩在台桌上,开始舞。 前四拍牵手卡点,那男生握的很紧,然后空四拍甩手准备,接石头剪刀布和上下左右方向。 韩玖赢就赢在她手势花样多,对方来不及反应,很快输掉下场罚酒,另一个人衔接上,又把韩玖的左手握住。 很快也输掉,他学韩玖竖中指的手势,“小姐姐,你这也能叫剪刀吗?” 排在最末的男生拉着他赶紧坐下,“输了就喝,别犟嘴,该我了。” “小姐姐,你都赢四个了,让让我。” 韩玖这几轮赢得很爽,爽在他们没一个人放水,实打实的拿出全力然后败给了她。她没说话,手伸出去了,催他快点握住开始的意思。 那男生乐呵呵握上,俩人随着音乐的节拍晃手,刚晃两拍音乐停了,自然撒开。 等下一轮音乐起,又握上,那男生赚到了,偷着乐,又晃了两下,紧接着手腕被一掌斩力断掉,“谁他妈……” 后面的话被那人眼神给吞了。 韩玖没抬头,那只手她很熟悉了,熬粥的手,耍Zippo的手,来自涂冥。 “来,我跟你玩。” 涂冥手伸出来,韩玖握上,这时DJ交班,有重新热场的环节,灯光了只开了舞池正上方一展,映在卡座区便是侧光。韩玖看见他优异的眼窝鼻骨曲线,唇齿微张,接着缓调儿的音乐声徐徐递进,灯光从舞池中心向四周依次亮起。 他嘴角有残缺。 韩玖细微蹙眉,“打架了?” 涂冥开始遵循游戏规则,晃她的手,四拍下去欲松开,韩玖不松,又问一遍,“打架了?” 是被打,涂冥当然不想回忆这个,也不觉得这是什么重要的事儿。 “就一局,你要是输了,做我女朋友。” 一男生很不服气,从他来了就把韩玖霸占了,没个先来后到,正要起身理论几句又被兄弟按下去,“你没看出来他俩有事啊?” “他俩有啥事?”“看不出来就闭嘴。” 韩玖心里空了一挡,松了他的手,却忘记卡拍。那个眼神太真诚了,比当初周卜亦抱着玫瑰花说想和她走很远很远的路时还要真诚,韩玖突然不想玩了,“没意思,你问他们,我输过吗?” 涂冥不问,“你只说你,敢不敢玩?” 竞速型选手激不得,“我有什么不敢?只是你这条件不好,我有男朋友,你换一个吧。” 涂冥轻笑,下巴点过在场几个男生,“哪个是你男朋友,这个歪瓜还是那个裂枣。” 他甚至眼神都不在那几人身上停留,轻视到几乎没拿他们当人看。 他不看,韩玖看。 一副今天就要从这几个歪瓜裂枣当中选出个男朋友的架势摆出来,此时强劲的鼓点击打整个夜场,密密麻麻震得人心脏酥酥。 涂冥大概是被今天那一巴掌打昏了头,直接双手盖住韩玖耳朵,掰正她脸,强吻上去。 Now that I got a taste I think that I039;d suffocate…… I fell in love with a girl I met in hell 鼓声是从地面传来的,是鼓声吧?应该不是心跳吧?韩玖想。 耳朵被捂住,一切可以由骨传导的声音瞬间放大。如果心跳声是假的,那舌头温润的触感搅动腔壁的声音怎么解释?被吸吮到吞咽口水的声音怎么解释?、 越喘越急的气息声…… 啵啧声…… 韩玖患病以来,最会的就是遵从自己的情绪,想摔东西就摔东西,想大喊大叫就飙车到山顶喊他一嗓子。所有会导致她低沉的事情,全部避而远之。所有能让她短暂快乐的事情,她都不惜代价。 当下她辨别不出自己的情绪,称不得开心或者愉悦,爽感也不算,很奇妙。 身体的本能鞭策她,去回应。 酒店门口那晚的吻,她以为是酒香的诱惑。 现在验证了,是涂冥在吸引她,涂冥这个人在吸引她。 那涂冥会让她难过吗? 答案是肯定的。周卜亦,一个她未曾上过心,只是走近她世界的人,就已经够波动她了。 她不允许再有第二个人波动她。 韩玖揽住他的腰,舌尖寸寸深入,又在最激进时猛然停住。 头抵着头,鼻尖抵着鼻尖,视线凝住他沾满水莹的红唇。 又野又欲。 涂冥对韩玖没有抵抗力,丝毫没有。 掌心贴着她颌骨旋转,四指插进发缝,大拇指抬起她下颌,开始索取第二个吻。 旁若无人,吻的绵长又细腻。 Go crazy for you now 音乐声戛然而止,韩玖推开他,随意往沙发上一倒,喝了满杯的酒,顺势靠在旁边男生的肩膀上。轻松又怡然自得的比了个二,“两个,不欠你了哦。” 她又在笑。有什么好笑的?涂冥不知道有多讨厌她那收放自如的一颦一笑。 却也好喜欢那一颦一笑。 吻还没来及回味,就被韩玖端盆冰水浇了个透彻。他一个眼神让被韩玖靠着的男生主动推开了她,韩玖坐直,又喝了一杯,怎么今天的酒有些醉人呢? 在她喝第三杯时,涂冥打掉了她的杯子,酒水溅了一地。那几个男生见势不妙,逃离了。 涂冥单膝跪沙发上,另一侧的手撑着靠背。韩玖就靠着,仰头看他。 频闪交换的灯光交叉在他们的脸上,四目相对,晦暗莫测。 韩玖还是忍不住看他的嘴角,怎么弄得,她真的很想知道,但还是不知道为好。 涂冥太想从她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了,可就那双眼睛啊,隔绝万物,也包容万物,“不欠我是什么意思?我今天来不是找你讨……” 韩玖抢话,有一股子不耐烦的味道,“就是你之前说的两个吻,我都还了。两清了的意思,很难懂么?” 涂冥没说话,沉默半分钟,这句话是真是假,从她眼睛里是看不出的。他想验证,又无从验证。韩玖给过他什么信号吗?没有。 两次交换联系方式,她都没给,其实也够直白了吧。 也许她真的对自己没意思,那干嘛带他回家? “今天我不来,你是打算带他们谁回酒店?或者回你家?” 涂冥没想问这句的,但这句似乎是最有可能挽住他颜面的。他觉得自己比那几个人绰绰有余!就是吃菜也得挑挑拣拣,总不能来者不拒…… “就最后那个吧。” 涂冥要疯了,指骨节用力抓着沙发靠背,他就没这么失控过,恨不得现在就掐她脖子让她把那句话咽回去。 “睫毛挺长那个。”,韩玖眨眨睫毛。 “带回去做什么?” “做你没跟我做的事儿。” “上床吗?” “你好直白啊。” 涂冥眼底红了,“随便谁都能跟你?” 越是这样韩玖越盯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也很想跟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第一次见我就盯着我胸看。可我给过你机会啊,两次呢,你不中用啊。” 涂冥太想制止她,于是唤她,字字恳切,“韩玖!你非把自己说的那么轻浮?” 韩玖不说了,可“我本就是啊”这几个字,就那么无声的传了出来。 涂冥一拳砸在靠背上,比打在棉花上还软。他们俩之间,从头到尾都是涂冥一个人的独角戏,“算你牛逼。” 他起身了,兜里掏出个Zippo,上午还拿来给韩玖高调炫技的Zippo,就被他冷冰冰的丢在卡座真皮沙发上。 火机回弹到韩玖手腕,骨节瞬间麻了。 确认涂冥走后,她把火机揣走了。 陈词和唐珂就在吧台看完全程,陈词一直被唐珂按着,“他特么亲我姐!” 唐珂眯眼瞧他,“我都没管,你什么身份?” 陈词哑了,韩玖起身时本想跟她一起走的,唐珂想起什么,一脸耐人寻味,“她最近有比赛吗?” 一晃眼陈词已经寻不到人了,“亚洲游马,我也报名了。” “什么时候比?” “还没定下来时间,要看天气。” “比的时候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