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来到这世界》


 Chapter01小盛，大圣(01)

    学校的活动中心最近都会传来钢琴声，那声音不大，却可以很清楚的听出来那是宫崎骏《天空之城》里的音乐。

    一开始总以为是听错，一进到活动中心，琴声突然变小，大舞台上只有热舞社练习的人，没看到有人在演奏音乐。

    连续好几天的音乐声让我好奇心无限膨胀，问了在活动中心练舞的同学，他们说活动中心右侧木门进去，二楼是热音社练习的地点。

    天气很热的八月天，我一样到学校图书馆打发时间，下午四点鐘，那熟悉的旋律又从活动中心楼上传出来。

    难得活动中心都没有人，我躡手躡脚地走近木门，轻轻一推，门并没有上锁，用最轻的步伐往楼上走去。

    琴声离我越来越近，这让我更确定走的方向是对的。

    爬上二楼，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在一个白色的门前停了下来，前面摆着一双深蓝色的帆布鞋，门上掛着淡绿色的门牌，上头写着热音社。

    门只有轻轻掩着，我轻轻推了一下门，悄悄探头看了进去，里面有爵士鼓、钢琴还有几把木製吉他，有个穿着学校制服的男生坐在钢琴前，弹着钢琴。

    他正巧背对着我，看不清楚他的脸，他弹钢琴的模样很有气质，真好奇他是个怎样的人。

    他弹完一次又接着弹下一次，像重覆播放般，没有停顿。

    我想起好多好多年前，记得是国小的时候，那是第一次看《天空之城》。

    最印象深刻的是巴鲁和希达终于平安抵达拉普达，高兴的相拥，那时看到觉得好开心。

    影片正式开始前，播放的音乐一听到就爱上了，之后只要一听到这个音乐，就会想起那些剧情，心情沉淀的同时，却也有些悲伤，这首曲子，真的好有力量。

    那个男生敲着琴键，看着他的背影，猜想他心情到底怎样？弹着这首曲子的时候有没有也想到剧情了呢？或是想到了谁？

    突然有隻手碰到我的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了一下，因为现在微踮脚尖往小房间里头看，那个力道让我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扑倒在里头的木製地板上。

    音乐停了下来，有些低沉的男声夹杂着一丝不悦，「薛仪，我不是跟你说不要跑上来吗？」

    狼狈地从木地板爬起，庆幸没咬到舌头的同时，又恼怒到底是谁那么没礼貌胡乱推我一把。

    现在很尷尬，我躲在这边看人弹琴，被当事人发现了，而且感觉他脾气不太好。不过他看起来根本就没有要回头的意思，还以为我是他认识的薛仪。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听到音乐很好奇，所以上来看看。」

    那个男生回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刚刚怎么了？」

    我愣了一下，看着他那臭到不行的脸，忘记要回答。

    虽然脸很臭，但这个人其实长得挺好看的。

    「怎么了？」他又开口，微微蹙眉。

    「刚刚有人推我一把，所以我才不小心摔倒。」

    「有人推你？」他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有怎样吗？」

    虽然他口头上听起来是在关心，但我却一点也没有被关心的感觉。

    「应该没有吧。」我耸肩不置可否，虽然身体摩擦到地板的地方有些痛就是了。

    他站在面前我才发现他挺高的，高了我一个头，他打量了一下，嗯了一声，回过头将琴盖盖上。

    「那个……这里平常不能上来吗？」

    「可以上来，但最好不要进来。」他语气冷冰冰的，我尷尬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又看了看门外他摆放整齐的鞋。

    我靠！刚刚跌倒直接爬起来，竟然穿着鞋子就踩进来了！

    「呃……真的、真的很对不起，请问你有拖把吗？」

    他弯下腰拿起放在地上的包包，回过头，又打量了我一下，缓缓开口，「没关係，你出去吧。」

    完蛋了！他看起来超级不爽的样子。

    我伸长脚，尽全力跨了一大步，离开了木製地板到小房间外，那个男生也走了出来，他蹲下穿好鞋子后才将门拉近锁上。

    「那个……」看他身上散发出随时想砍人的气息，不知道该就这样离开，还是赶快到有拖把的地方，把拖把带过来。

    虽然他口口声声说没关係，可是他看起来超介意的啊！

    他滑了一下手机，过了一会儿才抬头看我，缓缓吐出几个字，「真的没关係。」

    嗯，很好，他感受到我刚刚在怀疑了。

    「我可以问你问题吗？」

    他嗯了一声，往楼下走去，我跟在他后面下楼。

    「你为什么最近都在弹这首曲子？一弹就是好多次。」明知道他可能不会回答我，我还是提出疑问。

    「为什么？练习还需要理由吗？」他反问我，语调没什么起伏。

    「那为什么是这首曲子呢？」

    「为什么不能是这首？」他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我。

    差点收不住脚就往他身上撞去，幸好那只是差点，我还是及时打住。

    「因为我很喜欢这首曲子，听到的时候就会想到《天空之城》的剧情，也会想到好多事情，所以想知道你会有怎样的心情？」我很老实地回答，同时意识到这种行为很荒唐。

    跟一个根本说不上认识的男生讲这么多废话很奇怪，尤其他还不是那种看起来很好相处的人。

    「我也不知道我那时候是怎样的心情。」他淡淡地回答，然后转身继续往楼下走。

    感觉他完全不想搭理我。

    嗯，说的也是，误闯禁地还踩脏地板，而且我又不是美女，他当然不会想理我，还是赶快离开学校，去搭车好了。

 Chapter01小盛，大圣(02)

    我跟在他后面拉开木门，回到活动中心，这时一个留着长直发的女生朝这边跑了过来，在那个男生面前停下，「小盛！你又躲到二楼去弹琴啦！」

    「谁躲了？」那男生轻轻哼了一声。

    「唔，这是谁？也是你热音社的朋友哦？怎么没看过。」那女生将视线转移到我脸上，一双眼瞪的老大，表情让人不太自在。

    「不认识。」那男生回答的很乾脆爽快。

    虽然是事实，听起来还是不太舒服。

    「你也是升高二的吧？」她走到面前，双眼仍旧直直地盯着我。

    我頷首，「我叫戚漾盈。」

    「你一年级是几班的呀？你选什么组啊？你刚刚上去听小盛弹琴了是吗？」她一口气丢了三个问题。

    唉，我只是很好奇每天听到的琴声是来自哪，来自谁，那个人在想什么，现在虽然知道了前面两个，最后一个最想知道的还是没有解答。

    而且这个女生也不自我介绍一下，就开始像记者在访问人，真的是很让人受不了。

    「哦，我忘记先自我介绍了呢，我叫薛仪，你知道是哪个薛吗？反正不是靴子的靴哦。」她劈哩啪啦的讲完一长串没什么意义的话，又将视线转回那个叫小盛的男生身上，「你有看到大圣吗？他是不是回家啦？」

    「他有来学校？」那男生反问薛仪。

    「哦，他不是说他会来吗？」

    「他说了你就相信？」那男生表现得颇不以为然。

    「为什么不能相信？喂，你要回去啦？」薛仪刚反问完那男生，便朝我大喊。

    不然我要留在原地听他们在那边讨论那个大圣吗？又是大圣又是小盛的，难道是兄弟不成？

    「嗯，再见。」我向他们点个头，加速往校门口走去。

    实在有些受不了薛仪那种聒噪的人。

    等公车的时候，耳边还是一直有那首曲子的旋律，好想再去找那个叫小盛的男生，请他让我录他弹的曲子。

    他明明已经弹得很好了，却还是一直不断的练习，真的没有特别的原因吗？

    回家的时候，三舅妈已经把晚餐准备好，一听到开门声，她笑盈盈地从厨房走出来，向我招呼，「漾漾，回来啦。」

    「我回来了。」我环顾四周，有些讶异竟然没有看到双胞胎表妹的身影。

    「怎么啦？」三舅妈看出我的疑惑。

    「小妙跟小妍呢？」

    「刚刚吵着要吃麦当劳，我都煮好晚餐了还是一样，你舅舅就带她们出门啦。」三舅妈语气无奈，接着用担心的口吻询问，「漾漾，你会不会也不想吃舅妈煮的饭，想吃麦当劳？」

    「不会啦，舅妈。」我把背在肩膀的包包卸了下来，「我很开心能够每天吃舅妈煮的饭。」

    「你真好。」三舅妈拉开餐桌的椅子，「漾漾，有件事情我得跟你说抱歉。」

    「……怎么了吗？」我有不祥的预感。

    「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女儿，也很希望能让你一直住下去，可是小妙和小妍也渐渐大了，开始需要自己的房间了。」

    「我知道了。」我低下头，没有看着三舅妈，喉咙开始变得乾涩，「那我……可以住到什么时候？」

    「大概十一月，好吗？等你二叔叔安排好，就会和我们联络了。」三舅妈的声音好温柔，「漾漾，我没有要赶你，可是……」

    「我知道啦，舅妈。」我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挤出一抹笑，「我放个包包再来吃饭，我好饿了哦！」

    「好。」三舅妈莞尔，我看出她眼神里有一丝心疼。

    我回到房间，放下包包，吐了好长一口气，拿起放在桌上的水瓶，灌了好大一口水。

    这间房间，真正属于我的，只有摆在地上的教课书，和衣柜里的几件衣服，其他东西一律与我无关。

    我不能像很多人一样，买喜欢的书本收藏，买许多漂亮的衣服，这不只是钱的问题，也是空间的问题，因为根本没有哪个地方可以让我一直放着我的东西，我居无定所，只能不断流浪。

    曾有人说：「我们无法决定自己的父母是谁，但我们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可我常在想，会不会我的人生，在我的父母是谁的那刻，就已经决定，就已经无法改变了。

    「漾漾？」三舅妈的声音将我从沉思中唤回，我又灌了两口水，才走回客厅。

    「真的好饿哦。」我硬是免强的笑着，盛了好大一碗饭。

    老实说一点胃口都没有，但我不忍忽视三舅妈的好意。

    「礼拜六我要带小妙跟小妍去逛街，漾漾也一起来吧？想要什么儘管说没关係。」

    「不用啦，舅妈，我已经拥有太多了。」我回答完三舅妈，狼吞虎嚥的扒着饭，希望能越早结束这个饭局。

    「我今天借了一本很好看的小说，我想要赶快看完。」我站了起来，将椅子靠进桌子，把餐具拿到厨房洗。

    我没有再与三舅妈对到眼，我想她现在一定是用又怜悯又愧疚的表情看着我。

    从我有印象以来，就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有时候在一个地方会住个两三年，有时候几个月，我又会被送往下一站。

    没有一个地方是我真正的家。

    虽然大部分亲戚通常都不会给我好脸色看，我仍旧会抱着感恩的心，因为欠他们的太多了，加上爸妈欠的，又更多了。

    我好想早点摆脱这种依靠别人生活的日子，却一点能力都没有。

 Chapter01小盛，大圣(03)

    今天的琴声很不一样，除了《天空之城》的那首曲子，又有几首很熟悉的曲子，我很确定是宫崎骏作品里面的，却说不出是哪一部。

    我坐在木门后通往二楼的台阶，侧头倾听小房间传来的琴声。

    小盛说可以上来，但最好不要进去，所以待在这里，没有进去应该就没关係了吧？

    我手掌撑着脸，手肘靠在膝盖上，边发呆边听着音乐的变化。

    过一阵子，琴声突然停了，房里头有人开口讲话，里面开始喧闹，接着有好几种乐器同时演奏，有人开始哼起歌来，唱歌的人声音比较高，很明显不是小盛。

    不知道现在在弹钢琴的人，是不是他？如果等下拿着手机问他：「可以让我录音吗？」，他会作何感想？会不会觉得我是神经病啊？

    又发呆了好一阵子，房门忽然被推开，率先走出来的是两个背着吉他的男生，他们看到我后都愣了一下，互看了对方一眼。

    「你要找谁？」其中一个眼睛比较小，皮肤很白的男生问我。

    「找……小盛。」我想了想，只好这样回答。

    薛仪会这样叫他，就表示他名字里面一定有个「盛」字吧。

    「唉唷唷，找小盛哦！」另外一个男生朝小房间的方向大喊。

    「是不是薛仪？」忽然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凑过来，看到我后眼睛微微睁大，「咦？不是薛仪。」

    「哦，所以是谁？」一个褐色头发瀏海微长的男生也凑过来，看到我后眼睛微微瞇起。

    嗯哼，现在是怎样？四个人这样盯着我看实在是很没礼貌，也很奇怪。

    「谁？」要找的人终于发出声音，他也走了过来，看到我后一直淡定的脸终于有了变化。

    「喂喂，小盛啊，你朋友几班的，介绍一下吧。」其中一个背着吉他的男生说。

    「滚。」他翻了那个男生一个白眼，看他犀利的眼神，好庆幸这句话不是对我说的。

    「回家囉。」褐色头发的男生拍拍其他几个人，他们四个一起往楼下走去。

    「怎么了？」他看起来有点无奈，不知道是因为我叫他小盛让他尷尬，还是我又跑上来，或者以上皆是。

    「我有个不情之请。」我站了起来，微微仰头，对上他的眼。

    「什么事？」

    「我可以录你弹钢琴的声音吗？」

    「为什么？」他微微皱眉，同时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

    「因为很好听。」

    「那为什么要录我弹的声音？」

    「因为很好听。」

    他叹了一口气，「我是说，那为什么要录我弹的声音？」

    好吧，我其实懂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叫我去找已经录好的，不要找他。

    「因为你弹得特别好听。」

    嗯哼，感觉这种人就是拿厚脸皮的人没輒，我就这样厚脸皮到底好了。

    他微微皱眉看着我，不知道是在想要怎么打发我，还是决定要答应。

    因为怕被他拒绝，心脏跳得越来越快，我从包包拿出两条抹布，「我可以擦地板，弥补昨天的过失，顺便谢谢你的帮忙。」

    他的嘴角突然抽了两下，看起来是又无奈又想扁我，「你要我弹什么？」

    「《天空之城》！就你最常弹的那首曲子！」见他终于答应，我难掩兴奋。

    「我最近比较忙，开学后找天录给你，行吗？」

    哦，天啊！他其实意外的好相处，没想到那么容易就说动了。

    我点头如捣蒜，「当然好，真的非常谢谢你。」

    「下楼吧。」他说完，往楼梯下方走去，我跟在他后方，嘴角难以抑制地扬起。

    「你刚刚又有弹其他曲子，是什么？」

    「也是宫崎骏作品的音乐，有《魔法公主》跟《神隐少女》里面的。」

    「哦！那两部也很好看，你有看吗？」我加快脚步走到他旁边，和他肩并肩。

    「有。」他嘴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宫崎骏的作品很棒，加上久石让的音乐，更加分了。」

    「真的！」我觉得找到知音了，兴奋的在原地转了两圈。

    「我到时候要怎么联络你？」他推开木门，进到活动中心，回头问。

    「嗯……不然我们交换手机号码好吗？」

    「行。」他从口袋拿出手机，滑开后递给我。

    我输入手机号码和名字，将手机递还给他，也从口袋拿出手机递给他。

    等到他把手机递还给我，才终于知道他的名字了，戴民盛。

    「以后请叫我全名。」

    想到刚刚他朋友调侃他的样子，我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我之前又不知道你的名字，听薛仪那样叫你，才跟着叫。」

    戴民盛有些无奈的嗯了一声。

    「你们刚刚是在练习社团招生的表演吗？」

    「对，最近都要练习。」

    「你也是弹琴，对吗？」

    「没有，我弹贝斯。」

    「贝斯！」我惊呼，没想到他竟然会弹贝斯。

    「怎样吗？」戴民盛微微皱眉，似乎觉得我大惊小怪。

    「感觉很厉害。」

    「还好。」他轻笑了一声，神色之间有股自信。

    「所以你要到招生完才比较有空吗？」

    「嗯，而且再来不会在这里练习了。」

    「为什么？这里不是你们热音社练习的地方吗？」

    「这里隔音不太好，最近其他社团会来这边练习，会互相干扰到。」

    「对！」

    我双手一拍，戴民盛不解的看着我，「什么？」

    「我之前觉得很奇怪，怎么会一直听到你的琴声，原来是隔音的问题。」

    「活动中心盖满久了，那时候建材没那么好吧。」戴民盛耸肩，表现的不以为然。

    「那你们……之后在哪里练习啊？」

    「文艺大楼那边有音乐教室。」戴民盛顿了顿，「其实通常都会在那边练习，只有我们几个干部偶尔会来这边，因为我满喜欢这边的氛围的。」

    「我也挺喜欢的。」我点头附和。

    戴民盛扯了扯嘴角。

    「你选文组还是理组？」我问。

    「自然组。」

    「是哦！那我们有机会同班喔。」

    「你对理科有兴趣？」戴民盛扬眉。

    我想了想，才开口，「舅妈说，读理工科出路比较广。」

    「那你呢？」

    「我？」

    「你自己的想法。」

    「我也不知道。」我乾笑两声。

    「跟薛仪一样，都没有自己的想法。」戴民盛眼神有些受不了，他似乎没办法苟同我的回答。

    「薛仪也选理组啊？」

    「嗯，但她理科烂到极致，大概要补考补到死。」戴民盛哼了一声。

    呃，我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

    「对了……你昨天啊，把我当成薛仪的时候，为什么要那样说？」

    「说什么？」

    「就是不要跑上去之类的话。」

    戴民盛叹了一口气，「因为她上次差点把摆在里面的吉他砸了，她那么好动出现在里面真的很可怕。」

    「哦，原来如此。」我点点头，「对了，如果你有空的话，一定要赶快告诉我哦。」

    「你如果很喜欢听音乐，我可以先传其他音乐档给你。」

    「真的吗！」

    戴民盛后退一步，皱起眉头，「反应干么那么大？」

    「因为我在家没有电脑可以用，所以没办法把音乐转成mp3档存到手机，你可以传给我，我很开心。」

    「小事一桩。」戴民盛淡淡地说。

    他用蓝芽传了几首流行歌，还有几首久石让的曲子给我。

    回到家后，开心地反覆听着这些歌，期待能录到戴民盛弹《天空之城》里的那首曲子给我的那天。

 Chapter01小盛，大圣(04)

    距离十一月只剩下不到两个月，这也表示距离要搬离三舅妈家的时间剩不到两个月。

    这段时间我试着在学校附近找打工，但每份履歷都像泥牛入海一样，没有任何消息。

    我想着要自立自强，却没有半点自立自强的能力，两个月之后，终究还是只能搬到二叔家，看着他们全家人的脸色过日子。

    「漾盈，我们去扫地吧！」薛仪伸手过来勾住我的手，她的力道带着我往教室外移动。

    高二分班，我真的很有缘的和戴民盛跟薛仪同班了。

    虽然对她的第一印象没有很好，不过这几天相处起来，渐渐习惯她大喇喇的性格。

    外扫区满地的落叶让我几乎要抓狂，薛仪倒是很有耐心的扫着地，口中边哼着歌。

    「薛仪，下节课不是国文课吗？」其中一个班上的男生问。

    「嗯，对呀，国文课呢，今天要上什么呢？」薛仪嘴上仍哼着歌。

    「你想想要上什么？」那个男生语气很奇怪，总觉得他像是明知故问。

    「漾盈，要上什么啊？」薛仪嘴上这样问，看起来不太在意。

    「呃……好像是苏辙的黄州快哉亭记。」我想了想后回答。

    「哦，是上小苏的课哦。」

    「所以你不是应该要去找国文老是拿讲义吗？国、文、小、老、师！」那个男生扯开嗓子。

    「齁！啊你是不能直接讲吗！这样很浪费时间耶！」薛仪跺了两下脚，「漾盈，我要去拿讲义了，这边交给你好吗？」

    「哦，好。」我点点头。

    反正叶子扫完还是会一直掉，我就做做样子假装扫得差不多就好了吧。

    薛仪往办公室的方向跑去，我把聚集起来的叶子倒进外扫区的垃圾桶。

    「我想去一下厕所，我这边也交给你囉。」那个男生说完，也不等我回覆，把扫把一放，就往厕所的方向跑去。

    瞪着他有扫跟没扫一样的地板，慢慢地聚集那些落叶，然后再重复一样的动作，将落叶倒进垃圾桶。

    看了一下四周，叶子一样多得吓人，但至少很明显有扫过的痕跡，我想这样就差不多了。

    「喂。」一道男声传来，我愣了一下抬起头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一个穿着学校运动服的男生坐在学校的围墙上，头上反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

    我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我把扫把放回扫具间。

    「为什么不理我？」他脚一前一后的晃着。

    「有什么事吗？」又瞥了他一眼，我很确定不认识他。

    「你成绩怎样？」他挑眉，他的模样和语气好讨人厌。

    「不怎么样。」我哼了一声，回头往教学大楼的方向走去。

    「喂。」听到声响，回过头，他已经从围墙上跳了下来。

    「你想怎样？」我皱起眉头，猜不透他想干么。

    「不想怎样。」他学着我刚刚的语调，还哼了一声。

    鐘声响起，我瞪了他一眼，准备回教室。

    忽然传来碰的一声，接着他的声音又响起，「喂、喂，你地怎么没扫乾净啊？你们班卫生股长都不管的啊？」

    我皱起眉头，回过头，映入眼帘的画面让我差点抓狂，这傢伙竟然把垃圾桶踢翻！里面的落叶全部落在地上，看起来真的像没扫过。

    「喂！我有惹到你吗！」

    要不是我是女生个子不高又没什么力气，真的很想上前拎住他的衣领然后给他一拳。

    「应该……」他把帽子从头上拿了下来，甩了甩，过了几秒才说：「应该是没有吧，你觉得呢？」

    「那你干么要这么幼稚！」我瞪着他，指着地板，「你现在把这些落叶扫乾净哦！」

    「好哇，那劳烦姑娘在这里陪我扫落叶，别去上课。」他勾起一抹调皮又得意的笑容。

    真差劲！

    我哼了一声，「我要回去上课，你好好把地扫好，再回去上课。」

    「我这个人啊，最需要别人盯着我了，要是没有人监督，我一定不会好好扫地，说不定等等心血来潮爬一下树，叶子会落更多。」他将帽子带回头上，双手抱胸，一脸认真思考的模样。

    嗯哼，不只差劲，还是个无赖。

    「那随便你，反正你这样会有报应。」

    「这样就有报应啊！听起来有点可怕。」他完全没有觉得可怕的样子，嘴角仍旧勾着玩味的笑。

    「神经病。」我丢下这句话，往教室走去。

    就算会害班上整洁分数被扣分也不想管了，跟这个无赖在这边耗掉我全部的心力与时间还要被记旷课的话一点都不值得。

    马尾突然被拉住，我吃痛只好停下脚步。

    「嘖，女生留长头发，其实还挺方便的。」他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放开！」

    「那你陪我扫一下地？」

    「我为什么要陪你扫？你把我外扫区弄脏还要别人陪，你是小朋友是不是？」我咬牙切齿。

    「嗯？你知道什么叫做童心未泯吗？」我看不到他的脸，却能感受到他情绪很得意。

    「你快放手！」

    「那你别跑走啊。」

    「什么跑走？已经上课了！上课五分鐘了！再不回去会被记旷课。」

    「旷课会怎样吗？你成绩不是不怎么样？」

    「这位同学，你不要欺人太甚你知道吗？」这样用背影对着他讲话，一点气势都没有。

    今天是什么日子？叶子又多又难扫就算了，还遇到一个幼稚倾向的不良少年。

    我一直以来都不是成绩很好的人，能考上这间公立高中已经算是走狗屎运了，高中后在班上只能辛苦地维持每科不要被当，这对我而言已经用尽全力。

    当然知道我不是聪明的人，成绩不怎样，但这些话出自这个爱欺负人的无赖口中，让人格外难受。

    他终于松开手，我回过头恶狠狠得瞪着他，差点一个巴掌就要往他脸上挥去。

    「我没有恶意。」他笑盈盈地看着我。

    「呵呵，所以你很有善意囉？你的一切还好像是为我好是吗？」我哼了一声，转头往教室走去。

    被他这么一拖，大概上课已经过了十分鐘了吧。

    他一晃，高大的身影又挡在面前，他勾起一抹又痞又坏的笑，「国文课一节不上应该还好吧？」

    「你姓毛名病啊？就算我不上国文课没差我也没必要跟你在这边纠缠不清吧？」完全搞不清楚他想干么，从刚刚到现在我就像老鼠在猫手中被玩弄。

    「嗯？这是你想知道我名字的方式吗？」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你的名字。」

    「好吧，你不想知道的话我就不强迫你了，喂，我们赶快一起把地板扫乾净吧。」他伸手扣住我的手腕，拖着我往扫具间移动。

    我叹了一口气，决定不要再用任何言语的方式表现抗争。

    我讲不过他的，说什么他都得意洋洋，唯一解决的方式就是不要再跟他多做互动。

 Chapter01小盛，大圣(05)

    「唉呀？已经不在意被记旷课了吗？」他把扫把塞到我手上后，还有些得意地问。

    我没有理他，拿着扫把与畚箕到刚刚被他洒满落叶的地方，把落叶全部聚集在一起。

    仔细想想，等下回去一定要跟国文老师解释一堆有的没的才能过关，乾脆就像这个男生说的，一节国文课不上就算了。

    「你知道大树如果不开心，就会一直掉落叶吗？」他蹲到我前方，仰头问我。

    嗯哼，虽然他五官挺端正的，长得也还算不错，但神色间那种狡黠让人无法忽视。

    我没有理会他，转向另一边继续将落叶聚集到畚箕上，再将畚箕拿起来，将落叶倒进垃圾痛。

    「你姓哑名巴吗？为什么不回答我？」他又再次进入视线，仍旧是蹲在地板仰头看我。

    「我只想赶快把地扫完。」我瞪着他。

    他从刚刚就一直在这边讲屁话，完全没有任何扫地的动作。

    「好吧，那我就赶快和你一起扫地囉，只是有个人讲话时间会过比较快，我怕你无聊才一直跟你说话。」他站了起来，开始挥动扫把，我聚集在一起的落叶很快就被他弄散了。

    「你……可以拜託你直接回去上课吗？」看他那兴致勃勃的模样，我知道只要有他在，落叶永远扫不完。

    「这怎么可以？你刚刚叫我把地扫好再回去上课的，我都还没扫好呢。」他伸手拿过我放在旁边的畚箕，走到垃圾桶旁把落叶全部倒进去。

    我松了一口气，这次他总算没有再把落叶都倒出来。

    「你怕不怕被骂？」他转过头看我。

    「什么被骂？」

    「就是老师可能明天会叫你过去，问你怎么没去上国文课啊。」

    我嘴角抽了两下，「你好意思问我？」

    「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所以你怕不怕？」他边问，手上边扫地。

    这次他终于有好好扫地，而且他似乎满会扫地的，落叶很合群的都聚在一块，他把落叶扫进畚箕，倒进垃圾桶，地面已经比刚刚乾净许多。

    「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是被罚劳动服务而已。

    「那你刚刚还那么急着回去？」他伸手拿过我手上的扫把，「我可是帮你争取一节课的时间，让你耳根子清静。」

    「这样我难道还要跟你说谢谢吗？」我哼了一声。

    「你不想说我就不强迫你囉。」他把扫具间的门闔上，转过头看着我，「所以呢？现在到下课剩下二十分鐘，你要回去上课吗？」

    「那你呢？」我反问他，「你现在为什么可以那么悠哉？」

    「今天天气那么好，待在教室闷也闷死人，这样透透气不是挺好的？」

    嗯哼，很好，他根本答非所问。

    「这节第七节，下节第八节，我们不如一起翻墙出校园，提早放学怎么样？」

    「你要出去是你家的事。」

    「你这样说还真是意外的伤人。」他嘴上看这样说，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在乎。

    「能让你受伤我挺开心的。」说完，我往教学大楼的方向走。

    现在开始慢慢走，走到那边差不多就下课了吧，刚好躲掉国文老师，然后上下一节课。

    「喂！戚漾盈！」那男生忽然大喊。

    我愣了一下，回过头看着他。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你十三班，跟薛仪和民盛同班，对吧？」

    他也认识薛仪和戴民盛？难道他就是薛仪常常提到的那个「大圣」？

    其实我不用回答，他也知道答案，这很明显是一种明知故问。

    「你是……大圣？」

    「这是在讚美我是大圣人不成？真是不敢担。」他瞇起眼睛看着我。

    「我改变主意了，我想要知道你的名字。」我打量他的模样，和戴民盛一点也不像。

    他们应该不是兄弟吧？但我肯定他应该就是那个大圣没错。

    「真的吗？不会委屈你吗？我没有强迫你知道哦。」他又把他的棒球帽拿了下来，把他的瀏海往上抓。

    是怎样？变成一副赛亚人的模样。赛亚人？大圣？齐天大圣？……孙悟空？

    「干么用那种表情看我？」他问完，把他的帽子扣到我头上。

    「喂！」我愣了一下，赶紧把它拿下来。

    「你到底要不要讲？」

    「你这是在强迫我吗？」他一脸无辜。

    「你头发抓这样……很好笑。」我打量他一下，笑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不会笑咧，从刚刚到现在不是板着脸，就兇巴巴的。」他把刘海拨好，将帽子从我手上接过，反戴好。

    这时下课鐘声响了，嗯，很好，真的被他拖到下课了。

    「好啦，我要回去上课了，掰掰。」

    「等一下啦。」他又伸手扣住我的手腕，「你一小时多少？」

    「什么一小时多少！」我甩开他的手，后退两步，防备的瞪着他。

    嗯，不只是幼稚鬼无赖不良少年，还是一个变态。

    「齁！你不要想歪，我只是想找个人陪我去看《天空之城》。」难得他眼神看起来有点真诚。

    「看……《天空之城》？」

    好吧，我真的很好拐，听到这句话竟然立马卸下防备。

    「嗯，一寸光阴一寸金，所以我出钱借用你的时间，不过分吧？」

    「你……这样很奇怪吧？」我皱起眉头，「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你为什么防备心那么重啊？我就直接跟你讲我要干么了，你还不相信。」他双手环胸，打量我的表情既无辜又无奈。

    「我为什么不防备？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又被你问了那么奇怪的问题，不管是谁都会觉得很危险吧？」我瞪着他。

    好吧，可是不得不承认，听到他说要找我去看《天空之城》，竟然还满心动的。

    「你不是知道我叫大圣吗？」

    「那应该不是本名吧？」

    他咳了两声，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开口，「嗯，好吧，我叫梁品圣，品行神圣的品圣。」

    咳，品行神圣呢，这种话他也讲得出来。

    「所以肯不肯？」

    「我有什么好处吗？」

    「有啊，我请你吃晚餐，请你看《天空之城》，听起来还不错吧？」

    「一寸光阴一寸金。」我看着他又变狡黠的笑容，哼了一声，「可是寸金难买寸光阴。」

    他瞇着眼睛，看着我，没有继续说话。

    「我要回去上课了。」说完，我往教室的方向走，这已经不知道是这一小时里面的第几次了。

    希望这次可以成功的摆脱他。

    走出几步，他没有跟上来，头发也没有被拉，我微微侧头往后看。

    「放学我会去找你哦！」他发现我回头后，立刻挥手大喊。

    我的天啊！别来找我啊！我可不想再和他纠缠不清！

 Chapter01小盛，大圣(06)

    回到教室的时候，上课鐘声已经响起，薛仪从离我两排远的地方，传来纸条。

    一开始还没注意到她在笔的上头捲上便利贴，只是把笔往桌角随手一放，后来因为一直感受到她的视线，才会意到上面有纸条。

    「上一节怎么没回来？因为实在太久了，我就跟老师说你肚子痛。」

    「我遇到你家大圣。」回传完纸条后，好巧不巧抬起头便迎接到老师的视线，我不敢再分心做其他事。

    下课的时候，薛仪凑到我旁边，「你也认识大圣吗？」

    「根本不算认识吧。」我扯扯嘴角，注意教室周围，幸好梁品圣没有真的出现。

    虽然不确定他会不会来找我，但最好趁他还没出现的时候，赶快离开学校，免得又跟他纠缠不清。

    「那你怎么会知道大圣？」薛仪一脸疑惑。

    「他说他认识你们，所以我就猜他是大圣，后来也有问他。」

    「原来如此。」薛仪頷首。

    「戚漾盈。」戴民圣走了过来，看了旁边的薛仪一眼，又看向我，「我今天有空。」

    「真的吗！」

    「齁！小盛，你们两个要去约会哦！」一旁的薛仪嚷嚷。

    「不是。」戴民盛翻了她一个白眼。

    「好吧，那我先回去囉，再见。」薛仪向我们挥挥手，离开教室。

    「还没有社团招生耶，你们今天怎么不用练习？」

    「今天社长有事，鼓手有事，没办法练。」他拍拍他背上的书包，我跟他一起离开教室。

    「那要去哪边呢？活动中心二楼还是音乐教室？」我侧头问他。

    「活动中心吧。」

    「好耶！」我超级喜欢那里的！

    「然后准备拖地。」

    我愣了一下，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原来你还记得哦！」

    「不然我要平白无故就让你录音吗？」戴民盛反问我，嘴角掛着酷酷的笑。

    我们一起爬上楼梯，到二楼的时候，戴民盛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往三楼前进。

    「要去哪里？」

    「拿拖把。」

    他从扫具间拿了一把拖把给我，自己拿了两条抹布，我们一起回到二楼的小房间。

    我拖地，他擦拭着里面的器材和窗户，整个清理好，花了将近三十分鐘。把扫具放好，终于等到我最期待的一刻。

    这次不用躲在门口偷听，也不用在楼梯口等待，而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坐在旁边看着他弹琴。

    戴民盛在弹琴之前告诉我，这首曲子叫《伴随着你》。

    录好音后，我们一起听了一次，听完后，戴民盛微微皱眉，「我觉得不怎么好。」

    「我觉得很好，非常感谢。」我接过手机。

    「是吗？」他反问我，手又轻轻的滑过琴键。

    「你觉得啊，」我靠在小房间角落的墙上，轻轻摸着摆在一旁的吉他，「一个人生活，需要多少钱？」

    「一个人生活？」戴民盛转过头看着我，虽然是疑问句，语调依旧没什么起伏。

    「嗯，一个人在外面生活，连吃含住，这样大概需要多少钱？」

    「这很难说吧，每个人生活开销不同，对于物质需求也不一样，很难比较。」戴民盛闔上琴盖，「你干么这样问？」

    「我只是在想，如果是我的话需要多少钱才能养活自己。」

    「为什么要突然这样想？」

    「因为我不想再给亲戚添麻烦了。」我垂下眼，没有与他对视。

    这样很莫名其妙地说出一段话，他会不会觉得我是怪人？

    戴民盛没有继续讲话，眼前一暗，他走到我面前蹲了下来，对上我的眼，「虽然不知道是怎样一回事，还是希望你能打起精神来。」

    我嗯了一声，猛点头，觉得好想哭。明明他一点也不温柔，也不温暖，却还是被他的举止感动。

    「谢谢你让我录音，你之后也可以常常弹琴给我听吗？」我吞吞口水，排解掉想哭的感觉。

    「如果你愿意拖地的话。」

    「哈哈，这样也要敲诈就是了。」

    「什么敲诈？这算互惠吧？」戴民盛站了起来，我也跟着站了起来。

    戴民盛将房间的窗帘拉上，「走吧，有点晚了。」

    嗯了一声，先走出小房间，戴民盛跟在后面走了出来，将门扣上反锁。

    小房间外没有开灯，太阳又早就下山了，现在光线很暗，几乎看不清楚。

    忽然传来一声喂，我吓的抓紧戴民盛的手臂。

 Chapter01小盛，大圣(07)

    「那是……什么声音。」我小声地问。

    隔了几秒，戴民盛才缓缓开口，「品圣，你玩什么把戏？」

    什么？是梁品圣？这样想起来……那个喂的声音的确有点像他。

    「我哪有玩把戏？我只是来等人而已。」梁品圣的声音传来。

    等到习惯现在的光线后，才隐约看到梁品圣的身影，但仍旧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等人干么不随手开一下灯？」

    「节能省碳。」梁品圣才刚说完，灯就亮了，忽然变那么亮，我有些不适应，眼睛微微瞇起。

    下一秒，灯又突然被关掉了。

    「你在干么？」戴民盛问。

    「你们卿卿我我的，够亮了。」

    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还勾着戴民盛的手，赶紧放开，往旁边挪一小步。

    过没几秒，灯又亮了，这次开灯的人是戴民盛。

    「你等她？」戴民盛问梁品圣。

    「嗯啊，我跟她说我放学会来找她。」梁品圣伸手指着我，「结果她却偏偏躲起来。」

    「我哪有躲，而且我根本不认识你啊！」我瞪着他。

    「我们下午都讲了那么久的话，还不算认识哦？」

    「……不算。」

    「那怎样才算认识？」梁品圣朝我走近两步。

    「下楼讲吧，你们再争下去，等下我们被关在楼上。」戴民盛开口。

    我率先往楼下走去，出了木门后放慢脚步，他们绕过我，变成他们两个走在前面。

    「所以怎样算认识你啊？戚漾盈。」梁品圣回过头，变成倒退走，双眼看着我，勾着玩味的笑。

    我没有回答他，放慢脚步。

    「喂，民盛啊，你认识戚漾盈吗？」梁品圣问戴民盛。

    「你问这废话吗？」戴民盛语气显然是受不了他。

    「是废话吗？那我可以问你们怎么认识的吗？她怎样定义你们算认识了？」梁品圣继续问。

    嗯，他这个幼稚鬼，超喜欢玩这种文字游戏。

    戴民盛停了下来，意识到他停下来后，梁品圣也停了下来，我也跟着停了下来。

    他们到底是不是朋友啊？怎么感觉戴民盛不太想理他？可是戴民盛好像对谁都这样子？

    「我劝你还是投降吧，品圣在这方面特别有耐心。」戴民盛回头这么对我说。

    戴民盛说的话让我哑口无言，只能张大双眼看着他。

    戴民盛轻轻笑了两声，继续往校外走去，梁品圣没有再倒退走，而是与戴民盛肩并肩往前走。

    到校门口的时候，放在口袋的手机突然响起，原本以为是三舅妈，一看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号码。

    「回去了吧？」我听到戴民盛这样对梁品圣说。

    接起电话，另一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好，请问是戚漾盈小姐吗？」

    「对，请问你是……？」

    「这边是菓山茶行，我有收到你的履歷了，想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来面试。」

    「我……真的吗！」我既紧张又兴奋，忽然有些语无伦次，差点没办法挤出完整句子，「那我……我大概半小时后过去可以吗？」

    「可以呀，欢迎你过来。」虽然看不到女人的脸，却觉得她是很好的人。

    直到通话结束，心跳还是因为紧张而快速的跳动，抬起头，正巧与戴民盛和梁品圣对上眼，他们俩都盯着我。

    「干么这样看我？」我后退一步问。

    「哈哈哈，干么一脸防备？表情很好笑。」梁品圣很没礼貌的说。

    我瞪了他一眼，一旁的戴民盛问梁品圣，「你还不回去？」

    「我在等她啊。」梁品圣下巴微抬，方向对着我。

    「你别闹了吧。」我嘴角抽了两下，「不如你叫戴民盛陪你啊！」

    听到我说的话，换一直很淡定的戴民盛瞪了我一眼。

    「哈哈哈，我才不要咧。」梁品圣又哈哈大笑，还伸手捶了一下一旁的戴民盛。

    戴民盛轻轻哼了一声，逕自往另一头走去。

    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迈步跟在戴民盛后方，我不是要跟踪他，只是刚好菓山茶行就在他走的那个方向。

    「喂，你喜欢民盛哦？」梁品圣跟了上来，还用有够大声的音量问。

    「你才喜欢他。」我横了他一眼。

    「你晚餐想吃什么？」

    「问这干么？」

    「我们一起去吃晚餐啊，你不决定的话，我决定囉。」梁品圣语气好理所当然。

    「嗯，你决定吧。」我哼了一声，「我又没要和你吃。」

    难得梁品圣没有继续讲话，只是叹了一口气。

 Chapter01小盛，大圣(08)

    看到菓山茶店的时候，我停了下来，准备过马路，戴民盛则是继续往前走。

    「民盛，掰囉！」梁品圣朝他的背影喊。

    戴民盛伸手挥了挥，却没有回头。

    「你干么跟着我？」看着在旁边停下的梁品圣，我皱眉。

    「好笑了，我家不能跟你住同一边吗？」

    「我家又不住这边。」

    「那就是你跟着我了呀，你干么跟着我？」

    我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讲话。

    「你家不住这边，你干么走这边？」

    「我要去菓山茶行。」伸手指着招牌，这时刚好绿灯了，我迈步踏上斑马线。

    「你喜欢喝这家的饮料哦？」梁品圣跟了上来。

    「我要去应徵。」

    「哦，原来如此。」

    我在菓山茶行前停了下来，一旁的梁品圣也停了下来。

    「别跟我说这间茶店是你家开的。」

    「当然不是啊！」一旁的梁品圣勾勾嘴角，似乎觉得我说的话很蠢，接着他语气一转，「我等你。」

    不等我回答，他往一旁走去，在路边蹲了下来，我看了他一眼，吐了好长一口气，才战战兢兢地走进去，马上招呼我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脸上化着浓浓的妆，「你好，请问需要什么？」

    「我是收到电话来面试的。」我努力让自己与她对视，不要回避眼神。

    「哦，面试喔。」那女生多看了我两眼，「稍等我一下哦。」

    她转身走进去，过了一会儿她走了出来，拉开一旁的门，「进来吧，我们店长在里面。」

    「谢谢你。」我向她点头，然后走了进去。

    绕过摆放饮料与食材的地方走到后面的房间，里面摆放一张白色的桌子和两张椅子，一个女人坐在那。

    看到我后她站了起来，「是漾盈吧？请坐。」

    「你好。」声音竟然有些发颤，等她坐下后，我拉开另一站椅子坐了下来。

    「为什么想要打工呢？」店长问，手上拿着一张纸和一支笔。

    「我想要存钱。」

    「为什么选择菓山呢？」

    「离学校近，放学过来很快。」我老实回答。

    「家长知道吗？」

    「我之前有跟舅妈讨论。」

    店长用有些狐疑的表情看了我一眼，「那……她同意吗？」

    「嗯。」我点头。

    其实三舅妈一直叫我不要急着找打工，把书读好比较重要。可是我真的不想再继续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了，虽然知道现在要养活自己有困难，但还是想试试看。

    什么都不试，放任事情继续想往常一样进行，永远没有办法摆脱恶性循环。

    「那你可以上班的时段呢？」

    「要上课的日子我可以放学后过来，假日我整天都可以上班。」

    「嗯，好。」店长点点头，在纸上又写下一些东西，「我们的薪资是照规定的基本时薪，排班一个礼拜排一次，发薪日是每个月五号，有录取的话，我会再通知你。」

    「好，谢谢。」我站了起来，离开小房间，走出柜檯的时候，向那个化着浓妆的女生点个头，才离开菓山。

    我吐了好长一口气，心跳还是因为紧张而快速跳动。

    「怎么样？」梁品圣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我也不知道。」我叹了一口气。

    「那我们去吃饭吧。」

    「你……」我上下打量他，看不透他那么坚持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附近有家不错吃的餐馆，价格也还算划算，还是你嫌外食太油？」他劈哩啪啦的继续讲下去。

    「梁品圣，为什么你一直坚持要和我一起吃饭？」

    「为什么不能？」他反问我。

    「这样很奇怪吧？你如果真的要找人吃饭可以找薛仪跟戴民盛，你跟他们不是都很熟了？」

    「你才奇怪，我为什么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他反驳我。

    「唉……」

    「我问你哦。」他微微蹲下，与我的视线对上，「如果是民盛找你吃饭，你会这样一直打枪吗？」

    呃，他又不可能找我吃饭。

    「你不觉得人其实满奇怪的吗？」梁品圣站直，身高瞬间又高了我一截，他的视线看向对面，表情有种难以形容的孤独感。

    「什么奇怪？」我问得有些心虚。

    「像民盛，不用跟你讲什么话，你就跟他处的挺好的，我一直跟你讲话你却觉得我烦。」

    「是因为你很奇怪吧！」我瞪着他，「你今天先是乱倒落叶，后来还扯我头发。」

    「你就不搭理我，我也没办法啊。」听梁品圣的语气，好像全部都是我的问题，他语气一转，「好啦，我们去吃饭吧，都那么晚了。」

    「我舅妈有煮，我回家吃就好。」

    「好吧。」他耸耸肩，难得没有再坚持，「我不喜欢勉强别人。」

    「你好意思讲？」我扯扯嘴角。

    「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你如果有录取菓山，再跟我说。」

    我干么要跟你讲？

    敷衍的喔了一声，就过马路到对面准备搭公车回家。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小妙跟小妍正在客厅看电视，三舅舅则坐在一旁看报纸。

    「漾漾，今天怎么那么晚回来？学校有活动吗？」三舅妈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喔，对呀，我留下来看热音社的朋友练习。」

    「还没吃晚餐吧？我帮你加热过好吗？」

    「不用啦，我直接吃就可以了。」

    我走回房间，放下书包，同时注意到衣柜前面多了一个五斗柜。

    那不是要给我的，是小妙或小妍其中一个正在为了新房间做准备。

    我势必得离开，而且越快越好。

    随便扒几口饭，便回到房间拿换洗衣物，准备洗澡。

    今天面试的结果大概就是没有结果吧，看来想要靠自己的能力生活对现在的我而言还是太难了。

    吹完头发准备回房间时，被在客厅的三舅舅叫住，这时客厅只剩下我跟他。

    「漾盈，最近我跟你舅妈有联络你二叔了。」

    我嗯了一声，因为猜到三舅舅后面要讲什么，不自觉的握紧拳头。

    「你二叔那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这周末过去可以吗？」

    「……好。」

    「我会帮你把东西载过去的，不用担心。」

    「谢谢舅舅。」

    我早就猜到会有这天了，只是时间比想像的还早些。

    回到房间，稍微整理一下东西，一直以来好像都是这样，我随时要做好离开的准备。这种时候，还挺庆幸我的东西并不多，东西少，离开的时候方便些。

    「虽然不知道是怎样一回事，还是希望你能打起精神来。」

    戴民盛讲这句话的时候，依旧是一号表情，可是这句话却意外的鼓舞人心。

    我还是要打起精神来。

    这个地方不能继续住，就换个地方吧；这个工作没有顺利被录取，就再找下一份吧。

    我不会被打败的，我会好好的振作。

 Chapter02房东先生(01)

    我趁着午休的时侯到学校图书馆使用电脑，目的是搜寻学校附近的套房。

    其中最便宜的也要三千，加上生活费还有学费要存，我一个月就算能赚到一万多，要撑下去还是有困难，更何况现在只是学生，又完全没有工作，要找到房东愿意租给我是难上加难。

    叹了一口气，关上电脑萤幕，站起来走到图书区间晃。

    这学期开始，学校又新进了一批新书，在图书区注意到《天空之城》的全彩故事书，我马上拿起来翻阅。

    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再看《天空之城》了，想再看一次一直都还没有机会。

    我坐到图书馆的角落，将手机从口袋拿出来，播放戴民盛录给我的《伴随着你》，再次沉浸到故事里。

    「你真的很喜欢《天空之城》。」熟悉的嗓音将我从故事拉离，梁品圣蹲了下来，瞇起眼睛看着我。

    等等，昨天都没有意会过来，现在才迟钝的想起，他怎么会知道我喜欢《天空之城》？

    但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我马上又把这件事情拋诸脑后，「你……怎么流那么多汗？」

    「我刚刚去打球。」

    「打球？现在不是午休时间吗？而且大中午的会中暑吧。」我皱眉。

    「那你怎么在图书馆，没有午休？」

    「我要查资料。」

    「哦，你要查拉普达？还是飞行石？」梁品圣的模样好欠揍，他依旧勾着痞痞的笑。

    我把书本闔上，站了起来，「你这样流完汗又吹冷气，会着凉。」

    「你在关心我吗？」

    「我只是想说，你流那么多汗不要站在我旁边。」我把书本放回书柜，将手机播放的音乐关掉。

    「我身上又没有味道。」梁品圣语气很无辜，还伸手扯了扯衣领嗅了一下。

    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快要打鐘了，准备要上课了，我迈步往图书馆外走。

    「我问你哦。」看了一眼跟了上来与我肩并肩的梁品圣。

    「嗯？」

    「学校附近这一代，你熟吗？」

    「还可以呀，怎么了？」

    「那你知道这附近小套房的行情吗？」

    「嗯……学校对面有栋透天厝，好像都租给学生吧，半年两万的样子。」梁品圣思考了一会儿，「学校宿舍比较便宜，一学期六千的样子。」

    我当然也有想过要住学校的宿舍，可是一到寒暑假我依旧会无处可去。

    半年两万块？一个月岂不是超过三千？我现在完全没有半点积蓄要怎么去租屋子？是不是真的只能去二叔家了？

    「你要租套房？」

    「嗯。」

    「你的预算呢？有预算会比较好找吧？」梁品圣竟然很认真的在跟我讨论这个话题。

    「我也不知道啊。」我撇撇嘴角，「菓山可能不会录取吧，我还要继续找工作。」

    像我这样也很可笑吧，没有收入还想跟人家租房子。

    「这样吧，我认识一个房东，他人挺好的，说不定他可以用便宜的价格租房间给你。」

    「真的吗？」我诧异地瞪大眼，没想到梁品圣人脉那么广。

    「真的啊，骗你我又没好处。」他耸耸肩，神色看起来好真诚。

    「那……你可以给我房东的电话吗？」

    「手机给我吧。」

    我把手机放到梁品圣手上，他很快的输入完电话还给我，上头输入的名称是房东先生。

    「我什么时候联络他比较方便呢？」

    「嗯，都可以，房东先生挺间的。」梁品圣想了想后回答。

    「谢谢你。」

    突然觉得昨天很对不起他，一直不想理他和敷衍他，没想到他还愿意帮我的忙，看起来也不怎么介意昨天的事。

    「不用谢啦，我要回去上课囉，掰。」他一讲完，往教学大楼的方向跑去。

    我又看了一眼房东先生的电话，才把手机收进口袋。

 Chapter02房东先生(02)

    放学后，我并不打算直接回三舅舅家，而是打算再到学校附近找找有没有其他打工机会，顺便拨电话给房东先生。

    「漾盈，你今天没有要去听小盛弹琴哦？」薛仪凑了过来。

    我摇摇头，看向站在教室前门边的戴民盛，他正跟几个他热音社的朋友再讲话。

    「是哦，我也好想去听小盛弹琴，他每次都不让我跟。」薛仪吐吐舌头。

    「你如果真的要跟，他应该也不会怎样吧。」总觉得戴民盛这个人，虽然看起来难相处，其实刀子嘴豆腐心。

    「谁知道呢？」薛仪撇嘴，「反正我再直接去他家听好了！」

    「你……」

    「呵呵，我跟小盛和大圣是青梅竹马，所以我常常会跟他们玩在一块。」

    「原来如此。」

    「跟他们相处，挺好玩的对吧？」薛仪笑了，眼睛整个瞇了起来。

    「算……是吧。」想起戴民盛的傲骄性格和梁品圣的死缠烂打性格，我也笑了。

    一离开学校，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有些眼熟。

    「你好，请问是漾盈吗？」电话另一头的声音跟菓山茶行的店长有点像。

    「是，请问是？」

    「我是菓山的店长，这边要通知你录取了！请问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上班？」

    「我……我录取了吗？」我激动的险些叫出来。

    「是的，没错。」

    「明天就可以了！」

    「那你下课到这边大概几点？」

    「我五点半以前就可以到了。」

    「好，那明天来上班上到十点可以吗？之后的班会再告诉你。」

    「真的很谢谢你愿意给我机会！」讲完电话后，手还因为兴奋而发颤。

    不知道菓山茶行的薪水能不能预支？如果不行，我是不是还是得去二叔家渡过一个月？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总比原本要一直待在那里好，过了那个月，我就可以摆脱当皮球的宿命。

    太好了，总觉得这是十六年来，最踏实的一刻，深深地感觉到自己活着，能有所作为。

    我点进通讯录，找到房东先生的电话号码。

    虽然现在没有钱，但先问问看有没有空房间应该还好吧？如果还有的话不知道能不能留一个月？

    我拨出电话，紧张的心情跟昨天要去面试一样。

    「喂。」电话另一头传来一道男声。

    「喂，你好，请问是……」呃，我忘记问梁品圣房东先生的姓氏了！

    「请问是？」

    「请问是房东先生吗？我有个朋友叫梁品圣，他说你有房子在租人。」

    「哦，你是品圣的朋友呀？」这房东先生的语气怎么有些似曾相识？我有认识哪个人声音是这样吗？

    「嗯。」

    「你不是说，你不认识他吗？」电话另一头的人，声音微微发颤，似乎在憋笑。

    「你！」我瞪大双眼。

    是梁品圣？他在耍我？

    「喂喂喂，别掛掉电话啊！」他的声音又传来。

    他也知道他现在的所作所为有多机车？会让人想要立刻掛掉电话？

    我哼了一声，没有任何迟疑，直接掛上电话。

    谁知道他手机门号是哪个电信的，再讲下去电话费爆了，岂不是欠三舅妈更多了？不，重点不是那个，重点是他不过是在耍我，讲下去有什么用？

    中午还抱着感恩的心，还对昨天拒绝他的事情感到愧疚，没想到他竟然骗我！他说骗我没好处，还不是做出那么恶劣的事！

    「你怎么掛我电话？不是说别掛吗？」梁品圣忽然出现在面前，他那兴师问罪的语气让我想挥拳。

    「你这样很好玩吗？」我瞪着他。

    被他弄得好想哭，因为到手的东西突然没了，那种希望被瞬间粉碎的感觉真的好难受。

    「我怎样了？我是真的要帮你。」

    「帮我？」我后退一步，仍旧瞪着他。

    「难道我不能是房东先生吗？」他皱起眉头。

    「你是房东先生？那如果真的是，你干么不直接讲就好？还跟我说你认识房东，他人很好？」

    「不然我人很不好吗？我也没说我不是啊！」好个理直气壮！

    「你哪里好！你很差劲！」

    「嘿，你怎么那么开不起玩笑？」他微微皱眉。

    「有些玩笑不能开，你知道吗？」

    「我没跟你讲那是我的电话，是我不对，但是我真的是房东，这点我没有骗人。」

    「所以呢？你是富二代，家里很有钱，有房间在租人，一天到晚在收人家房租的房东先生吗？」我话中带刺。

    我知道这种话讲出来有多讨人厌，但还是讲了，嫉妒会使人丑陋，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难看。

    我一直以来都在羡慕那些拥有幸福家庭的人，羡慕那些不用担心钱，快乐的过着每一天的人。

    因为这些我都没有，所以我才很渴望，渴望有天能定居在哪，不用继续搬迁，渴望能不用再为了每次亲戚帮我的开销感到愧疚与无奈。

    「我不是富二代，也没有一天到晚收人家房租。」梁品圣没有生气，他勾着浅浅的笑看着我。

    我没有继续讲话，却不争气的掉了几滴泪，我赶紧抹掉，眼泪还是一直滑出来。

    为什么？前几分鐘还在感谢自己存在，感谢这个世界给我机会，现在却又觉得，随时会被这个世界吞噬掉。

    为什么那么多人就可以那么安逸的长大，可以不用为钱财烦恼？

    为什么我就偏偏什么倒楣事都遇上，没见过自己爸妈，没有感受到他们的爱，没有他们的保护就算了，他们的拋弃让我寄人篱下，即使亲戚没有让我吃过苦，我却也没享过什么福，他们把我当负担的眼神我永远不会忘记。

    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又可以干么？根本没有人会开心，根本只有让身旁的人困扰而已。

    我转身，往三舅舅家的方向跑去，最起码那里还暂时是我的家，即使只剩几天，还是能在那里宣洩眼泪。

 Chapter02房东先生(03)

    「戚漾盈！」梁品圣突然好大声的喊，还伸手抓住我的手腕，他的力气好大。

    「我没有在开玩笑，你要不要看看，我想你会需要的，好吗？」他一开始好大声，讲到后来语气变为温柔，在安抚我的情绪。

    「你……」

    「你如果真的不想我也不会强迫你。」他放开我的手，从他的书包拿出一包小包的卫生纸要塞到我手上，「对不起，让你困扰了，真的对不起。」

    我没有伸手接过他递来的卫生纸，只是拼命的抹掉脸上的泪。

    梁品圣后退一步，神色间尷尬又自责。

    「对待女孩子，温柔一点比较好喔。」这声调听起来懒洋洋，把视线转向说话的人，留着褐色头发高挑身材，手上拿着两支鼓棒，是戴民盛热音社的好朋友。

    「别讲风凉话。」梁品圣语气无奈。

    「我讲真心话，不然对女生难道要粗鲁？」他反问梁品圣，难得梁品圣这张厉害的嘴竟然不反驳。

    「原谅品圣吧，他虽然平时脸皮很厚，今天正巧脸皮比较薄一些。」那个男生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对我说，说完就往另一头走去。

    梁品圣双眼直盯着我，我吐了好长一口气，伸手抢过他手上的卫生纸来擦拭眼泪。

    「你租金怎么算？」犹豫后，还是开口问他。

    「先去看房间吧，如果你不喜欢，现在商量完也没用，不是吗？」他双脚微蹲，对上我的视线。

    「嗯，你带路吧。」我把剩下的乾净卫生纸，塞回他手上。

    他迈步往前走，方向跟昨天往菓山茶行的方向相同。

    走几步路，他咳了一声后开口，「你……原谅我了没？」

    「其实你也没做错什么。」我明明说了很过分的话，却拉不下脸道歉。

    我们一起过了马路，走进离菓山茶行不远的小巷，梁品圣在一栋像是平房的老旧建筑物前停了下来。

    「这里……？」我打量屋子几眼，又环顾四周。

    「对。」梁品圣伸手进书包拿出一串钥匙，将门打开。

    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他开了里头的灯，将鞋脱在玄关，踩上上头的木製地板。

    我开始观察屋内，入门左手边有一个门，我猜那是浴室，右手边有流理台，上面摆了一个杯子和几个盘子，旁边还有冰箱，算是个简易的厨房，右前方有个大窗户，上面正掛着几件衣服，左前方则有个简易的楼梯，看起来是隔了楼中楼，多出一个空间。

    这怎么看都像有人住的吧？

    「这……」我又再次环顾四周。

    这怎么看都是一个男生住的地方，总不成还有其他房客就先带我来看房子吧？

    「这是我家。」

    「你在闹我吗？」我脸瞬间垮掉。

    「当然没有。」他伸手指着阁楼，「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其实可以住在那里。」

    看他一脸认真严肃，我知道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但这代表什么？代表我要跟他在同一个屋簷下生活？

    「所以我要跟你住在一起？」

    「我也很想整间房子让给你住，可是这样我就没地方住了，所以如果你愿意委屈一点就可以。」他语气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味。

    梁品圣走到流理台旁，倒了一杯开水递给我，我迟疑了一下，才接过他手中的水。

    为什么他会自己住在外面？他的家人呢？还是他家住离学校很远，才让他自己来这边住？

    「你可以上去看看，虽然空间不大，但我都有在整理，应该还挺舒服的。」

    「喔。」我把水跟书包放到桌上，小心的爬上楼梯。

    上面的空间的确不大，但足以放下我全部的东西了。

    可是如果就真的这样跟梁品圣同居真的好吗？我连他的底细都还没摸透呢。

    「你为什么……要怎么好心？」我下楼梯后问他。

    「一定要理由吗？」梁品圣反问我。

    「我们昨天才第一次见面，我刚刚又讲了很多难听的话。」边说边打量他的表情，他勾着浅浅的笑看着我。

    「我刚刚还把你惹哭了呢。」他拿出我刚刚用剩的卫生纸晃了晃，「所以你讲那些也没什么。」

    「但是……这样很奇怪吧？」

    「你指哪方面？我们住在一起很怪？还是我对你好很怪？」他反问我。

    嗯哼，他把我觉得很怪的都讲出来了，他真的是明知故问达人。

    「都有。」

    「我觉得都不奇怪啊，我对你好，你不开心吗？人不是都希望能被好好对待？」梁品圣淡淡的问。

    「这样你有什么好处吗？我们非亲非故。」

    「我只知道帮助你，至少没有坏处。」他耸耸肩，把书包轻轻扔到一旁的沙发上，「你要吃麵吗？我肚子饿了，还是你舅妈有煮？」

    「我信得过你吗？」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答案不是在你心中吗？」他微微歪头问我，挑了挑眉，「我并没有要强迫你，如果你想继续找，我可以再帮你的忙，不过我就不是房东先生了。」

    好吧，其实我信得过他，也许是他刚刚看起来够真诚，或者是他一直强调他没有强迫我。

    很多事情做与不做都会后悔，既然这样就做吧，反正都会后悔了，就在人生留点纪录也好，最后怎样我也不想管了，这难得是自己做的决定，没有被谁强迫。

 Chapter02房东先生(04)

    「我要吃麵。」我走到他旁边说。

    「好啊，那我就煮多一点囉。」他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菜、麵条还有蛋。

    「那你房租要算我多少？」

    「看你囉。」梁品圣哼着歌，我听不出来是什么，却可以感受到他心情很愉悦。

    「看我？房东先生，你在开玩笑吗？」

    「你到底是以为我有多爱开玩笑？」他侧头看我。

    「这种东西哪有在看房客的？」

    「为什么不行？这不是房东决定的吗？你问我你还不採纳我意见啊？」

    「可是……我要下个月才有办法给你房租。」

    「你录取菓山啦？」梁品圣边说，边把麵分到两个碗里，端到小桌子摆好。

    「嗯，我明天开始上班。」我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他把餐具递给我。

    「那还挺快的嘛。」

    「是说，你说随我，那如果我不给你房租呢？」

    「你又不是那种人。」他哈哈哈的笑了几声，「你根本做不到吧？还问这种问题。」

    没想到梁品圣竟然那么肯定我不是「那种人」，乍听之下还真有点感动。

    「那你家人呢？你住的地方突然多一个人，他们不会说话吗？」

    「不会呀，有怎样吗？」他轻轻笑了两声，「反正你就衡量自己的能力吧，你确定要搬进来再跟我讲。」

    「那如果我搬进来……你不可以到楼上。」

    「我到楼上要干么？」他侧过头瞇起眼睛打量我，「你说看看。」

    「我只是觉得，我们孤男寡女生活在同一个屋簷下，要有一些该有的界线。」梁品圣的眼神让我不自觉回避。

    「原来是这样，那你也别到我的床上。」

    「谁要到你的床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你呢。」他轻轻哼着歌。

    我这个决定……真的好吗？

    可是比起去二叔家，似乎比较好，也许吧，也许……

    「况且……」梁品圣的右手忽然大力的拍向桌子，将脸凑近我，「我如果想怎样，也不会强迫你，会等你自己愿意。」

    「梁品圣！」被他的行为和话语吓到，一不小心把麵给打翻。

    「哈哈哈，你也会害羞耶，真好玩。」他拿起卫生纸递给我，「有没有烫到？把衣服擦一擦啦，我去拿抹布。」

    等到整个混乱清理好，已经不知道过多久了，梁品圣把他的麵推向我，「给你吃。」

    「你吃过了，我才不要。」我皱起眉头。

    「那我再煮一碗给你吃。」

    「不用了啦。」我站了起来拍拍腿，「我该回去了。」

    「要送你吗？有点晚了。」

    「不用。」我摇头，「今天……真的很谢谢。」

    「那你什么时候过来？」梁品圣也站了起来。

    「这周末，可以吗？」

    「你有跟你舅妈商量好吗？」

    「我今天回去会商量，反正，真的很谢谢你。」

    「别再谢了，不要那么见外。」他抓了抓他的头发，「那回家小心，有消息的话跟房东先生说一下吧。」

    「知道了啦！」我撇撇嘴角，开门离开梁品圣的家。

    我必须得想好一套完美的说词来说服三舅妈。

    梁品圣这傢伙虽然很爱欺负人，但比起二叔家那可怕的堂弟，实在好多了。

    回到家，客厅没有点灯，我愣了一下，三舅舅他们似乎都出门了。

    「漾漾，你回来啦？」三舅妈从房间走了出来。

    「舅妈。」我向舅妈招呼。

    「吃饱了吗？你舅舅带小妙跟小妍去夜市了，有没有想吃什么，我叫他们带回来。」

    「舅妈你……」怎么没跟他们一起去？

    这句话还没问完，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三舅妈不希望我回来看到整个房间空荡荡的，她怕我会难过，觉得自己是没人要的孩子。

    这里，她是唯一对我好的人，却也是唯一和我没有血缘关係的人。

    明明是这样，她却将我视为己出，小妙小妍有的东西，我一定也有。

    明明跟她会有的联系，是建立在她跟三舅舅的婚姻而不是血缘，她的行为却比那些与我有关係的人还更温暖。

    我要用什么来回报她如此相待？

    「我刚刚已经吃了，舅妈，我在学校附近要租房子，所以不打算去二叔家了。」

    「你……」三舅妈睁大双眼，「漾漾，你没那么多钱吧？而且女孩子自己在外租屋很危险。」

    「我有接学校的工读，住的地方是同学认识的人介绍的，很便宜，也没有安全疑虑。」

    「不如我跟你三舅说，让你继续住吧，你不用去二叔家，也别自己去租屋了，好吗？」三舅妈皱起眉头，神色藏不住担心。

    「舅妈，你给我的够多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

    「你只是一个孩子啊！也不过比小妙小妍大个几岁……」三舅妈红了眼眶，「要是小妙小妍有天也过得那么辛苦，我也会心疼的啊！漾，我跟你舅舅商量，你别急着决定好吗？」

    「舅妈，真的很谢谢你一直以来那么照顾我。」我红了眼眶，「我只希望你能成全我这件事情，帮我跟二叔说我要留下，再跟舅舅说我要去二叔家，瞒过这两边，让我在外面租屋。」

    其实就算三舅和二叔知道了，应该也只是耸肩不置可否吧，能减轻他们的负担，他们一定很开心吧。

    「你……」

    这时门打开了，三舅舅跟小妙和小妍回来了。

    「妈，快点来吃东西喔！」小妙喊。

    「漾盈，吃饭了吗？要不要吃些？」三舅问。

    「我吃饱了，舅妈你快去吃饭吧。」我拍拍三舅妈，赶紧回到房间。

    洗完澡后，躺在床上听着戴民盛给我录的《伴随着你》，边想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确定可以去菓山茶行打工后，总算放下一块大石，虽然知道考验才刚要开始。

    梁品圣真的很奇怪，常常有些难以解释的举止，我今天还一下被他惹哭一下被他逗笑。

    之后真的就要跟他住在一起了吗？这样会不会太衝动了？虽然觉得有点可怕，却又不可否认还满期待的。

    「漾漾。」三舅妈的声音传来，她敲了两下门后打开。

    「怎么了？」我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刚刚想了想，我之前都没有好好想过你的感受，真的很对不起。」三舅妈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亲戚那边我会帮你搞定，但你答应我几件事情好吗？」

    我点点头，等三舅妈继续说下去。

    「有什么事情或需要帮忙，一定要告诉我，如果被欺负了也要说，过年过节的时候，舅妈都很欢迎你来，好吗？」

    「知道了，谢谢舅妈。」我伸过手，去抱住三舅妈。

    这是第一次对三舅妈做出那么亲暱的举动，我不觉得彆扭，而是感到淡淡的哀伤，却又有些幸福。

    这个拥抱，包含了我的爱与感谢，包含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说的好多好多情绪。

    我滑开手机，传讯息给梁品圣，「房东先生，我确定可以去了，房租请让我欠到下次发薪水。」

    过没多久，他马上回覆，「房客小姐，决定好时间再跟我确认，我会给你一把钥匙。」

    「谢谢。」

    「不谢。」

    我继续播放戴民盛的《伴随着你》，并闔上双眼。

 Chapter02房东先生(05)

    下午一点就得上班，并不想告诉三舅妈我在菓山打工的事，所以只说下午跟同学有约，早上就得把东西搬到住处。

    离开三舅家时，三舅妈叫小妙和小妍跟我告别，她们只快速的说声表姊再见，就很兴高采烈的开始整理她们姊妹其中一人未来的新房间。

    我觉得有些悲哀，又庆幸终于解脱。

    我的东西很少，两个大纸箱就装得下了，到达梁品圣家的时候，才意识到忘记请他找个人冒充房东先生。

    等下舅妈会怎么想？该不会以为我交了男朋友，才这么坚持要自己住吧？

    「舅妈好。」才刚和舅妈一起走下车，就听到梁品圣的声音。

    他跟着我叫三舅妈舅妈是不是有点奇怪？

    心脏不自觉的加速，抬起头注意到梁品圣旁边站着一个跟他差不多高的男生，年纪看起来比我们都大。

    「你们好。」三舅妈向他们点头，接着询问梁品圣旁边的男生，「请问你是房东先生吗？」

    「是，你好，我姓洪。」

    「漾漾没跟我说房租一个月多少，有需要押金吗？我这边先付给你。」三舅妈边说边掏皮包。

    「一个月两千，含水含电含第四台。」那个洪先生说。

    「两千？」三舅妈瞪大双眼，一脸怀疑，「怎么……这么便宜？房间的设备还算新吧？」

    「是，真的两千。」

    「那押金压多少？可以押一个月就好吗？这边我先帮漾漾付前两个月的租金。」三舅妈拿出几张千元大钞，塞到洪先生手上。

    「这些东西我们帮忙搬就好了。」梁品圣的声音传来，他已经帮我把纸箱搬下车了。

    「漾漾，要保持联络，钱不够了再告诉舅妈，我先回去了。」三舅妈拍拍我，眼神满是关怀和不捨。

    「谢谢舅妈。」我眼眶红了。

    三舅妈离开前，又塞了几张钞票到我手上，我推说不要，她却没有拿回去。

    等到三舅妈离开，洪先生突然把那六千块塞到我手上。

    「呃。」我愣然的盯着手上的钞票。

    「好好收着。」洪先生露出一个笑，接着对梁品圣说：「品圣，那我先回公司了。」

    「嗯，路上小心，谢谢哥。」梁品圣向他挥手，他向我点个头就离开了。

    「这六千块给你吧。」我把钱递给他。

    「你先收着吧。」梁品盛没有伸手接，而是弯下腰抱起纸箱，我抱起另一个纸箱，跟在他后面进入屋内。

    「你今天要上班吗？」他把纸箱放下后，回过头问我。

    「嗯，一点要去上班。」

    「在哪边打工如何？」

    「昨天才第一天，很多事情都还在学。」想起昨天客人一多几乎帮不上忙，我叹了一口气。

    「你几点下班？」

    「九点。」

    「这么晚啊！」梁品圣伸了个懒腰，「对了，上面我有整理过了，床垫和棉被枕头都是全新的，可以安心使用。」

    「这样我真的欠你太多了。」

    「不会啦，举手之劳而已。」梁品圣耸耸肩，「这些东西要不要帮你搬上去？」

    「没关係，我自己搬就好。」

    「那你需要帮忙再跟我说吧。」梁品圣往沙发走去，坐下来后拿起遥控打开电视。

    把东西全部搬到阁楼后，发现上头多了一个衣橱和小柜子，我记得上次来看还没有。

    我把所有的东西归位，环顾四週，打量未来要住的地方，心中有种难以形容的踏实感。

    就某方面而言，现在也有点像寄人篱下，但对我而言意义不同。

    我在床垫上躺了下来，播放戴民盛的《伴随着你》。

    「你午餐要吃什么！」梁品圣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我一探头，他正仰头看着我。

    「你呢？」

    「我平常都自己随便煮，你要吃吗？」

    「好啊。」我爬下楼梯，「我也来帮忙吧。」

    我把米洗好放入电锅蒸，梁品圣切了好几种蔬菜和肉丝，打算炒成一道菜。

    上次只是煮普通的麵条没有多注意，这次看着他炒的菜，让人食指大动。

    「你很会做菜耶！」我忍不住讚美。

    「原本应该要准备丰盛一点来庆祝，可是冰箱没有食材。」

    「庆祝什么？」我疑惑的看着他，「难道今天是你生日？」

    「我生日早就过了。」他耸肩，「庆祝我们同居第一天。」

    「咳。」我马上呛到，咳了好久才开口，「你可以不要用这种形容词吗？」

    「不然呢？我们这样不是同居吗？」他侧头问我，眼神闪过一丝狡黠。

    「你……」我胀红了脸，「好，但这也没什么好庆祝的吧。」

    「是吗？我倒觉得挺好的啊。」他伸手撑着下巴看着我，「你害羞哦？」

    「没有！」我瞪了他一眼。

    「哈哈哈，好可惜，我以为有呢。」梁品圣得意的笑了，接着话题一转，「你舅妈，感觉人超级好。」

    「舅妈对我真的很好，明明没有血缘关係，还把我当作自己的女儿疼。」

    「有时候有没有血缘关係其实没那么重要。」梁品圣扒了两口饭，有些口齿不清的说：「没有血缘关係，彼此间还那么好，那种爱不是更让人感动吗？」

    「你说的对。」我鼻子一酸，「你这样讲，让我想舅妈了。」

    「不然你要搬回去吗？」

    我摇摇头，「我出来并不是舅妈赶我，只是不想让她处境很为难。」

    「那你就继续住囉，同居三十天的时候我们可以再想一下要怎么庆祝。」

    「梁、品、圣！」我大吼。

    齁，他一定要用这么曖昧的词吗？他不知道我现在其实超紧张吗？不是喜欢他在紧张，只是第一次这样跟一个异性要相处那么久，还难以习惯。

    「哈哈哈，你明明就很害羞！」

    「你够了！」

    「够了够了，你赶快吃一吃准备去上班吧。」他开朗的大笑。

    我瞪了他一眼，看了墙上的时鐘，已经十二点半了，还来不及去洗碗，碗就被他拿去洗了，「快去上班啦，迟到被扣薪水，你房租就要欠两个月了！」

    「知道啦！」我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钱包还有钥匙，离开住处。

 Chapter02房东先生(06)

    到菓山茶行的时候，店前聚了一群客人，我赶紧打卡，然后到柜台帮忙点餐结帐。

    有两个同事昨天还没见过，向他们点个头，来不及互相认识就开始忙，等到客人比较少的时候，已经两点多了。

    「欢迎光临。」看到有客人进来，我开口喊，边擦拭柜檯的桌面。

    「漾盈！」

    我愣了一下抬起头，是薛仪和戴民盛！

    「嗨。」

    「你怎么跑来菓山打工啦？很久了吗？」薛仪一进来就嘰嘰喳喳，一些同事看了过来，意识到是我认识的人后，又继续忙手边的工作。

    「昨天才来，你们要喝什么？」

    「我要喝水果茶，半糖少冰。」

    「你呢？」我问站在一旁的戴民盛。

    「我陪她来买的。」戴民盛微抬下巴，方向对着薛仪。

    「小盛要去学校练习，我原本想找大圣陪我去学校走走，结果大圣不在家。」

    梁品圣不在家？那他岂不是我出门过没多久，也跑出门了？

    「算了，等等再打给他好了。」薛仪歪歪头后说。

    我目送他们离开，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鐘，还要好几个小时才下班。

    人多的时候，总希望客人能少一点，客人一少没事做的时候，又觉得无聊。

    这样站了一整天，终于等到下班，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准备回到「新家」。

    一离开菓山，熟悉的两个身影映入眼帘，是戴民盛和梁品圣，戴民盛背后揹着乐器，我猜应该是他的贝斯。

    「下班啦？」梁品圣将视线拉离手机，看着我。

    这时才注意到他们两个头上都戴着棒球帽，只是梁品圣是反戴。

    「你们怎么在这里？」

    「在等你啊。」梁品圣双手叉腰对我说。

    「等我？」

    「对啊，巷子那么暗，你一尖叫旁边没有认识的人拉，要是拉到一个流浪汉怎么办？」梁品圣露出痞痞的笑容。

    「上次是你突然发出怪声好吗！」我跺脚。

    一旁的戴民盛没有讲话，但他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不发出怪声，也许也会有其他人发出怪声。」梁品圣的语气好诡异，让我全身起鸡皮疙瘩。

    「好啦！我要赶快回去休息！」我跺脚，绕过他往住处走。

    梁品圣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我加快脚步前往住处。快到住处时，梁品圣一个大步伐先踏到门边，拿出钥匙打开门，我跟在他后面进屋，戴民盛也走了进来。

    戴民盛该不会也要住在这边吧？

    「我找民盛来吃宵夜。」梁品圣说完，走到冰箱旁，拿出半打啤酒，又从流理台端出几样菜，应该就是所谓的下酒菜了吧。

    「所以你之前才会问我一个人生活要多少钱？」戴民盛把贝斯放在靠墙的地方，转头问我。

    我点点头，「但是我跟他……只是普通的房客跟房东关係而已。」

    「我没有问你们是什么关係。」戴民盛语调没什么起伏，却有种被他调侃的错觉。

    哦，不，这看起来就像是他误会的样子，总觉得这比让三舅妈误会还糟，我却没办法解释这是为了什么。

    「你们又再卿卿我我？这里可是我家，请不要强迫我看。」梁品圣又端了两道菜过来，将菜放下后，伸手摀住眼睛。

    「谁……」我瞪着他，看了看桌面的菜色，「你也准备太多了吧？」

    「三人分，还好囉，而且今天是庆祝……」梁品圣似乎以逗我为乐，看到我又被他气红的脸，才缓缓说：「天气很好的一天。」

    「算了，我要先去洗澡了。」我哼了一声，往阁楼爬去，准备换洗衣物。

    洗好澡出来，擦拭完头发准备要吹头发的时候，才意识到我根本没有吹风机，原本想向梁品圣借，结果他竟然不在，客厅只剩戴民盛。

    「梁品圣呢？」

    「去买东西。」戴民盛回过头看了我一眼，「怎么不吹头发？」

    「我没有吹风机。」我乾笑两声，「你知道他的吹风机放在哪吗？」

    还是他根本没有在用吹风机？

    「不知道。」戴民盛站了起来，「我帮你找看看。」

    「谢谢。」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边继续擦拭头发。

    过没多久，戴民盛找到吹风机，递到我手上。

    「谢谢你。」我找到插座插上，回过头视线正好转到他的贝斯上，「我还没听过你弹贝斯耶。」

    「你找天带抹布来找我，小房间设备比较齐全。」戴民盛依旧是一号表情。

    「我再来可能都要忙打工啊，这样就不能去听你弹琴了。」想到这件事，突然觉得失落。

    好不容易社团招生快到了，结束后戴民盛应该比较有空了吧？到时候我却要上班，不能去听他弹琴了。

 Chapter02房东先生(07)

    「你会在这里待多久？」

    我愣了一下，才会意戴民盛的意思，隔了很久才开口，「我也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这里只是暂时的安身之所，还是得找个地方，稳定长期的住下。

    抬头看着戴民盛的侧脸，忽然想起前阵子的疑惑，「你跟梁品圣，是亲戚吗？」

    「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薛仪叫你们大圣小盛，我原本以为你们是兄弟，可是你们姓氏不同又长得不像，我在想你们会不会是表兄弟？」

    「我跟品盛没有血缘关係。」啵的一声，戴民盛伸手拉开一罐啤酒，喝了一口后，继续说：「薛仪会那样叫，只不过因为品圣出生比我早，她才这样叫。」

    「原来如此。」头发吹了半乾后，我把吹风机插头拔掉，「你很讨厌她这样叫你吗？」

    「说不上讨厌，只是觉得很怪。」

    「咦！」我注意到桌上有张dvd，是《天空之城》！

    「为什么会有这个？」我把它拿起来，发现上面贴有条码，应该是录影带店租的。

    「品圣去租的，他说要跟你一起看。」

    我心脏猛得多跳几下，胸口最多的情绪是感动。

    「是你跟他说我喜欢《天空之城》吗？」

    「薛仪一直缠着我问的，后来品圣也听到了。」

    「你认识他很久了吗？」

    「嗯，上小学以前就认识了。」

    「上小学以前就认识……」我伸出手指算了算，「那不就超过十年了！」

    戴民盛点头，他的表情似乎是觉得我大惊小怪，「怎样吗？」

    我摇摇头，想起那些小时候的朋友，现在都已经没有联络了。

    国小的时候一直在转学，在好几个亲戚家度过才终于读毕业，那些好不容易熟悉的朋友都在转学后失去联系。国中也转过一次学，这让我觉得我的人生就是一直在流浪，一直在亲戚家游走，没有定点。

    也许就是这样，我才选择搬过来和认识没多久的梁品圣住在一起，至少不用再被支配了，不会再因为他们不方便而被推来推去，终于能有个立身之地。

    「你不吃点东西吗？」

    「要啊。」我坐到戴民盛旁边，试探性的问，「那……梁品圣一直以来都自己住在这里吗？」

    「国中以后才过来。」

    「那他……」我迟疑一下，终究没有讲出口。

    这么追究别人的隐私，好像很不礼貌，更何况他虽然有时候很不正经，但对我还算客气，这样背着他问他的事情，好像不太好。

    「你可以等下问他，他应该不会介意吧。」戴民盛耸肩，他看穿了我的心思。

    「呃。」

    「很晚了，我要回去了，你早点休息吧。」戴民盛站了起来，拿起他喝完的啤酒罐，放到门旁的箱子，就离开了。

    已经快十一点了，梁品圣还没回来，他的那副碗筷没有用过的痕跡，他似乎还没吃东西就跑出门了。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从电话簿中找到他的电话拨出，他没有接，我又打了两次，门突然开了，梁品圣走了进来，看起来有些疲惫。

    「你……」看他两手空空，完全不像去买东西的样子。

    「你还没睡啊？吃饱没？啊民盛回家了喔？」他劈头就问了三个问题。

    我先是摇摇头，然后再点点头。

    「你明天要上班吗？」梁品圣边问，边弯下腰把他的鞋子收进鞋柜，「噢，右半边给你放鞋吧。」他说完，把我的鞋子收进鞋柜。

    「我刚刚借用了你的吹风机。」

    「哦，好啊，你以后要用可以直接拿，不用跟我讲。」他踏上木地板，伸了个懒腰，「喂，你还没说你要不要上班呀小姐。」

    「噢，要啊。」我点头。

    「几点？」

    「九点。」

    「几点下班？」

    「六点。」

    「哇靠，也上太久了吧？」梁品圣皱起眉头，「你不会累啊？」

    「会啊。」我抽了抽嘴角，「可是这样钱比较多啊。」

    「喔，也是啦。」他在桌子旁坐了下来，「那你要不要快点休息啊，明天下班一起看《天空之城》啊？」

    「喂，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啊？」我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哈哈哈，你很奇怪耶，很多事情不需要理由吧。」他伸出手刀，劈了我的头一下。

    「你打头会害我变笨！」

    「哈哈哈，你成绩不是不怎么样吗？」他笑的好欠揍。

    「你嘴巴很贱！」我后悔我刚刚还在担心他了。

    「你快去睡觉，还是你要陪我喝酒？」他拿起其中一罐啤酒，拉开后递给我。

    「就算是房东也没权力强迫房客睡觉吧？」我哼了一声，看他笑成那副德性，有些担心，「你酒品应该不会很差吧？」

    「干么？怕我发酒疯哦？」梁品圣不正经的又哈哈笑，我觉得更可怕了。

    「谁怕了？」老实说我怕得要命。

    「放心，我跟民盛国中就开始喝酒了。」梁品圣说完，站了起来走到冰箱拉开冰箱门，「民盛也喝掉太多罐了吧！」

    「……老实说，他看起来不太像会喝酒的人。」

    想起第一天看到戴民盛，他那酷酷又冷漠的模样，感觉就会和梁品圣这种有点吊儿啷噹的人合不来，没想到他们不但是朋友，交情还不浅，还会一起喝酒。

    呜呜，戴民盛在我心中那冷酷又像模范生的形象幻灭了。

    「啊是怎样？我看起来就很会酗酒哦？」梁品圣不满的噘嘴，装什么可爱啊他！

    「你什么表情啊，喝醉喔？」我吐嘈。

    「你很奇怪，对民盛就那么好，好到捧上天，我那么宠你，你都欺负我。」

    「你装什么可怜？」我哼了一声，而且用「宠」这个词也太奇怪了吧。

    「算了算了，人都是这样啦。」梁品圣又哀怨的叹一口气。

    「怎样？」

    「不说。」

    「不说就算了，我要睡觉了，晚安。」看他像小朋友一样在耍脾气，我觉得好笑。

    「晚安。」他摆摆手。

    我爬上楼，躺在新床上，心情因为兴奋而睡不着。

    我设了闹鐘，想着这几天发生的每件事，觉得很不可思议，我张开嘴，想询问梁品圣关于他的事情，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又闭上嘴。

 Chapter02房东先生(08)

    闹鐘响了，我爬下楼准备刷牙洗脸，往梁品圣的床一看，发现他人不在。

    从厕所出来，走到桌子旁，看到桌上有一个三明治和一个纸盒，还有一张纸条。

    「因为不知道你要吃什么，所以我买了两种，如果你想吃就都吃掉，如果你只想吃一些，那剩下的就留着吧，如果都不想吃就算了，但要吃早餐，不然会变更笨。by房东先生。」

    不得不承认，他这个举动让我好感动，继三舅妈之后，第一次有人对我那么好。

    撇开和三舅妈已经相处很久不说，跟他根本认识不到一个月，我一开始还表现对他很不耐，他却都没有生气，还笑着化解。虽然他很爱用言语调侃我、闹我，但他对我的好是无庸置疑的。

    好想问他为什么，可是他大概又会说不需要理由吧。

    有时候觉得有血缘关係真的只是一种型式，世界上真正对我好的人，反而和我都没有血缘关係。

    想好好跟他说声谢谢，可是到时候他大概只会淡淡的说没什么吧。

    我吃完蛋饼就去上班了，礼拜天的外送特别多，有时候外送车才刚回来，又要准备去送下一单。

    看着他们辛苦的模样，突然很庆幸还没满十八岁没办法考驾照，同时感谢店长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工作的第三天，一切比较进入状况，跟客人讲话终于不太会结巴，也能更自然地喊出欢迎光临。

    下班的时候，刚离开菓山，我马上注意到梁品圣，他一样反戴着棒球帽，蹲在路旁滑手机，注意到有人靠近，他抬起头看着我，扬起笑，「下班啦？」

    我点头，他将手机塞回口袋，「你饿了吗？要不要吃垃圾食物？」

    「什么垃圾食物？」

    「咸酥鸡之类的，要吗？还是你要减肥？」他站起来上下打量我，「嗯，看起来还不用减。」

    「……你知道你如果不要那么嘴贱会比较讨喜吗？」

    「哈哈哈，要不要吃啦！」

    「那就吃吧。」我耸肩。

    我也不知道要吃什么，这几年来几乎每天回家都有三舅妈准备的晚餐，不用特别决定自己要吃什么。

    现在才发现，原来有时候有人替自己决定也满好的。

    一到咸酥鸡的摊子，梁品圣很热络的跟老闆寒暄，接着点了七八样。

    「这样子吃的完吗？」我怀疑的看着他。

    「可以啦，你吃不完，我吃不完，我们两个就吃的完了。」他嘴上哼着歌，我听不出来是什么。

    「我想先洗澡。」

    「去啊，等你出来我们看《天空之城》吧。」

    「好呀。」

    我还是很好奇，为什么梁品圣要对我那么好。真的没有理由吗？如果是我，绝对没办法无条件对一个人好。我们这样的关係会不会太曖昧？

    洗完澡吹乾头发后，我坐到梁品圣旁边，发现桌上的咸酥鸡没有动过的痕跡。

    「你……怎么还没吃？」

    「等你啊，我要播影片囉。」

    「……好。」

    我们没有继续交谈，而是安静地等着《天空之城》播放。

    吉卜力作品的特色就是，影片正式拨放前，一定会有一隻大龙猫。

    影片开始，朵拉一族海盗们出现的方式很诡譎，看着他们入侵穆斯卡的飞行船，意图夺取飞行石，紧凑的气氛让我跟着紧张。

    希达意外摔下飞行船，〈伴随着你〉开始拨放，巴鲁注意到希达后，没多想就跑向她，并接住她，明明知道巴鲁会接住希达，却还是因为那一幕而震慑，而紧张的握住拳头。

    每一幕都勾动着童年的回忆。

    巴鲁带希达回家，同时提到拉普达这个地方，平静没有持续太久，马上就有人为了抢夺飞行石来刁难他们，巴鲁带着希达逃跑、躲避朵拉一族，却失足摔落地下，飞行石又再次展现神奇的力量。

    之后希达还是不幸被穆斯卡抓到并囚禁，她为了保护巴鲁，叫巴鲁忘了拉普达。然而巴鲁并没有轻易放弃，经歷一番波折，他救出希达，并决定和朵拉一族一起前往拉普达。

    熬过一场风暴，他们顺利抵达拉普达，看到许多地面没有的生物，那里还有活着的机器人。

    穆斯卡一群人入侵拉普达，巴鲁和希达在不得已之下，决定使用毁灭的咒语，避免拉普达被穆斯卡统治。

    每一幕都挑动我的记忆，好熟悉又好陌生，好喜欢这部电影，隔了那么多年一样没有改变。

    影片播放期间我们完全没有交谈，我也没有多馀的动作，只有偶尔才会叉几块豆腐或咸酥鸡起来吃，大部分时间都是双手抱着膝盖，直盯着电视萤幕，视线没有离开。

    电影的结尾，朵拉一族顺利逃脱危险，巴鲁和希达也要离开了，不知道巴鲁有没有陪希达回到她的故乡？

    影片播毕，好听的音乐又响起，我不自觉的热泪盈眶。

    应该很少人跟我一样看《天空之城》看到哭吧？

    忽然想起戴民盛弹琴的样子，一样好好听，一样很有情调。

    「这么感动啊？」梁品圣侧头看我，嘴角勾着浅浅的笑。

    我点点头，抹掉流出的泪，却还是好想哭，他塞了几张卫生纸进我手里，站了起来，「好吧，我太高估我们了，你吃不完，我吃不完，我们也吃不完，我要去洗澡了。」

    等到情绪比较缓和，我把dvd从播放器拿出来，用手机播放戴民盛录的《伴随着你》。

    梁品圣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我原本想拿去给他，但想到他现在在洗澡……算了，只是一通电话没接到，等等再回应该也还好吧。

    梁品圣出来前，电话又响了几次，他终于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电话又在响。

    「你有电话，这个人打了好多通了。」

    「是哦？」他走到桌子旁拿起手机，接了起来。

    我站了起来走进浴室刷牙，整间浴室都是沐浴乳的味道……很奇怪。

    喔，别想太多，我必须赶快适应这种生活。

    「我要出去一下哦！」梁品圣的声音传来。

    「哦，好。」我赶紧吐掉满嘴泡沫的回答他。

    刷完牙，我回到阁楼，边背着国文边听着戴民盛的《伴随着你》，刚刚的剧情让我一直没办法专心，音乐一直牵着我想起每一幕。

    快十二点的时候，我还没有睡意，看了一眼手机所剩无几的电量，将音乐关掉，拿起充电器充电。

    往楼下探头一看，梁品圣竟然还没有回来。

    我躺回床上，过了几分鐘，开门声响起，应该是他回来了吧？我又翻了一次身，一点睡意都没有。

    这样明天上课肯定会阵亡吧。

    也许是因为越想赶快睡着，越睡不着，原先稍微培养的睡意消失殆尽。

 Chapter03为什么(01)

    楼下的梁品圣安静地没发出任何声响，他是不是在睡觉了？该不会倒头就睡着了吧？能马上睡着真好。

    「喂，你睡了吗？」我的声音几近呢喃，他就算没睡着可能也听不到吧。

    「你还没睡着？」他的声音传来，原来他有听到我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睡不着。」

    「床不好睡哦？还不习惯？」他的声音从下面传来，也许是我们都意识到对方没在睡觉，声音都比刚刚还大声。

    「看完《天空之城》，想到好多事情。」

    「你在暗示我，是我害你睡不着吗？」梁品圣讲完，哈哈哈地笑了几声。

    「才没有呢。」我翻了一个身趴在床上，「你为什么坚持要和我一起看《天空之城》？」

    「你不要什么都一定要人家给理由好不好啊？」梁品盛哼着歌，我还是不知道他在哼什么。

    「那你……看完《天空之城》有什么想法吗？」

    「我觉得很好看啊，如果真的有拉普达，你去不去？」

    「如果有拉普达……」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地方，到现在还能保存完好吗？「去！」

    「南美洲有个国家，不是就跟那边很像吗？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去呢。」

    「南美？」

    「好像是祕鲁，叫做马丘比丘吧？」梁品圣顿了顿，「喂，戚漾盈，你有没有梦想？」

    梦想？这两个字，小时候好像很常掛在嘴边呢。

    像是小时候老师总会问我们长大想要做什么，而那个答案，过了那么多年又有多少人能达成？

    我的梦想是什么？

    「那你呢？」因为我没有，所以反问他。

    「让身边的人都更好吧？」梁品圣的语气并不肯定。

    「你对大家都很好吗？」

    「没有呀，我这个人一点都不大爱。」梁品圣哈哈大笑，「你是问题儿童哦？有够爱问东问西的。」

    我撇撇嘴角，没有继续讲话。

    「干么不讲话？该不会在生气吧？」

    「我才没有那么爱生气。」我哼了一声。

    「你除了看过《天空之城》，还看过宫崎骏的其他作品吗？」

    「看过啊，《神隐少女》、《魔法公主》……喔，还有《龙猫》，很多吉卜力的作品都很棒。」

    「不过你还是对《天空之城》情有独钟呢。」梁品圣轻轻笑了几声，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那你呢？你最喜欢哪部？」

    「《魔法公主》吧。」

    「为什么？」

    「哈哈哈，又是为什么，喜欢还有理由哦？」

    「总会有个原因吧。」真受不了梁品圣老爱哈哈大笑，就打哈哈蒙混过去了。

    「那等下次我们看完再讨论囉。」梁品圣轻轻哼着他常哼的旋律，「该睡了啦，明天还要上课耶。」

    「好吧，晚安。」

    「晚安。」

    电话声吵醒熟睡的我，睡眼惺忪地拿起手机，「喂？」

    「该起床囉，房客小姐。」

    「梁品圣？」我坐了起来，将手机拿离脸，已经快七点了！

    「怎么那么晚了啦！」我惨叫，把手机放下后，爬下楼准备洗脸。

    「你就叫不醒，我刚刚在楼下喊超久，你也没反应，我只好打电话。」

    「呃，可能是昨天太晚睡着了吧。」

    「赶快准备一下就出门吧，早餐吃馒头怎样？」

    「好哇。」

    梁品圣把蒸好的馒头装进袋子递给我，我们一起离开住的地方，往学校走去。

    「今天有没有班？」

    「有，放学就要赶过去了。」

    「几点下班？」

    「十点。」

    「这么晚啊！」

    「没办法啊，平日的时间根本不多，如果不做到晚一点，也赚不了什么钱。」我撇嘴。

    「哦，那你们班表一次排多久？」

    「一个礼拜。」

    「那你把这礼拜的班表给我看。」梁品圣伸手。

    「为什么？」我疑惑的看着他。

    「齁，你真的很爱问为什么耶！你老公姓为，叫什么吗？」

    「你才奇怪吧，莫名其妙要看人家的班表。」我瞪着他，「而且这种事情是有原因的吧？」

    「哈哈哈，借我看一下啦！」梁品声又大笑，还伸出手刀打我的头。

    「梁品圣！」我吼他。

    「大圣！漾盈！」听到薛仪的声音，我们一起回过头，薛仪朝我们跑来，戴民盛则是跨着缓慢的步伐走近，背上背着他的贝斯。

    「早安啊！」梁品圣向她招呼。

    「漾盈也住这附近喔？」薛仪看着我。

    「对啊，正巧遇到呢。」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梁品圣就替我回答了。

    「大圣，你礼拜六又跑到不见人影，我跑去找你耶！」薛仪走到梁品圣旁边，我放慢脚步。

    「你今天要练习哦？」我回过头看着已经走近的戴民盛。

    「嗯，礼拜三就是招生了。」戴民盛点头，看了我一眼，「今天要上班？」

    「嗯。」我点头，「你跟薛仪会常来菓山买饮料吗？」

    「还好吧，我不太喜欢喝手摇杯。」

    「是哦。」差点又要问为什么了。

    「你这样都没有休息哦？」

    「有啊。」脑海开始回想这个星期的班表，「好像礼拜三有休息吧……怎么样？要不要弹琴给我听？」

    「随便。」戴民盛迟疑一下又说：「顺便打扫。」

    「小盛，你这礼拜假日不用忙了齁？」走在前面的薛仪回过头。

    「应该吧。」

    「那我们和大圣一起去玩啊，好不好？」她伸手勾着一旁的梁品圣。

    戴民盛没有讲话，梁品圣回过头看着我，「戚漾盈也一起来啊！」

    「对啊！漾盈也一起来，我们一起去看海。」

    「我要打工耶。」我乾笑两声。

    况且刚才薛仪根本就没有要找我的意思啊。

    「如果不用打工，你会去？」在他们两又回过头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一旁的戴民盛忽然问，他似乎刻意压低音量。

    「我如果去了，应该很奇怪吧。」我竟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明明他们三个早就认识，感情一直都不错，我却觉得有被隔离的愤慨感。

    可是这很正常吧，如果我是薛仪，说不定会有种这个女生要抢我朋友的感觉。国小的时候不是常常这样吗？忽然有人靠近自己的朋友，就会很怕朋友被抢走。

    戴民盛没有继续讲话，但感觉的到他的视线留在我身上，我转头与他对视，他依旧是一号表情。

    「怎样啊？」干么一直看我？

    戴民盛摇头，没有回答。

    「小盛，你还没说好不好呀！」薛仪的声音又传来，这时才注意到梁品圣已经不见了。

    「到时候再说吧。」戴民盛明显有些敷衍。

    「小盛！」薛仪嚷嚷着，伸过手要拉戴民盛的手。

    戴民盛满脸无奈，却也没有挣脱。

    看着薛仪扯着戴民盛的背影，忽然觉得好羡慕。

    我不能完全明白自己在羡慕什么，也许是羡慕他们已经陪伴彼此很久很久了吧。

 Chapter03为什么(02)

    原本以为星期一生意会比较清淡，事实证明我错了。

    从一放学到菓山茶行开始，人潮没停过。有的一来就一次买个十杯，忙着调配饮料的同时，还要注意煮茶的时间。

    到下班收拾好，已经快十点半了。

    也许是因为上了一整天课，整个上班时间又很忙碌，总觉得全身骨头快散了。

    「今天生意很好哦？」一离开菓山，梁品圣的声音就传来。

    他蹲在离菓山不远的马路边，头上仍旧掛着他那顶黑色的棒球帽，一样是反戴。

    「嗯。」我觉得好疲惫。

    梁品圣站了起来，「会不会饿啊？」

    我摇头，「我只想赶快洗好澡睡觉。」

    「那回去吧。」

    「你是刻意来等我吗？」走进小巷子的时候我问。

    这样回想起来，昨天和前天，他也都在固定的位置，下班的时候和我一起回去。

    「你觉得呢？」他转头向我挑眉。

    我觉得是。

    可是找不到理由，找不到他要对我那么好的理由，即使他说很多事情不需要理由，也没有答案。

    「你假日两天都要打工？」将门打开把鞋摆进鞋柜后，梁品圣回头问。

    「嗯。」

    「我还以为你是不想去，才这样讲。」

    「为什么这样讲？」我疑惑的问。

    其实梁品圣猜对一半，就算能去，我可能也会说要上班。

    「你是不是觉得被薛仪排除在外？」梁品圣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我要去洗澡了。」

    奇怪，梁品圣明明感觉吊儿啷噹的，为什么能那么清楚的看出我的想法？

    其实薛仪一开始没找我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他们三个那么熟，多了一个外人反而很怪吧？

    洗完澡出来，梁品圣又出门了，大概又是朋友找他吧。真是个大忙人，明明就已经那么晚了，还跑出门。

    我拿起遥控转开电视，这个时段找不到想看的节目，新闻台也不报新闻了。

    明明累了一整天，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我将电视关掉，拿起手机播放戴民盛录给我的《伴随着你》。

    礼拜三不用打工，戴民盛也不用练习，这样是不是表示又有机会可以去小房间听他弹琴了？

    钥匙开门的声音传来，过没多久门被打开，梁品圣走了进来，伸了一个懒腰。

    「咦？你怎么还不睡？」注意到我坐在沙发，他瞠大双眼。

    「你应酬很多耶，那么晚还常常跑出去。」

    「担心我哦？」梁品圣不正经的哈哈笑几声，坐到我旁边。

    「担心你干么？」

    「好歹我也是房东先生吧？」梁品圣忽然凑头过来盯着我的脸，眼睛微微瞇起，我被他吓了一跳，凝住呼吸，结果他哈的一声，「你的黑眼圈……好重！」

    「你很烦！」我哼了一声，站起来，准备回楼上睡觉。

    「你记得设闹鐘啊！」

    「知道啦！」

    也许是因为已经习惯被亲戚当皮球踢来踢去，所以待过很多环境，这次在梁品圣家，我适应的满快的。

    －

    学校的社团迎新当天不用上课，也不用到班上集合。

    我跟梁品圣一起到学校的活动中心，他说要去他社团帮忙，我们才解散。

    等他走远，我才意识到，跟他认识几天，甚至还住在一起，却连他是几班和是什么社团都不知道。

    「漾盈！」薛仪朝我跑来，手上拿着一小包饼乾，「这个请你吃！」

    「你是点心社的？」

    「是啊，原来你不知道喔？」薛仪一脸震惊。

    我的确不知道，他们三个人里面，只知道戴民盛是热音社的而已。

    我点点头，接过她手上的饼乾，「谢谢。」

    「啊！」薛仪忽然叫了好大一声，我被她吓到后退一步，疑惑的看着她，她又说：「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社团的！」

    呃……那有必要有那么大的反应吗？

    「我阅读社。」伸手指着离这里没几步的摊子，有几个社团干部坐在摊子内看书。

    「阅读社……是在干么？」

    「就……会到图书馆找书看，一个学期交两篇心得。」仔细回想过去一年的事，行程好像真的就这样子而已。

    「喔……听起来，满轻松的。」薛仪的表情有点微妙，可能是觉得很无聊，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

    「吶，小盛等下要表演了耶，我们一起去前面看吧。」不等我回答，薛仪拉起我的手，迈步往前方的大舞台跑去。

    跑近大舞台的时候，前面已经聚集许多学生，我跟薛仪只能站在有段距离的地方，垫起脚尖，才勉强能看到台上的人。

    戴民盛站在舞台上，肩上背着他的贝斯。虽然他弹贝斯的时候也很迷人好看，但我还是比较喜欢他弹琴的样子。

    不知道今天放学能不能像上次一样，到小房间听他弹琴？

    热音社的表演结束，马上又有其他社团要上台宣传和招揽新生。薛仪说要回点心社的摊子去帮忙，就跑掉了。

    我趁着一阵混乱，打开通往楼上的木门，进去后立刻把门关上。

    不能擅自跑到小房间，坐在楼梯口应该无所谓吧？

    我没有去开楼梯间的电灯，现在只有从没有被窗帘遮住的缝隙照进微弱的光。

    拿起手机播放戴民盛的《伴随着你》，我闭上眼睛，感觉到睡意渐渐侵袭。

    之前在三舅妈家的时候，晚上回家几乎都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写完功课后就上床睡觉了。

    最近打工完回到住处洗完澡后，都快十一点了，有时候看个电视或跟梁品圣讲个话，就更晚了。

    难怪现在会这么没精神。

    这几天好像都没读到书吧？虽然原本就不怎么会看书了，可是像现在这样完全不读，段考的时候会很惨吧？但是回到家都那么晚了，根本没有精神再看书了。

    反正我也不是读书的料，好好把高中混毕业，之后就找个正职，养活自己吧。

    这就是人生，就是这个世界残忍的地方。

    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应该不知道这种感受吧？为钱所苦，为每个明天奔波的困顿。

    像我这种生来条件就比人家差的人，拿什么去跟别人竞争？不要被淘汰就已经是万幸了吧。

    虽然隔着木门，仍旧感受到活动中心的人群闹哄哄的。

    我弯下腰，双手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膝盖上。

 Chapter03为什么(03)

    「你怎么了？」戴民盛的声音传来。

    以为是幻听，抬起头来看到他站在我面前，一脸疑惑，同时有些担忧。

    我伸手揉揉眼睛，确定眼前的人不是幻影。

    「我没有怎么了啊。」我伸了个懒腰，「你怎么跑进来？」

    「我以为……」戴民盛没有继续讲下去。

    因为我刚刚的动作看起来像在哭，所以他以为我在哭吗？

    「你以为……我在哭吗？」仔细回想他刚刚的语气，的确充满关怀。

    「嗯，不过你只是在睡觉而已。」他嘴角抽了两下。

    「我以为你们热音社会表演好几首歌。」我挪动身子，拍了拍旁边的位置，但戴民盛完全没有要坐下的意思。

    「下午还有一首。」

    「好少喔，不过癮。」

    「你以为很轻松吗？」戴民盛的嘴角似乎又抽了一下。

    仔细想想，戴民盛时常都版着一张冷脸，今天短短几分鐘能看到他有那么多表情也算是荣幸吧？

    「看你花那么长一段时间准备，我以为准备了很多首歌。」

    「我们想把表演弄到最好，当然得花长时间准备。」戴民盛的视线移向他身体后方，我才注意到他的贝斯在背上。

    「欸，不如你现在弹琴给我听，我帮你打扫怎么样？」

    「你忘记了吗？」戴民盛表情无奈，「不就是隔音没有很好，我们才会认识？」

    「对齁……」想起第一天认识他，一半在不小心，一半在好奇下，偷偷打开木门进来这里。

    第一天见到他的时候，他语调冷然的跟薛仪说他不认识我。

    呃……我好像在认识梁品圣的第一天也说不认识他？

    对了，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个手贱推我的傢伙到底是谁。

    「我才要问你为什么进来这边吧？」戴民盛的话，将我从回想中抽离。

    「因为……很无聊。」

    「你不用帮忙社团？」

    「我不是干部。」我耸肩，「我是阅读社的，我们摊子也没表演也没介绍，就等着不想玩社团又不知如何是好的人加入。」

    「……被你讲成这样。」

    「不然你要加入吗？」我转转眼睛问。

    「你觉得呢？」戴民盛白了我一眼，绕过我往楼上走去。

    「你不是说现在弹琴会很大声？」我站了起来，回过头看着他。

    「我没有要弹琴。」戴民盛没有回头看我，继续往楼上走，我跟了上去。

    他拿出钥匙在门上转动，打开小房间的门，我站在门口探头，没有脱鞋也没有踏进去，戴民盛将贝斯在角落放了下来，坐到钢琴前的椅子上。

    明明知道他不会弹琴，我还是很期待的双眼直盯着他。

    「你可以进来。」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吐出这句话。

    得到他的同意，我才把鞋子脱下摆好，踏进小房间。

    「除了你们热音社以外，还有其他社团的人会常常进来这边吗？」

    戴民盛回头看着我，神情有些疑惑，隔了一会儿才说，「楼上就是扫具间和仓库了，另外一边有另一个门，上去好像是热舞社练习的地方，这里平常应该只有热音社的人才会上来。」

    「只有热音社的人……」我开始回想高一同班的同学有谁是热音社的。

    好像有两个女生两个男生，印象中跟他们几乎没有交集，我应该没有顾人怨到只是在门口偷看人家弹琴就要被推一把吧？

    其他热音社的人还有谁？有印象的只有戴民盛和请他录《伴随着你》那天看到他的几个朋友而已，但那些人我也都不认识啊。

    会是谁？我很确定那时候一定有人从背后推我一把，不然就算平衡感不好，也不至于会跌成那样，摔得如此狼狈。

    「薛仪，我不是跟你说不要跑上来吗？」

    第一次听到戴民盛说的话是这句，在脑海特别清晰。

    薛仪？难道会是薛仪吗？想起前几天薛仪找他们两个要一起去玩的时候，总有点把我当外人的意味。

    可是……不可能是薛仪，从她那种有点大喇喇性格看来，绝对不可能。

    假如真的是她……那也太恐怖了吧……先是推我一把，等我下楼后再问我是谁，是不是在听戴民盛弹琴？还是她不知道她推的人其实是我？

    「你想知道什么？」戴民盛双眼直盯着我。

    「你说平常只有热音社的人才会上来……那有没有可能有不是热音社的人也跑上来？」

    高一跟我同班的还有谁？还有认识谁是热音社的？是不是真的无意间得罪人还不自觉？

    「你。」

    「呃……除了我以外呢，薛仪吗？」

    「薛仪只上来几次。」

    「那……」还会有谁？这么吃饱没事干，跑上楼只推了我一下就下楼。

    「干么欲言又止？」

    「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推我的。」

    这样讲出来会不会很怪？戴民盛会不会觉得我是个爱记仇的女生？

    跌那一下真的很痛，稍微值得提的大概就是因为这样认识戴民盛，不过开学后我还是跟戴民盛同班了，好像不用那个人鸡婆也会认识了。可是如果不是我拜託戴民盛让我录《伴随着你》，我们现在也许就只是普通同班同学而已。

    呃……可是如果我们现在不是普通同班同学是什么？嗯……是好朋友，对，是朋友吧。

    好吧，好像恩大于仇，不过那一跤真的很痛。

    「你不知道？」戴民盛淡定的脸上显现错愕。

    「你知道！」他说的话让我更加错愕。

    为什么他会知道？

    戴民盛嗯了一声，看着我的表情有点微妙。

    「是谁！」我走近他，激动地摇着他的肩膀，「原来你知道！」

    「你知道了又想怎样？」他嘴角抽了一下，「反应干么那么大？」

    「到底是谁啦！」意识到我刚刚的动作太大，赶紧放开他肩膀，后退一步。

    「你认识的人。」

    「我认识的人那么……」我认识的人？

    戴民盛刚刚的表情……我认识的人……脑海马上有张得意又欠揍的脸浮现，我尖叫出声，「梁品圣！」

    「你还真的不知道。」戴民盛小声地说。

    「为什么他要推我！」回想起从第一天认识他到现在，他总是无比从容，看着我一次一次的狼狈。

    我到底那里得罪他啦！如果真的得罪他好了，我现在又住在他家……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天啊！戚漾盈，你到底是有多落魄潦倒，把自己推上一条不归路啊！

    「为什么？戴民盛，你老实说，我是不是很讨人厌？」我凑近戴民盛，「还是他看我不顺眼？还是他在混黑社会，就以欺负人为乐？」

    「你可以不要那么激动吗？」戴民盛嘴角又抽动了，他站了起来，我们的视线瞬间没有对到，他语气无奈，「你干么不问他？」

    「他是不是有什么意图才收留我？不然谁会那么好心，没收房租就让别人住，房租还让人自己决定。」

    越想越觉得恐怖，该不会之后他定一个天价的金额，然后我缴不出来，他就想出可怕的办法处置我？

    三舅妈……我好想回去找三舅妈。

    「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清楚。」戴民盛语气一样冷冰冰。

    为什么老天爷不愿意施捨一点好运气给我？我不奢求能有多幸运，只期许不要感觉总在恐惧与回避。

    我以为找到可以安身的地方了，怎么现在看来不但不能安身，还可能置之于死地。

 Chapter03为什么(04)

    「你，头抬起来。」戴民盛忽然用命令的口吻对我说。

    抬起头看着他，他仍旧用他的一号表情看着我，「品圣虽然很爱恶作剧，但他对你是真的没有恶意，这点我可以肯……你哭什么啊！」

    我伸手抹掉不停掉出来的眼泪，低下头，「我没有哭！」

    我真的很害怕那种感觉。

    好不容易好像找到一丝温暖，却又在下一刻消失殆尽。明明很多次都这样跌入绝望，我还是傻傻的一再期盼。

    但是这次跌入后，还能找回与以往相同的勇气吗？我不能肯定。梁品圣真的会没有理由就对我好吗？我很疑惑。

    皮球不只会被踢来踢去，也是拿来玩的，我就只是那么一颗皮球而已。

    这时门被推开，一个男声轻声哼着歌，「谁跑进来……」

    下一秒，他的声音转大，「戴小盛，你把女生弄哭了！」

    「滚。」戴民盛的声音比平常更冷。

    抬起头看着讲话的人，上次也看过他，是热音社社长。

    「我是不大想打扰你们，可是有问题还是要好好解决。」他很语重心长的告诉我，然后朝戴民盛喊，「摊子还是要顾啊！其他干部也是想休息的，戴、小、盛。」

    虽然背对着戴民盛，却隐约能猜到他大概想杀了眼前的社长。

    热音社社长拍拍我，转身还不忘将门扣上。

    「戚漾盈。」戴民盛低沉的嗓音传来。

    我终于把眼泪全部吞回肚中，回头看他，「怎么了？」

    「你哭哭啼啼的，跟你开朗的模样差很多。」

    「谁笑的时候会跟哭的时候差不多啦！」戴民盛竟然会说出这么无脑的话！

    「我要讲的不是那个意思。」戴民盛没有抽动嘴角，我竟然有点失望。

    「不然呢？」

    「你相信品圣吗？」

    「我信得过你吗？」

    「答案不是在你心中吗？」

    我想起那天我们的对话。

    那天问了梁品圣这个问题，而能解答这个问题的人只有我，我没有多想就告诉自己，可以相信他。

    为什么刚刚又突然不相信他了？大概是长期埋在内心深处的恐惧感作祟。

    「我认识他很久，没有十成了解他，也有七成，他不是那么恶劣的人。」戴民盛又说。

    「说不定另外三成是。」我小声反驳。

    「那你就是不相信我。」

    「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因为这句话开始紧张。

    虽然他可能一点都不稀罕我的相信，可是我可以肯定的是，才不想让他觉得我不相信他。

    「他没有你想的那么恐怖。」戴民盛说完，走出小房间，回头看着我，「我该去顾摊子了，要锁门。」

    「梁品圣对谁都这样吗？」我也走出小房间，弯腰穿上鞋子。

    「怎样？」

    「很爱欺负人的样子。」

    「差不多吧。」

    听到戴民盛的回答，我比较释怀了。

    我们下楼，回到活动中心，热音社的摊子聚满人群，戴民盛朝那边走去。

    往阅读社的方向看去，那里没几个人，社长和副社长手上仍拿着他们的小说在看。

    「漾盈！」薛仪有活力的声音传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她跑近我。

    一看到她的脸，想到刚刚怀疑她的事情，忽然觉得有点愧疚。

    「你刚刚去哪了？一直找你都找不到。」

    「我刚刚……」我犹豫了一下，最后回头指着木门，「跑到里面的楼梯休息。」

    「你不舒服吗？」

    「没有，就只是不想逛摊子而已。」

    「是哦，我倒觉得逛摊子还满好玩的。」薛仪嘴上咕噥，接着她语气一转，「一起去吃午餐吧！」

    「好呀，你要吃什么？」

    「煮麵吃！」

    「煮麵？」

    「嗯！」薛仪没有解答我的疑惑，拉着我往热音社的摊子走，还离热音社摊子有段距离，她就拉开嗓子大喊：「小盛！我们去吃午餐！」

    「小盛！有人找你！」我听到热音社社长的声音。

    戴民盛大概又要用眼神杀他千万次了。

    几个围在热音社摊子的人看了过来，隔一会儿戴民盛才从摊子走了出来，神情无奈。

    「我们去吃午餐吧！」

    薛仪伸出另一隻手勾住戴民盛，我们被她拖离活动中心。

    「要去哪？」我看着她头发飘来飘去的。

    「家政教室啊！」薛仪虽然很瘦，力气却意外的大，我被她抓的有些痛。

    「家政教室？」

    「对呀，我去煮午餐给你们吃啊！」

    「可以这样吗？」

    「反正没有说不可以就好了嘛！」薛仪语气很不在乎，这时我注意到戴民盛挣脱了薛仪勾着他的手，但他仍跟着我们走。

    「小盛，你们现在有几个社员了？」薛仪侧头问戴民盛。

    「不知道。」

    「为什么会不知道？小盛是不是都没在做事？对！我刚刚去找你，你却不在。」

    「你社团又招到几个了？」戴民盛反问她。

    「嗯……还不少，刚刚你们副社长一来，一堆学妹突然说要加入了。」薛仪歪头想了想，「说不定下学期她们就转去热音社了。」

    瞄了戴民盛一眼，想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他嘴角抽了一下。

    我一定是疯了，竟然满喜欢他嘴角抽搐的样子。

    我们一起上楼，其中一间家政教室的灯是亮的，走在前面的薛仪回过头朝我们眨眼，「你们看，也有其他点心社的人来煮东西吃。」

    我们一起走进另外一间家政教室，薛仪打开电风扇和灯，拉开两张椅子，「快坐下，我马上就煮好上菜！」

    过不久，薛仪端上三碗麵，里面有菜有肉片，真好奇她从哪里生出这些配料的。

    「吃吧吃吧，我有自信一定很好吃的。」薛仪没有动她眼前的麵，撑着下巴等着我们开动。

    看了一眼一旁的戴民盛，他已经开始吃了。

    我也开始动作，不得不说，薛仪煮的麵真的不错，跟梁品圣有得拚。

    「好吃吧，我刚刚就找不到大圣，原本也想请他吃麵的。」薛仪兴高采烈的说着，仍旧没有动筷子吃麵。

    「怎么有材料？」

    「我昨天先买来放的啊。」薛仪眨眨眼。

    还以为她只是临时起意而已，原来早就准备好了。

    「我要回活动中心了。」戴民盛站了起来，他竟然已经吃完了。

    「干么这么快回去啊小盛？」薛仪嚷嚷。

    「我等下还一场表演。」戴民盛往门口走去。

    「你要弹琴了吗？」我问。

    「没有。」戴民盛说完这两个字，直接离开教室，没有回头。

    「漾盈，你很喜欢听小盛弹琴？」

    「嗯。」我回应的同时，偷偷打量薛仪的表情，幸好她没有敌意，只是一脸疑惑。

    「我也挺喜欢小盛弹琴的。」薛仪一脸认真思考的模样，接着点点头又说，「小盛原本就很帅了，认真弹琴更帅了。」

    「我也这么觉得。」我想也没想的直接附和。

    「那我们要赶快洗完这些，回去看表演，小盛弹贝斯也很帅！」

    我点头，和薛仪一起善后，才下楼走回活动中心。

    「大圣下午也有表演耶，他可能一直在练习，才找不到他。」

    「他什么社团的？」

    「热舞社呀，好像也有当干部的样子。」薛仪沉吟一下，「不过我忘记是什么干部了。」

    原来梁品圣是热舞社的，虽然已经相信他推我那一把纯属好玩无聊，但还是希望他能给我一个解释。

    只是到时候他八成又会说我很爱问为什么了吧。

 Chapter03为什么(05)

    热音社表演完马上就轮到热舞社，我在人群中看到梁品圣，他穿着无袖上衣，手臂肌肉挺结实好看的。

    「大圣好帅！」薛仪在台下大喊，许多人视线都投注过来。

    他们的表演长达五分鐘，表演结束，每个舞者脸上都是汗。虽然没有学过跳舞，但是看他们的模样，知道一定很累，也很努力练习吧。

    招生活动落幕，学生陆陆续续离开活动中心。

    在热音社摊子旁找到戴民盛，我走过去扯了扯他的袖子，他知道我的目的，他缓缓吐出几个字，「先打扫。」

    我们一起推开木门走了进去，到二楼的时候，往小房间的方向一瞥，门前地板竟然摆着两双鞋。

    竟然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戴民盛注意到我的视线，过了几秒开口，「下次吧。」

    「不然我们去音乐教室。」我提议。

    「没钥匙。」

    「可以借吗？」

    「很麻烦。」

    「好吧……」

    戴民盛看了我一眼，表情很奇怪。

    「干么用那种表情看我？」

    「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你对这种事情那么坚持。」

    「因为你弹琴很好听，所以想听啊。」

    「我觉得我钢琴弹得不怎么好。」戴民盛眼里闪过一丝落寞，随即消逝。

    「哪会，我倒觉得你弹琴比弹贝斯好。」

    刚讲完的一瞬间，我注意到他的脸几乎要垮掉，随即恢復。

    「呃……我是说我喜欢你弹琴的样子胜过贝斯，不是说你贝斯弹不好。」

    好吧，我越讲越糟糕。

    「我不懂音乐啦！你听听就好！」我慌了，只能尽量讲一些效果很弱的话弥补。

    他是贝斯手，还被我这种不懂音乐的人说弹琴比弹贝斯好听，一定很想宰了我。

    戴民盛没有看着我，也没有讲话，这种沉默的气氛使我发毛。

    如果我是他，会怎么想？嗯……这个女的超白目，竟然说我堂堂贝斯手弹贝斯不如弹钢琴？

    「下楼吧。」他开口，转身下楼。

    「你……在生气吗？」

    「没有。」

    明明背影就散发一股怨气啊！

    「小盛！」才一推开木门，薛仪的声音传来，她拉着梁品圣朝我们跑来。

    「干么？」

    「我们还没讨论这礼拜六到底要去哪。」

    又来了，这个话题又要将我隔离在外了。

    即便找不到那么埋怨和不舒服的理由，却还是感到不悦。

    「我没说要去。」戴民盛语调依旧冷冰冰。

    「你说到时候再说！都到这时候了！」薛仪放开梁品圣，伸手扯了扯戴民盛的衣袖。

    「漾盈，你哪个礼拜假日有放假？」薛仪忽然将视线转到我脸上。

    「啊？」

    「你也一起来！」

    「啊？」我看着她，完全不能理解她到底想干么。

    她一开始根本就没有要找我的意思，现在又这样讲是什么意思？

    「我不确定，我班表一个礼拜排一次。」

    虽然可以主动跟店长说哪天有事需要请假，可是假日是难得可以工作比较长赚比较多钱的时候，怎么可以错过呢？

    「大圣！」

    「怎么？干么突然叫我。」梁品圣在一旁哈哈笑。

    「他们都不去的话，就我们两个去！」

    「真的假的？」

    「薛仪！」几个女生的声音传来，她们朝这边跑来。

    其中一个女生开口，「可以帮忙整理一下摊子的东西吗？」

    「哦，好呀，没问题。」薛仪回答完，便跟在她们后面走往点心社的摊子。

    「民盛，干么不想去？」梁品圣走了过来，伸手勾住戴民盛的肩膀，往活动中心外走去。

    「休息。」

    「休什么息？出去玩又不会多累。」

    「有你们在，就很累。」

    「哈哈哈，干么这样啦！」

    走到要过马路的路口，戴民盛回头向我们挥挥手，就继续往前走，我跟梁品圣停了下来，等灯号转变。

    「你不想跟我们一起出门吗？」

    「我也不知道。」老实说，其实满想的，可是又会一直猜测，薛仪是不是真心邀请我？

    「这种事情还会不知道哦？」

    我伸过手捏他手臂上的肉，可惜他肌肉结实，大概捏不痛他。

    「干么啊！」梁品圣吓了一跳，回头诧异的看着我。

    「为什么要推我？」

    「呃。」我没看漏，他眼神闪过一丝心虚。

    「为什么！」我加重手上的力道。

    「你等等等等等！先放开，我开完门告诉你。」他伸出另一隻手来拨开我的手，我依言放开，双眼仍瞪着他。

    我们进到屋内，他把书包放下后咳了两声，「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等等，你都还没回答问题就先问我问题？」我瞪着他。

    「你为什么之前不问，今天问？」他视线在我身上打量，「嗯，你今天才知道是我推你。」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我把你当成薛仪。」

    「什么意思？」这下我混乱了，这个回答完全出乎预料。

    「你跟她都常常绑着马尾，她也很常跑到二楼看民盛弹琴，我以为是她想说恶作剧一下，呃……虽然我推下去就知道你不是薛仪了。」

    「就算你跟薛仪认识，也不该这样推吧。」看着他那有点愧疚却又有点狡黠的眼神，完全猜不透他现在说的话是真的还假的。

    「而且！你都知道我不是薛仪了，不能进来关心一下吗！」

    「原来你希望我能多关心你一点。」梁品圣语调超级轻浮，我没多犹豫就挥拳击往他的胸膛。

    梁品圣闷哼一声，他大概没预料到我会真的打下去，而且力道还不小。

    「戚漾盈，你力气好大！」

    我哼了一声，把书包放下。

    「你还想要问什么？我现在一併奉告。」梁品圣低头，对上我的视线。

    「你……」

    一直以来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可是现在他叫我问的时候，却一个问题都想不到，也问不出来。

    「算了。」我回过头，往楼上爬去。

    「喂！你该不会真的在生气吧？」他喊。

    「没有。」

    「怎么可能，你那么爱问为什么的人，让你问竟然不问！」

    「我想不到，你先欠着吧。」我回头看着他，他瞠大双眼，一脸诧异。

    我趴在小阁楼的地板，手机播放戴民盛的《伴随着你》。

    我的播放纪录一直停留在他录给我的这首歌，其他首只有之前还没有录音的时候听过而已。

    今天跟他讲了那些话，他会不会很不开心？会不会之后就不理我了？

    梁品圣很奇怪，很爱欺负人，却又常有一些温暖的举动。我其实也很奇怪，总是怀疑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却又深信他是个好人。

 Chapter03为什么(06)

    我没有继续问梁品圣很多想知道的事情，这段期间仍旧每天上学，放学后就去打工。

    这几天下来，我才很迟钝的发现，我跟戴民盛在班上根本没什么互动，他老是坐在位置上沉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有再去问他能不能弹琴给我听，但一直很担心他会不会因为我上次讲的那些话不想理我了。

    这学期的第一次社团课开始了，明明换社长了，但整体感觉跟前一年差不多，所有人找到想看的书后，就各自找位置坐下，安静的阅读。

    我又重新看了一次《天空之城》的绘本，前阵子刚看过的剧情，又歷歷在目。

    下课鐘响，周遭同社团的同学都没有要离座休息的跡象，我站了起来，离开图书馆，往文艺大楼走去。

    刚走上楼梯，就传来阵阵香味，应该是点心社在烤饼乾吧？绕到烹飪教室门口往里面探头，薛仪正跟几个女生在讲话。

    回过头往楼上走去，刚走到三楼，就看到梁品圣跟一群男生。

    「唷，你翘课哦？」他马上注意到我，将背靠在栏杆的模样很欠揍。

    「现在是下课时间好吗？」

    「品圣，你朋友哦？」其中一个站在他旁边的男生说。

    好吧，我实在不太喜欢他看人的表情，一脸八卦。

    「不好说，她是……」我瞪着他那看起来狡猾又得意的神情，他勾起一抹笑，「是我的好朋友没错。」

    「那你在不好说什么啦！」另一个男生推了他一下。

    不想与他们多做交流，往四楼走去。没记错的话，热音社好像都在四楼上课和练习，说不定可以遇到戴民盛。

    「喂，你干么跑那么快啦！」梁品圣跟了上来。

    「我又不是要找你。」我哼了一声。

    「那你要找谁？民盛哦？」

    「我只是随便走走。」

    「在往上走就没有路了啊！」

    「你……管很多耶。」

    「你不是希望我多关心你一点吗？」梁品圣瞇起眼睛笑。

    很好，真想知道他爸妈长什么模样，能让他笑起来如此狡黠却又感觉很真诚。

    「你这礼拜想要看什么？」我疑惑的看着他，不懂他在说什么，他隔了一会儿才又开口，「《神隐少女》？」

    「什么意思？」

    「你下班的时候，一起看电影啊，还是你不想看？」

    「为什么？」我纳闷的看着他。

    他的所作所为实在匪夷所思，我房租欠他都还没付，他还自掏腰包去租影片找我一起看？

    「嘿，你真的很爱问为什么，看个影片也要理由？」他又伸出手，看他的姿势，知道他要用手刀劈我的头，我赶紧抬手接招。

    「为什么？你这样浪费你的钱，没什么好处吧？」

    「我不觉得是浪费啊，好东西总要有人分享比较好不是吗？」梁品圣趁我手上力道放小，毫不留情的手刀又劈下来。

    「梁品圣！」

    「唷！」

    「……你不要每次都打我头！」

    「哪有每次？你很痛？我帮你呼呼。」他伸过手要摸我的头，我侧身回避。

    「干么闪那么快？」梁品圣哈哈大笑。

    真受不了他的不正经的个性，能跟戴民盛当朋友真是奇蹟。

    「那……我们看《魔法公主》。」

    「不要。」梁品圣几乎没有思考，直接回绝。

    「为什么？」我诧异地看着他。

    他算是很爽快的人，而且上次问他最喜欢宫崎骏的哪部作品，他直接回答《魔法公主》，提议要看他最喜欢的作品，干么还那么快拒绝？还是他上次在唬烂我？

    「哈哈哈，你的字典里真的只有为什么吗？」

    「不是啊。」我瞪着他，「你不是说你最喜欢的是《魔法公主》吗？」

    「是啊。」梁品圣很爽快的回答。

    「那为什么不看？上次看我最喜欢的，这次看你最喜欢的，这样不是很好吗？」我反问他。

    「那我们这礼拜就看《神隐少女》囉。」他伸手比了个ok。

    很好，假装没听到，当作耳边风是不是？

    「你上次说我问什么都会回答！」

    「那只限于那天而已。」梁品圣吹了吹口哨，「好啦，那这个问题不回答，下一个。」

    我瞪着他，总觉得再讲出一个问题，他又会用奇怪的理由推掉。

    「真的啊，给你问。」梁品圣眨眨眼，「赶快把握机会哦。」

    「为什么你第一天认识我那天，就要找我一起看《天空之城》？」

    「你那天不是说不认识我吗？所以你是在说我们遇见那天？」梁品圣勾着笑看着我。

    嗯哼，又是该死的文字游戏，他这个人记这种事情怎么那么清楚？

    「对，反正你大概又不想回答了吧。」

    「我是真的不想回答，你要强迫我吗？」他歪头看着我。

    装什么可爱，出尔反尔的王八蛋。

    我没有回答他，往四楼走去，他没有跟上来，因为他不想回答问题。

    鐘声响了，我并没有马上回图书馆的打算，毕竟阅读社几乎不点名，点名通常只是做个样子给指导老师看而已。

 Chapter03为什么(07)

    文艺大楼音乐教室的隔音做的比活动中心好，走比较近才听到声响。

    教室里面的学生还真不少，分成一群一群的在学习。

    我从人群中找到戴民盛，他正跟两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在讲话，手上拿着他的贝斯。

    这种话只敢想不能再讲，我还是喜欢他弹琴胜于贝斯。

    他跟他们讲话讲一讲，忽然抬起头，注意到站在教室外的我，我们眼神对到的那一瞬间，他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回避。这个举动，让我心抽了一下，我不知道为什么。

    没有马上转身下楼回到图书馆，而是将视线转到其他人身上。热音社里面学吉他的人最多，社长和几个应该是高二的同学身旁围了一群看起来是学弟妹的人。

    教室的门被推开发出声响，回过头，正巧与推开门的人对上眼，是戴民盛。

    「你不用上社团课？」他开口。

    「刚刚休息时间无聊走走。」

    老实说，他主动开口找我讲话，让我松了好大一口气，最近一直担心他会不会不想理我了，他刚刚还立即回避与我目光交接。

    「已经上课了。」戴民盛似乎不是要赶我，只是陈述一件事情。

    「嗯，一下不回去应该还好。」

    「我听同社的人说，阅读社好像不怎么点名。」

    「嗯，是这样没错。」

    说不定我这两节课都不出席，也没有人会发现呢。

    「你们热音社好多人哦，你旁边的人在跟你学贝斯吗？」

    戴民盛頷首，「大部分的人都比较想学吉他。」

    原本想开口询问有没有人学钢琴的事，但这个念头只形成一秒鐘，立刻打住。

    不不不，还是暂时别再提钢琴，免得再次踩到戴民盛的底线。

    「我要回图书馆了。」

    「再见。」难得戴民盛竟然笑了，虽然笑容很浅。

    哦，这个笑容让我安心不少，可以确定的是，他应该没有在生我的气了。

    回到图书馆，几乎所有人都在原本的位置没有动过。

    我拿起刚刚看到一半的小说，翻了几页，却看不下去。

    发呆到放学后，我背起书包，前往菓山茶行。

    今天生意不错，加上傍晚下雨，外送单子特别多，忙到下班和收拾好，已经快十一点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菓山，天空仍旧飘着细雨，我懒得撑伞，索性就这样淋雨走回住处。

    忽然一把伞凑了过来，替我挡掉落下来的水珠，熟悉的嗓音传来，「淋雨会变更笨哦。」

    我回头看了一眼，梁品圣戴着他最爱戴的棒球帽，勾着笑看着我。

    他该不会从十点等我到现在吧？他做的事情明明那么令人感动，讲出来的话却超级欠揍又不讨喜。

    想到他下午故意不回答我的问题，赌气不想跟他说谢谢，也不想跟他说话，迈开步伐住处走去。

    「你在生气哦？」他跟了上来。

    我没有回答，心里盘算着，会不会假装在生气他等等就全盘托出？

    嗯，包准不会，想要跟这种狡猾的人斗心计，不管几回我一定惨败。

    「干么不开口讲话呢？」梁品圣仍旧很有耐心的开口，到家后，他还让我先进去。

    「谢谢。」最后，我开口这么说。

    非亲非故，我还经常讲些难听话，他却还是风雨无阻的来接我下班，一句谢谢，也不足以表达我的感谢。

    那些他不想讲的事情就算了，反正每个人总有几件不想对别人啟齿的事。像我，不想向别人说，我的爸妈丢下我了，我是在亲戚们间当皮球长大的。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想讲，只知道有些事情也许真的不用理由。

    他没有说不谢或不客气，看着我的眼神难得没有狡黠和得意，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平静。眼神可以说话，他现在没有在说话，只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忽然说声谢谢，看起来不生气了。

    没有和他多做眼神交流，拿了衣服便去浴室冲澡。洗完澡出来，梁品圣又出门了，我看了眼墙上的时鐘，已经十一点多了，他很多次都在这么晚跑出门。

    我爬上阁楼，手机拨放戴民盛的《伴随着你》。

    我还是最喜欢他这个版本的《伴随着你》，即使他说他觉得他弹得不好，我还是觉得很棒。

    碰的一声，门打开了，我听到一声微弱地叹气。

    梁品圣竟然会叹气？

    很好奇他为什么会叹气，但只要一想到他大概又会打哈哈带过话题，便没有开口。

    我知道不是每个问题都有解答，但还是不喜欢问的每个问题都得不到解答。

    隔天早上起床，梁品圣又出门了，真是个大忙人，比我早起比我晚归。

    他在桌上留了一份早餐，上面少不了的是他那关心人的话语，虽然大部分是废话，还是让人窝心。

    假日生意一样很好，打工一阵子总算把店里的菜单和价钱记得差不多，调饮料也越来越顺手。

    下班的时候，我习惯性往梁品圣老爱蹲的位置一瞄，发现他人不在。

    我没有马上回住处，而是绕去有段距离的便利商店买晚餐。

    前阵子三餐都是三舅妈替我打理，这阵子都是梁品圣决定，现在自己在超商买晚餐，让我有种孤独的真实感。

    人终究得靠自己，不能太过依靠其他人。

 Chapter03为什么(08)

    离开超商，天色渐渐黑了，我加快脚步回住处，这条小巷天黑的时候一个人走真的很可怕。

    转开门，踏进玄关，里面传来好大一声啊的声响，我吓了一跳愣在原地。

    「你怎么现在就下班了？」在沙发上的梁品圣看着我的表情好诧异，他第一次露出如次夸张的表情。

    「怎样吗？」我不解地看着他。

    「算了，没事，你晚餐要吃什么？」

    「吃……这些。」我举起右手，手上拿的是超商的组合餐点，有得吃又有得喝。

    「那我煮麵吃好了，你要吃吗？」

    「我已经有这些东西吃了啊。」

    「你可以多吃一点。」他站了起来，走进厨房。

    过没多久，他端了一碗麵走了过来，坐到我旁边，「我们来看《神隐少女》，怎么样？」

    「好啊。」

    其实我很喜欢看电影。

    国小时，我最喜欢刚考完月考后，老师不急着上进度，总会投票选要看什么电影。好几部宫崎骏的作品，都是在那时候才有机会看到。

    在亲戚家，我几乎没有拿遥控的权利，要看电影对我而言是种奢持。

    我跟梁品圣非亲非故，他对我的好，却已经远远胜于那些人，也许他说的对，血缘有时候，就只是一种形式而已吧。

    《神隐少女》几乎可以说是宫崎骏最有名的作品。

    一开始千寻一家人不小心迷路，看到隧道好奇进入，误闯到不同的世界，她爸妈因为吃了要给神明吃的食物，而变成猪。

    白龙出现帮助千寻，千寻虽然很害怕，但想着要救出爸妈，便强迫自己勇敢。

    白龙告诉千寻，他是跟她站在同一边的，千寻觉得奇怪，怎么白龙会知道她的名字，怎么明明应该不相识，他却对自己那么好？

    「不急，总有一天你会见到他们的。」当白龙这么对千寻说的时候，我的心揪成一团。

    汤婆婆在不得已之下让千寻留下来工作，夺取她原本的名字，告诉她，她叫小千。

    开始工作，也是噩运的开始，大家都看她是人类，就欺负她。

    河神来袭、无脸男因为寂寞，开始吞食大家吸引注意、白龙受伤……她已经不是一开始那个小女孩，她的眼神多了坚毅，看待周遭多了分包容。

    为了拯救白龙，她搭上可能无法回头的电车，前往第六站沼底，汤婆婆的双胞胎姊姊告诉她，「曾经发生过的事不可能忘记，只是想不起来而已。」

    白龙与千寻要回到汤屋的路上，想起了他们相识的经过。

    故事的结尾，千寻离开汤屋，要与白龙告别，白龙告诉她，别回头。

    直到出了隧道千寻才回头，景色与一开始来时已经不一样了，这一切对她而言好像一场梦。

    她还会再与白龙相见吗？

    影片播完后，我们都没有开口讲话，也没有动作，就只是都呆坐在沙发。

    十一岁的孩子，会懂什么了？十一岁的我，又懂多少了？

    好多好多事情让她逼不得已长大。我想，每个人都会长大的，只是早晚问题，那我长大了吗？

    过一会儿，梁品圣电话响起，他讲没几句，说他要出门一下，就离开了。

    洗澡的时候，脑海一直无限重播《神隐少女》的插曲，剧情也一幕一幕浮现。

    如果我是千寻呢？千寻很辛苦，她为了救她爸妈吃尽苦头，原本的个性也被磨到趋近成熟，她很辛苦，我却很羡慕她的辛苦。

    我不知道我的爸妈在哪里，不知道他们如果需要人救的时候，谁会伸出援手。如果可以，我真的好想体会她的那种辛苦。

    洗完澡后，我把dvd从播放机里拿出来，爬上阁楼。

    躺在床上，这次我没有播放戴民盛的《伴随着你》，脑海还一直循环拨放《神隐少女》的插曲。

    电话响起，来电显示是三舅妈。

    「漾漾，这几天还好吗？自己住习不习惯？」看不到三舅妈，却从语气中感受到她满满的关怀。

    「嗯，我很好，舅妈放心。」

    「明天和舅妈跟舅舅一起去吃顿饭好吗？小妙小妍也一阵子没看到漾漾了。」

    小妙小妍根本不在乎有没有看到我吧？这些人里面，在乎我的只有三舅妈。

    「我明天跟同学有约了耶。」

    「约一整天吗？晚上有没有空？」

    我翻了身爬起来看了一眼班表，「明天不行耶，而且快段考了，高二课业比较重。」

    「这样哦……好吧，漾漾，别让自己太累，需要钱一定要开口跟舅妈讲，知道吗？」

    「知道了，谢谢舅妈。」

    和三舅妈讲完电话，我吐了好长一口气。

    到底是什么，让三舅妈可以对非亲非故的我那么好？

    「你睡了喔！」梁品圣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我愣了一下，探头往下看，他正抬头往上看。刚刚讲电话讲得太专注，都没有注意到他开门进屋子。

    「还没，晚点吧。」

    「那要不要吃宵夜消夜。」他晃了晃手上的袋子，袋中的香味应该是咸酥鸡之类的。

    「不要，我刷好牙了。」

    「再刷就好了啊！」

    「好麻烦。」

    「不要就算了。」梁品圣转过身，把袋子放到桌上，走近冰箱，从里面提出啤酒，我看了一眼，又躺回床上。

    再次张开眼拿起手机一看时间，两点半。

    刚刚不小心睡着了？我打了一个喷嚏，这才发现竟然没有盖棉被。

    完蛋了，应该不会感冒吧？

    「戚漾盈。」梁品圣的声音传来，音量不大，但我听得清楚。

    「怎么了？」完蛋了，有点鼻塞。

    「你还没睡哦？」

    「睡着了，又醒了。」

    「你该不会没盖被子吧。」他怎么好像在偷笑？

    「呃。」

    「不过听说笨蛋不会感冒。」

    这傢伙很奇怪，每天都一定要讲这种话就是了。

    「欸，看完《神隐少女》，你有什么心得吗？」

    「我觉得千寻很勇敢。」

    「我很羡慕千寻。」也许是因为刚睡醒，加上快感冒了，脑袋有点昏昏沉沉，我没多想就直接开口说出来。

    「为什么？」看不到梁品圣的脸，却能感受到他的讶异，他的声音隐含笑意，「因为她可以跟无脸男当朋友吗？」

    「因为她经歷了一连串考验，终于让她的爸妈变回原样，回到她身边。」

    还以为梁品圣会笑或说些什么，结果没有，回应我的是长长的沉默。

    地球有七十几亿人，我要怎么从这茫茫人海中，再与我父母相会？

    过一会儿，楼下传来轻微的打鼾声，没想到他竟然睡着了，我睡不着，也许是因为刚刚已经睡了很久，又也许是因为刚刚讲了我不会轻易啟齿的话。

 Chapter04生日快乐(01)

    那天之后我跟梁品圣都没有主动提起《神隐少女》和那个话题。

    隔天一早看到桌上的啤酒罐让我怀疑那天晚上他早就醉了，所以没讲两句话就睡着。

    我也没心思去多想那些，每天不是上班就是趁着下班时赶快恶补段考范围的进度。

    高二的课业跟高一有不小的落差，高一还有种衔接国中的错觉，升到高二却发现中间的差距难以弥补。

    我不聪明，只能靠着笨方法死背硬记，弭补与成绩门槛的差异。

    「你怎么还在看书？都已经那么晚了耶。」刚回来梁品圣看到我坐在沙发，愣了一下。

    「快要段考了。」

    「你不是……」梁品圣话没讲完，随即打住，但我明白他要说什么，他想说，你不是成绩不怎么样吗？

    这种话讲一半，有时候比直说还明显。

    「你在读什么，要不要教你？」梁品圣语气一转，走到旁边坐了下来，拿起我的数学讲义，「哦，三角函数哦。」

    「像这种数学，就是长大后绝对用不到的。」我发牢骚。

    sin、cos、tan……应该只有继续进修数学的人才会接触吧？有人会在市场用到这些吗？

    「没办法啊，很多东西虽然不会用到，但学一学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梁品圣放下我的讲义，又从桌上拿起其他讲义起来看，「看来你进度都满落后的嘛，上课是有没有认真啊？」

    「……那你呢？」被他这样数落实在很不是滋味，但说实话我上课其实真的不怎么认真。

    「我？我怎么了吗？」

    「那你都读完了吗？」看他那无所谓的模样，我好无奈，他到底是完全不在乎成绩好坏，还是对他而言游刃有馀，不用担心？

    「哦，该背的都背了，剩下的就看考试的临场反应。」梁品圣耸耸肩。

    「对了……你到底是几班的？」

    「哈哈哈，你不知道哦？」

    我摇摇头，觉得梁品圣的笑点很低，动不动就哈哈笑，「你又没讲，我怎么会知道？」

    「我以为你会问薛仪或民盛啊。」梁品圣把我的讲义放回桌子并闔上，「我十六班。」

    「是哦。」十六班？没记错的话好像是数理资优班吧？他是数理资优班的？

    「那是什么表情？怀疑我啊？」梁品圣伸出他的手刀，还没反应过来又被他劈了。

    我瞪着他，想起他第一天他坐在学校围墙上，居高临下的问我成绩怎样。

    他的总总行为，实在感觉不出来他会是数理资优班的学生，我很怀疑他是不是猜运好才顺利录取？但是之前听人说过，能考进去的人真的不简单。

    所以他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好吧，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我不是读书的料。」梁品圣耸肩，表情看起来不怎么在乎。

    「那你……一开始那样问到底什么意思？」

    跟梁品圣相处久了，反而越摸不透他是怎样的人。

    似乎可以从小细节知道他是个很体贴的人，可是他狡猾的神色和不留情面的言语，真的很欠揍。

    「你说问你成绩怎么样哦？」

    很好，看他的神情八成知道我在问这个，却爱明知故问。

    「你真的很爱瞪人耶。」

    我伸出手防备的保护头，结果这次他没有用手刀攻击我，梁品圣看到我的反应，又笑了起来，隔一会儿才说：「就只是好奇问问。」

    「你的好奇，还挺没礼貌的。」我哼了一声。

    不过他好像也不是个多有礼貌的人，那天乱把我扫完的地弄乱，又伸手拉我头发，还忽然问我一小时多少……

    「我只是问法比较直接而已。」梁品圣嘴上哼了哼他常哼的曲调，「而且我那天就只是想找个人陪我翘课，所以才问你成绩好不好。」

    「这有什么关连吗？」

    「有，如果你成绩很好，我就不好意思找你了，这不是瞧不起你，只是觉得……」梁品圣没有继续讲下去，我猜他骨子里明明就是瞧不起我。

    「我成绩虽然不怎样，但我还是会好好上课。」虽然不见得专心就是了。

    「你那天不是跟我翘了一节国文课？上次你社团课不是也翘课？」梁品圣挑眉，笑的挺得意。

    「第一天是被你逼的！社团那次我没有翘课！」我瞪着他。

    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鐘，很好，刚刚跟他讲了那么多话，原本能稍微再赶一下进度，现在却一点进展都没有。

    「我要看书了，你不要再跟我讲话。」

    「我教你啊，你理科死背的话没什么效果吧？」

    「你要教我？」我怀疑的看着他。

    天晓得他等下会不会又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或开出什么条件。

    「这什么表情啊？」梁品圣嘟起嘴，装的好无辜，「我虽然不怎么会读书，但努力点还是能考个前十的好吗？」

    不怎么会读书，努力点还可以在数理资优班考个前十？这傢伙是不懂什么叫谦虚，还是天生就特别嚣张？

    「这些圈起来的是不会的对吧？这题的话是用这个公式带进去。」梁品圣没让我多想，拿起笔就在数学讲义上写下算式讲解。

    讲起题目来，他变了一个人，整个过程很认真，讲解的也很清楚，让我复习的进度大跃进。

 Chapter04生日快乐(02)

    段考结束后，我松了好大一口气，这是第一次考试写题目写得那么顺手，梁品圣教的题目几乎都有出，很多题目在讲义也都看过，一点都不陌生。

    下班时，他仍旧像往常一样蹲在老位置，我走向他，「我回去的时候给你房租。」

    「今天发薪水啦？」梁品圣站了起来。

    我嗯了一声。

    第一次拿到薪水，有种踏实的感觉，开始赚钱后，才明白发薪日三个字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明天放假哦？」

    「你怎么知道？」

    「你这礼拜已经上那么多天了，该放假了啊。」梁品圣推开门，我跟在他后面进屋。

    放下书包后，从口袋拿出薪水袋，掏出四千块递给他，「这是上个月的房租。」

    「这么多？」梁品圣没有伸手接过，只是瞪着我手上的纸钞。

    「对，谢谢你。」我把纸钞塞到他手上。

    「太多了吧？你一个月不是也没赚多少钱？」

    「你常常接我下班，又请我吃早餐晚餐，还请我看影片，所以不多。」上次还当了我的家教，让我写考卷写得那么顺手，那是求学那么多年来没有过的经验。

    梁品圣是个奇怪、无聊还很幼稚的人，但他骨子里的温暖和善良，我都明白。

    「那……三千就好吧。」梁品圣表情有点奇怪，最后才恢復往常的笑，塞一千块回我手上。

    我犹豫一下，最后把那一千块收起来。

    「明天，去看海。」梁品圣走到沙发坐下，拿起遥控开电视。

    「看海？」

    「对啊，看海，和民盛跟薛仪一起。」

    「为什么？」

    「因为你终于放假啦！」

    「我不是在问这个为什么。」

    梁品圣明明就明白我在说什么。

    「就这样说定啦，快去洗澡吧。」梁品圣哼起他常哼的歌。

    很好，他常常这样，不回答我为什么，而我却还是这样被他牵着鼻子走。

    洗完澡出来，梁品圣又跑出门了，他在桌上留了一张字条。

    「明天早上八点起床，我已经联络他们了，早点睡哦！」

    薛仪真的会希望我去吗？她会不会看到我后感到不开心？

    虽然我总是表现的没什么意愿，但其实还满期待的。

    上次看到海是什么时候了？还是我根本没有看过海？脑海怎么没什么印象了？

    去走走也好吧，像希达和巴鲁一起去趟拉普达，沿途有说不尽的美景，像千寻一趟意外之旅，成长一回。

    每趟旅程，总会有些意想不到的收穫。

    我闹鐘设八点，起床的时候，梁品圣已经起床了。

    「来吃早餐吧。」听到我闹鐘响的声音，他走到阁楼下方，探头往上看。

    「我们要去哪里搭车？」我揉揉眼睛，下楼。

    「彰化。」

    「彰化？」

    「对，我们要搭火车。」

    我走进浴室刷牙洗脸。

    仔细想想，这么多年来，我好像只搭过一次火车。那次是从台南的二舅家要去苗栗的三叔家，因为他们都刚好没空载我，我只好自己一个人搭火车。

    二舅把我载到火车站，给我一张一千块的纸钞，就走人。我买了一包饼乾和一小罐牛奶，成功买到正确的火车票，进到月台。

    为了避免上错车迷失方向，总共向三个人确认我站的月台到底对不对。

    上了车，火车一站一站的把我推近三叔家，在车上再次意识到，我是个没有爸妈的孩子，终究只能一直流浪。

    在苗栗火车站，我等三叔等了一个小时，那一个小时里面，好几次怀疑我会不会直接被丢在那里。

    那是唯一一次搭火车的经验，并不算愉快。

    「你要不要抹防晒？去海边，太阳很大喔。」梁品圣将我从沉重的回忆拉回现实。

    「我没有防晒乳。」

    「那我叫薛仪带着好了。」梁品圣拿起手机。

    「不用啦。」我阻止他，「反正我不怕晒黑。」

    「晒黑是没什么，重点是晒伤不好。」梁品圣耸肩，「不过薛仪应该会带着，所以我也不用特别打电话了。」

    「我们要去那里跟他们会合？」

    「公车站牌那，民盛跟薛仪都住离那满近的。」梁品圣站了起来，「我们出发吧。」

    到公车站牌的时候，戴民盛已经到了，他手上正拿着一本小本的书本在看。

    上次薛仪找他去玩，他似乎没什么意愿，这次他还是出席了。也许是梁品圣和薛仪都有一种难以解释的缠人功力，让戴民盛没办法拒绝吧。

    「薛仪呢？她不是都会很早到，再嫌我晚到？」梁品圣问。

    「她就是嫌你晚，跑去买饮料了。」戴民盛视线没有从书上转移。

    「大圣！漾盈！」薛仪声音传来，她手上抱着几罐饮料，朝我们跑近。

    「我没有迟到喔。」梁品圣说。

    「我没有说你迟到啊，饮料给你拿。」薛仪把手上的饮料塞到梁品圣手上，转头对我说：「太好了漾盈！你终于放假了，可以一起去看海了。」

    「你们很常一起去看海吗？」看她的表情没有任何不快，我松了一口气。

    「之前很常，最近比较少了，好怀念喔。」

    公车来了，我们一起搭上公车，往离这边最近的火车上驶去，到火车站没多久，很幸运的衔接上区间车，终点站是彰化。

    搭到彰化站的时候，月台站满了人，有些人拖着大皮箱，有些则跟我们一样，穿着轻便，应该只是要随意走走。

    戴民盛从刚刚就一直没有讲话，盯着其中一节车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薛仪跟梁品圣嘴巴倒是没有听下来过，从刚刚就一直讲个不停。

    「你是不是不想出来？」我走到他旁边问。

    「还好。」戴民盛隔了一会儿才回答，视线仍旧没有从那节车厢上离开。

    「车来了！来了！」薛仪忽然大喊，火车驶进月台，颳起一阵风。

    我们一起上车，找到空位坐了下来。我坐在梁品圣旁边，靠着门的位置，薛仪坐在梁品圣和戴民盛中间。

    「薛仪，你有没有带防晒？」梁品圣问。

    「有啊，你要抹吗？」薛仪掏了掏他的包包，掏出一罐防晒乳，塞到梁品圣手上。

    「对啊。」梁品圣接过防晒，抹了抹后把防晒放到我手上，「你也抹一点。」

    「漾盈没有抹防晒哦？那要赶快抹，我们等下到就快中午了呢，太阳会很大。」

    我偷偷覷了薛仪一脸，还好她看起来不太介意。

    我挤了一点防晒，在脸上和手上抹匀后，把防晒乳递还给薛仪。

    「小盛要不要抹？不然你会晒黑喔。」

    戴民盛摇摇头，把书本从他的背包拿出来继续看。

    「他是不是不想来？」我小声地问一旁的梁品圣。

    「哈哈哈，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该死，梁品圣是故意的，干么样讲那么大声还大笑。

    「你们在说什么？」薛仪探头，表情疑惑。

    她跟梁品圣又很热络的讲起话来，我没有加入他们的话题，盯着对面看着窗外的景色沿途变化。

 Chapter04生日快乐(03)

    一路上，最常看到的是绿油油的稻田，放眼看去，高楼大厦都变得好远，那些车子、高架桥都变得好小。火车带我远离都市的尘嚣，让我觉得好安静、好舒服。

    第二次搭火车，搭乘的是区间车，这次的感觉比上次好太多了。

    转开薛仪买的果汁的瓶盖，喝了两口，再把瓶子放回包包。

    过没多久，我们就在目的地下车，新埔火车站。这车站算是小站，整台火车只有我们下车，出了火车，戴民盛把他的小说收了起来，从包包拿出棒球帽戴在头上。

    「大圣，你棒球帽反戴，就挡不了太阳了！」薛仪嚷嚷，边伸手要让梁品圣头上的帽子转正。

    「我刚刚已经擦防晒了，没差啦！」梁品圣伸出手，压住薛仪的头。

    戴民盛一直没有讲话，安静地走在前面。

    看他们的模样，应该已经来过这个地方了，完全没有任何迟疑，就朝着前方走。一路上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些树啊草的。

    我倒是觉得很新鲜，毕竟几乎没有出游的机会与经验。

    其实我内心是渴望跟他们一起出门的，只是嘴硬没有直接说出来，对于梁品圣的直接与不问意见，我很感谢。又或者，其实他看穿了我的想法，所以就直接安排好一切。

    我们爬上阶梯，在自行车步道停下，往前看去，是许多消波块和大石头，还有没尽头的大海。

    「我没有那么近看过海。」

    「很棒对吧？」薛仪看起来很兴奋，「我喜欢大海！」

    颳起强风，梁品圣伸手压住他头上的棒球帽，他的眼睛被太阳刺的微微瞇起。

    「我们等下要吃什么午餐啊？」薛仪问。

    「哈哈哈，我们才来一下耶，你真贪吃。」梁品圣大笑。

    「民以食为天啊！」薛仪嚷嚷。

    戴民盛双手插在口袋，盯着大海，是跟平常的一号表情，却又不大一样。他不是心情不好，是有心事。

    「不知道芬郁最近好不好啊！」薛仪忽然朝着海大喊。

    短短一瞬间，我注意到戴民盛身体僵了一下。

    「很久没有主动联络我们了，我想她应该过得很好吧。」梁品圣开口，难得他眼神如此认真。

    戴民盛仍旧没有开口，但我猜他也在乎他们说的芬郁，因为他刚刚的反应真的表示他有听到。

    芬郁是谁？是他们的好朋友吗？

    明明知道他们三个早就认识了，但每当他们有共同话题时，还是有种被孤立的感觉，明明他们完全没有那个意思，明明他们只是讲讲回忆里的人罢了。

    「她难道都不想念我们吗？」薛仪朝海大喊。

    要不是刚刚梁品圣讲的那番话，我真的会怀疑他们口中的芬郁早就死了，她一定是戴民盛很很在乎的人。

    「我们去搭车吧。」戴民盛开口了。

    「等等嘛，搭了那么久的车才到，我们多看一下海呀！」薛仪说完，将手机从口袋拿出来，拍摄大海。

    等薛仪拍了几张照片，他勾起梁品圣的手，「走吧，去搭车，去找午餐吃。」

    我们搭上南下的车，决定到大甲找东西吃。

    「海风真不是盖的，感觉吹久会变强壮。」下了火车，薛仪开口。

    大甲火车站虽然比新埔还靠内陆，但风却比刚刚在海边还大。

    「要吃什么好呢？」梁品圣跟薛仪走在前面，两个人不知道讲到什么，一起哈哈大笑。

    我偷偷摸摸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戴民盛，总觉得他神色变得有些阴沉。

    「你……还好吗？」虽然大概已经知道他会怎么回答，还是问出口。

    「我没怎样。」他耸耸肩，「你觉得好玩吗？」

    我愣了好一下子，才点点头。

    谁叫他问人的样子一点笑容都没有，他的语气好像是我对他恶作剧惹他生气，他质疑我一样。

    「我觉得能这样出门走走，满好的。」我开口。

    我有好多亲戚，住在台湾的南北各地，小时候曾经流浪几次，但那对我而言不是旅游，是到下一个地点，等着又要离开。

    我没什么朋友，因为之前常常转学，许多人都来不及交心，就没有联系。那么多年来，在今天在此刻，才突然明白朋友两个字的意义。

    「欸，那个看起来也很好吃！」薛仪回过头说，神色藏不住兴奋。

    我们绕过火车站附近的小巷，走了好多路，才又回到车站。

    也许是因为假日，搭火车的人还不少，我们站了几站才有位置坐，一坐下来，薛仪瞬间像没电似的，整个人斜靠在梁品圣肩上，睡着了。

    我看着窗外，太阳渐渐落下，最后消失，天黑了。

    「民盛，你们热音社再来还有表演吗？」梁品圣开口，声音并不大，我想他可能是怕吵醒薛仪。

    「十二月初有一个联合的音乐活动，十二月底有圣诞晚会。」

    「那你又要忙着练贝斯啦？」

    「可能吧。」戴民盛把棒球帽拿了下来，拨了拨头发。

    他们继续聊着天，我也开始睏了，闭上眼睛靠着椅背休息。

 Chapter04生日快乐(04)

    火车到站，我们搭公车回到家附近的站牌，已经七点多了。

    「我们先不要回去。」目送戴民盛和薛仪走远后，梁品圣突然说。

    「为什么？已经出门一整天了耶。」

    「先去一个地方。」梁品圣的语气神秘兮兮。

    我盯着他的脸，却看不出端倪，只好乖乖跟在他后面，看他到底要去哪。经过了我们住的地方，继续往前走，走到十字路口时他右转，走没几步路后停了下来。

    「周末就是要看影片。」梁品圣开口，我才会意到我们在录影带店停了下来。

    「你就直接讲就好，干么还搞得好像很神祕？」我吐嘈。

    「你刚刚难道不期待吗？有点神祕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梁品圣嘟嘴，又在装可爱。

    算了，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我永远摸不透，感觉他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跟在他后面进到店里，他走到角落的柜子停了下来，并蹲下去，我走到他旁边蹲了下来。

    「这里都是吉卜力的作品。」

    第一眼马上就注意到《天空之城》，我把它拿起来看。

    好几年前，我一直好想买张《天空之城》的dvd收藏，但对小时候的我而言，几百块不是小数目，加上一直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随时要搬迁东西有可能会弄丢，所以一直没有圆这个心愿。

    现在自己挣钱了，几百块虽然可以负担，却还是没办法轻易的花出去。下学期的学费、每个月的房租、还有欠亲戚的那些……钱都还没入帐，就已经想好之后的开销。

    只是看看也好，哪天，我一定会把它带回家收藏。

    「你又要看《天空之城》哦？」

    「没有。」我摇摇头，把《天空之城》放回柜子，「只是觉得很值得收藏。」

    「这里只有出租，恕不出售。」梁品圣一脸正经，学着生意人讲话的语调。

    「我当然知道。」我白了他一眼。

    「你想看什么？」

    伸手过去准备要将《魔法公主》从柜子里抽出来，梁品圣忽然伸出他的右手拉住我的手腕，牵制我的行动。

    「我要看《魔法公主》。」我瞪着他。

    「嗯……来看《龙猫》好了，这部也是经典呢。」很好，直接无视我的要求。

    梁品圣右手仍旧没放开我，我如果不挣扎，他就不出力，我一出力，他就加重力道，他伸出左手去拿起《龙猫》，接着站了起来，因为右手被他拉着，也被他顺势拉起来。

    「那你干么要问我？」我甩开他的手。

    梁品圣双眼直盯着我，没有回答。

    算了，我好像也没什么资格生气，他好心请我看影片，我还不知足，这样不是很不知好歹？

    反正早该习惯这样的，我如果生气就像在闹脾气，好像表现的度量很小一样。

    「顺便买晚餐回去吃吧，我饿了。」我转移话题，迈步往柜台走。

    「你想吃什么？」梁品圣跟了上来，我们在柜檯前停了下来。

    梁品圣租完影片后，我们一起走离录影带店。

    「你决定啊！反正你什么都会决定好。」我撇嘴。

    喔喔喔，好吧，我度量真的不大，还是很介意他刚刚问我结果又不採纳我的意见。

    到底干么那么不想看《魔法公主》？是真的在装神祕？

    「哈哈哈，你生气哦？」梁品圣侧头看我，嘴角勾着笑。

    他真的很爱笑，而且他也知道他的行为有多惹人生气。

    「食物你决定啊，这次我保证你说的，我不反驳。」

    「不要。」

    「你很任性耶！」梁品圣又大笑。

    「随你怎么说。」我哼了一声。

    随梁品圣的结果，我们又去买咸酥鸡了，这次他学乖了，没有秉持什么两个人就吃的完的理论，点了比较适当的量。

    吉卜力的影片播放时，都会有个大龙猫，龙猫应该可以说是最广为人知的宫崎骏作品了吧。

    「你有没有听人说过龙猫其实是死神？」看完影片直到音乐播完，梁品圣开口。

    「死神？」

    「很多人不是在讨论小月跟小梅吗？觉得她们两个早就死了。」

    梁品圣的一番话，像在我胸口狠狠击了一下，让我顿时没有办法反应过来。

    怎么看剧情最后那样都是最好的结局吧？怎么会有人觉得结局是那样子？

    「怎么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啊？」

    「你干么讲这个！等下害我今天晚上做恶梦！」

    「这样就做恶梦？」梁品圣又哈哈大笑，「不过好像之后就被推翻了吧，说根本没那回事。其实很多故事都是这样，没有一定的结局。」

    「没有一定的结局？」梁品圣话题跳好快，让我难以消化。

    「故事的后续，作者就交给我们自己去发挥了，要怎么想像，就是个人意志了。」梁品圣哼着豆豆龙的曲调。

    是啊，很多事情都是很主观的，都是随着人有着不同的讲法，没有绝对的对与错、是与非。

    「欸，你们今天说的那个芬郁，是谁呀？」

    「老朋友，国中的时候搬到南部了，很久没有捎来消息了。」

    我以为梁品圣会打哈哈的蒙混过去，没想到他竟然一本正经地回答问题。

    那戴民盛喜欢她吗？我想知道，但问不出口。

    「怎么突然这么问？」梁品圣歪头。

    「就好奇而已。」

    「也是，你是最爱问问题的戚漾盈嘛！」

    「你是最爱转移话题的房东先生。」我哼了一声，上楼拿换洗衣物，梁品圣在楼下哈哈大笑。

    出去玩了一整天，身体很疲累，躺在床上应该要马上睡着的，却还是失眠了。也许是因为梁品圣突然告诉我有人说龙猫是死神的论点，推翻我童年记忆美好的模样，让我难以接受，又或者是因为那个叫芬郁的女孩，名字一直出现在脑海。

 Chapter04生日快乐(05)

    将心得报告交给社长后，我直接翘掉社团课，往活动中心走去。

    羽球社、桌球社还有不知道什么社团，里面聚集不少人，我绕过人群，走向通往二楼小房间的木门。

    轻轻推了一下，木门没有上锁，走进去后将门轻掩，往二楼走去。

    听到极微弱的声音，是乐器发出来的，我转弯走近小房间，房前摆着一双蓝色的帆布鞋，是戴民盛。

    原本想像第一天认识他那天，轻轻地推开门后静静看他就好，想了想，我们都认识了，被他发现我躲在门后偷看他，他应该会不大高兴吧？

    于是我走上前去敲门，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戴民盛先是没什么表情，意识到是我后表情闪过一丝诧异。

    「你怎么没去上课？」

    「你怎么自己在这？」

    我们几乎是同时蹦出这句话。

    「交完社团该给的报告，不太想看书，到处走走。」我们各自沉默一会儿，见他不回答，我才开口。

    「社团因为一些事闹得不太愉快，不太想待在那。」隔了一会儿，戴民盛才说。

    很想问还好吗？但仔细想想，八成不太好，这种没有营养的话还是少说点好。

    「要进来吗？」戴民盛说完，转过头，走到角落坐下，抱起放在一旁的贝斯。

    我走了进去，在小房间中央坐了下来。

    「你们下个月的表演，有决定好要表演什么了吗？」想起上次梁品圣问戴民盛的话，随口问。

    「刚刚就是在争这个，高二几个人在争，我觉得没什么意义。」顿了顿，戴民盛继续说，「每个人的想法本来就不同，不互相包容，社团很难维持和谐。」

    「那你们社长怎么看？」

    「他希望能尽量达到大家想要的，很难吧。」戴民盛扯了扯嘴角，颇不以为然。

    他们社长看起来就很好相处，果然是那种会以和为贵的人。

    「你要弹钢琴吗？」

    戴民盛了一下，接着挑眉，「你要打扫？」

    「好！」

    这个意思应该就是他答应我了吧？我难以抑制兴奋，嘴角不自觉扬起。

    我跟他一起离开小房间，往三楼走去。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很想伸出双手拥抱他，这个念头才刚滑过，就被自己惹的双颊发烫。

    我在想什么啊？

    「你怎么了？」戴民盛声音传来，才意识到我刚刚停下脚步，已离他有段距离。

    「没、没有。」我赶紧跟上他，并偷偷打量他的侧脸。

    我们一起拿了几条抹布下楼，回到小房间。

    「你是不是处女座啊？」戴民盛每次都把这里清理的很乾净，几乎一丝灰尘也没有。

    「不是，怎样？」戴民盛的视线仍停留在他正在擦拭的钢琴上。

    「感觉你有……洁癖。」

    「是吗？」戴民盛转头看着我，「你觉得星座这种东西准吗？」

    呃，要不是已经认识他一阵子了，肯定会被他这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像在质问人的语气给吓到。

    「有时候准，有时不准吧。」我想了想，才回答。

    「如果什么都只看星座，地球上不就只有十二种人？」戴民盛显然完全不受星座影响。

    「可是……有时候很准，而且很多人都有看星座交朋友的习惯。」

    记得国小有一阵子，班上的话题很热络的围绕在星座上，什么风象星座跟风象星座会比较合得来，土象星座跟土象星座比较合得来之类的。

    「这样也太肤浅了吧。」戴民盛微微皱眉。

    呃，他该不会觉得我是很肤浅的人吧？一想到这，不自觉握紧拳头。

    碰的一声，小房间的门被撞开了，探头进来的是热音社社长。

    「戴小盛！我们在开会，你跑来这边休息！」

    「谁休息了，你没看到我在整理吗？」戴民盛语气无奈。

    「走啊，快点回去讨论啦，早点解决好。」

    「我不是说没差，反正你们最后有决定就好了。」戴民盛看起来很不想回去。

    「走。」热音社长原本要一脚迈步踏进小房间，迎接到戴民盛想杀人的眼神后，迅速的脱掉脚上的鞋子，才踏了进来。

    「他们还在吵？」

    「没有在吵，大家都好好的在讨论呢。」热音社长伸手要拉站在钢琴旁的戴民盛。

    戴民盛完全没有要理社长的意思，继续擦拭钢琴。

    「帮我劝劝他。」社长转过来看着我，奴奴嘴。

    「呃。」

    于情于理来说，戴民盛的确该回去参与他们社团的大事，但就我的私心而言，却希望戴民盛不要回去，留下来弹琴给我听。

    「戴、小、盛、快、一、点。」

    看戴民盛的眼神就知道他有多不喜欢热音社社长这样叫他，社长大概也知道，却一副不觉得有怎样的表情，因为他是故意的。

    鐘声响起，放学了，没想到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整节课。

    要不是还要去菓山打工，真想留下来继续看事情的后续，说不定戴民盛会拒绝社长，留下来弹琴给我听。

    「走，早点谈完，早点结束！」社长伸手拉着戴民盛的手腕。

    戴民盛叹了一口气，把手伸向我，「抹布给我，下次还你。」

    「你还带抹布过来啊？」社长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很好，戴民盛讲的下次还我是弹琴，又不是抹布，社长很直接的误会，虽然这种误会根本不会怎样。

    戴民盛迈步往门外走，社长跟在他后面，我最后才离开小房间。

    等戴民盛到三楼放完抹布，我才跟在他们后面下楼，下楼的时候，社长回头看了我一眼，表情很奇怪。

    「怎么了吗？」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表示疑惑。

    「没事。」他转头看着我露出一个笑，又转回去。

    在戴民盛要拉开木门的时候，社长忽然一个箭步往前踏，抢先握住门把。

    「干么？」虽然站在戴民盛背后，却能感受到他在瞪社长。

    「帮你开门。」社长语气充满笑意，接着拉开木门。

    「发神经。」我听到戴民盛很小声的这么说。

    还没走出去，就听到一群人高声喊，「生日快乐！」

    我没会意过来到底怎么一回事，一团白色的东西飞往前面的戴民盛脸上。

    接着现场一片混乱，一群人衝了过去，发出嬉闹声。

    我从头到尾只能看着戴民盛被他们突袭，呆呆地站在原地反应不过来。

    「戴小盛，生日快乐！哈哈哈。」一旁的社长大笑。

    戴民盛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一开始他旁边的人还在笑，见他都没反应，气氛凝滞，彼此面面相覷，不知该如何是好。

 Chapter04生日快乐(06)

    隔了大概一分多鐘，戴民盛低沉又难掩怒气的声音才传出来，「郑、元、安。」

    「等、等等！其他人不要都跑掉啊！」社长惨叫一声，戴民盛已经朝他扑过去。

    好吧，真没想过戴民盛会这么疯狂的反击，吓了我好大一跳。

    见戴民盛终于有反应，几个原本待在原地不敢动的人，也开始有了动作。

    看戴民盛身上一团一团的白色，我觉得好笑又有趣，阵阵柠檬香传来，我才意识到他们是用柠檬口味的刮鬍泡来恶整戴民盛。

    「你要不要一起玩？」社长的声音传来，还没反应过来，一团白色的刮鬍泡往我的脸砸来，我下意识的紧闭双眼，隔了几秒，发现脸上没有被刮鬍泡打到的触感，才慢慢张开双眼。

    在眼前的是戴民盛的背影，「别玩到其他社团的人。」

    心脏跳得越来越快，比刚刚差点被砸到的时候还要快许多。

    虽然戴民盛现在全身都是刮鬍泡，但他站在我前面保护我的样子，实在是帅到不行。

    全场安静了几秒，接着又热闹起来，他们似乎有用不完的刮鬍泡。

    「你不用上班？」戴民盛回过头看着我。

    虽然他现在超级狼狈，但仍掩盖不了他的帅。

    「要。」顿了顿，「原来今天是你生日。」

    「我并不怎么喜欢过生日。」戴民盛扯了扯嘴角，边伸手抹掉在脸上的刮鬍泡。

    「我也是。」我想都没想的很快回应。

    不对，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是跟他说生日快乐，然后去上班。

    「生日快乐，下次我请你吃饭。」

    「谢谢，你有那个心意就好了。」他微微勾起嘴角，浅浅的笑了。

    今天的我不知道怎么了，觉得戴民盛特别帅，他只浅浅一笑，就让我觉得魅力无限大。

    「小盛！」薛仪的声音传来，下一秒，活动中心整个都是她大笑的声音，「哈哈哈你怎么变这样了！」

    「薛仪，来，刮鬍泡。」社长拋了一瓶刮鬍泡给在捧腹大笑的薛仪。

    「啊！」薛仪顾着笑，没有接好，刮鬍泡掉到地板上，发出声响。

    「你最好赶快去打工。」我注意到戴民盛嘴角微微抽了一下，「薛仪玩起来会比其他人恐怖。」

    「那……再见。」看了一眼薛仪，她似乎还没注意到我，我迈步往活动中心外跑去。

    书包还放在图书馆，拿完书包后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菓山，才不至于会迟到。

    原来戴民盛生日是今天，那他就真的不是处女座了，但他是什么星座呢？我对星座没有研究，一点都不了解。

    他虽然说不喜欢过生日，但像这样许多人帮他过生日，他应该不讨厌吧？

    我用最快的速度往菓山奔去，到店打卡的时候，还是迟到了一分鐘，幸好生意没有太好，我简单向打工的几个姊姊解释，她们也没有生气。

    整个晚上，脑海想的都是戴民盛那留有刮鬍泡，掛着浅浅笑容的模样。

    下班离开菓山，往同样的位置一看，梁品圣果然蹲在那里，头上反戴着他的棒球帽。他听到脚步声，回过头看我，站了起来，身上传来一阵柠檬味。

    「你也有玩哦？」这个味道太过特别，一闻就知道是刮鬍泡。

    「玩？」梁品圣先是不解，然后大笑，「对，你知道哦？你有看到民盛的模样吗？」

    「有啊。」虽然都是刮鬍泡，却帅到不行。

    「结果我才刚到活动中心，被薛仪推了一下撞上民盛，我一把抱住他，全身都是刮鬍泡，清超级久！」梁品圣讲完，又开怀大笑。

    想像他们两个大男孩抱在一起的模样，我也笑了起来。

    「我原本以为他会生气，他一开始被砸的时候完全不讲话。」回想起来，他沉默的那一分鐘，是最长的一分鐘。

    「就算生气也不是生你的气啊，干么担心？」梁品圣迈步往住处走，我跟上他的脚步。

    「不是啊，好好的生日，寿星如果不开心不是很扫兴吗？」

    「是吗？那如果别人被砸，你担不担心那个人生气？」

    「是因为认识戴民盛啊，别人被砸我干么要担心？」

    「哦，那如果是我呢？」梁品圣转身，在我前面停了下来。

    「你？」

    如果是梁品圣被砸呢？嗯……首先，他应该不会有生气的可能，既然不生气，就没什么必要担心了吧。

    「是我啊，所以呢？会不会？」梁品圣问的很迫切。

    「你没什么好担心的啊。」我撇嘴。

    「喂！怎么这样啦！」梁品圣嘟嘴，还在原地跺脚。

    「你会生气吗？如果你的朋友这样弄你？」我绕过他后，开口问。

    「不会啊。」他跟了上来。

    「那这样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不是吗？」

    「所以，」梁品圣拿出钥匙转开门，「你觉得民盛很爱生气？你才担心？」

    「我没有觉得他很爱生气。」

    「那你干么担心？」

    「……反正你们不一样啦！」我瞪着他，「你还不是很爱问问题！你好意思一直问我！」

    「哪里不一样？」

    「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不然你们会一样吗？」我哼了一声，放下书包，走到浴室去洗手。

    「你明后天上班上到几点？」梁品圣走过来问。

    「九点。」

    「两天都到九点？这么晚？」

    「对呀，怎么了吗？」

    「为什么你这几个礼拜都上到比较晚？」

    「因为有一个姊姊没有办法上到那么晚，所以我跟她的时段调整。」

    「是哦，我们已经好几个礼拜没有一起看影片了。」梁品圣耸耸肩。

    对耶，被他这么一讲，我才想起来，已经连续好几个礼拜假日都要上班，而且时段都比较晚，就都没有看影片了。

    「下次看《魔法公主》啊。」我打量他，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嗯……下次要看什么好呢？」梁品圣立刻掉头走进厨房，假装没听到我的话。

    我叹了一口气，走回客厅，从书包里拿出手机，发现有讯息，打开一看，是三舅妈。

    「漾漾，下个月找天和舅舅、舅妈跟表妹吃个饭吧，一起庆祝你们生日跟新年?」

    看着三舅妈的讯息呆了一会儿，才回覆。

    「舅妈，高二课业比较忙，我可能没空出席。」

    从我搬出来以来，三舅妈一直都有用简讯或电话关心我，也好几次的要找我去吃饭，她对我的关怀没有少过。

    而我，总是用各种理由努力推掉三舅妈的邀请，并不是讨厌三舅妈，而是不想让小妍小妙觉得我在剥夺她们的爱，三舅妈对我太好，我无以回报，这份恩情，我连好好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时候三百六十六天，其中有许多特殊的日子。

    曾经有人问我，一年之中，最爱的日子是哪天？我想了好久好久，竟然没有答案，最后，我只能缓缓开口，大概是要上学的日子吧。

    回答不出我最爱的日子，却能回答我讨厌哪些日子。

    我讨厌生日，那计算着我哪天来到世界上，也同时计算着被拋弃几周年，每年的这个日子仿佛是为了嘲笑我才存在。

    我讨厌母亲节，因为我的母亲生下我后就不要我了，让我成为一颗皮球，在亲戚间游走。

    我讨厌父亲节，我的父亲带着母亲离开，成为不负责任的父母，让我没有他们的保护。

    我讨厌那些放假的日子，待在亲戚家总要迎接他们无奈与不耐的眼神，出了门，又没地方去，没东西吃。

    三舅妈是那么多人里面对我最好的人，曾经想要把她当成母亲，却又知道她不可能成为我的母亲。

    住在三舅妈家的日子，每逢我讨厌的母亲节，我总会默默的在她床头放下一朵康乃馨。

    她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係，却对我做着母亲该对孩子做的每件事；她总是想帮我庆祝我的每个生日，而我总是努力的抗拒。

    我找不到理由解释自己这么不知好歹，却还是任由自己这样任性。

 Chapter04生日快乐(07)

    社长在上社课前忽然说她会点两次名，一次是社课开始的时候点，一次会在第二节课时找时间点。

    一打听之下才发现，这几次社课原来除了我以外也有其他社员翘课，因为人数实在有点多，让社长不得不出此绝招。

    为此，我没办法再抽空跑去活动中心二楼小房间看看戴民盛会不会刚好在那里。最近也因为要打工，没有时间在放学过后去找戴民盛，让他实践他的「下次还你」。

    三舅妈仍会常常传来讯息问候我的状况，邀请我一起吃饭，而我总是找事情推託掉了。

    今年的最后一次社课，也是今年的最后一天，我替自己的堕落找藉口，翘掉社团课。

    今天是我生日，所以就放松一下吧。

    因为已经决定要翘课了，我连第一节的点名都没去，直接在上社课前的下课，走往活动中心，推开木门前往二楼。

    轻轻握住小房间的门把转了一下，果然是上锁的。

    我走回之前请求戴民盛录音时的地方，坐了下来。从口袋拿出手机，播放的仍是戴民盛录给我的《伴随着你》。

    将手机放在一旁，闭上眼睛，将头埋到膝盖上。

    「戚漾盈。」似乎有人在叫我，我却觉得疲倦，一动也不想动。

    「戚漾盈。」同样的声音又唤了一次我的名字，缓缓抬起头，因为刚刚睡觉压着眼睛让视线有些模糊，眼前的人似乎是戴民盛。

    「放学了吗！」我尖叫一声，拿起一旁的手机要看时间，一个手滑手机从手中滑落，摔到地面，正在播放的音乐顿时停止。

    「啊！」我又尖叫一声，这次是因为我手机的惨况，要是它坏了，没有多的预算买新手机。

    「你是怎么了？」戴民盛弯下要替我捡起手机，一脸纳闷不解。

    我接过手机，按了几下萤幕按钮，很好，一点反应都没有。

    「现在几点了？放学了吗？」我抬头看了戴民盛一眼，边试着开啟手机。

    「还半个小时才放学。」戴民盛伸手拿走我的手机，喀的一声，拆开手机的背盖，把电池拿起来，隔了几秒才又放回去，将背盖盖上后将手机还给我。

    萤幕亮了起来，我松了好大一口气，抬头看着戴民盛，「真的谢谢你！」

    「你今天感觉特别冒失。」戴民盛轻轻呵了一声。

    「有吗？」谁叫你忽然出现又叫我名字。

    「怎么又没上社课？」

    「最近不怎么想看书，就翘课了。」

    「这样你们社长不会很为难吗？」

    我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都没想那么多，就直接翘课了。

    我扯扯嘴角，「反正她应该会直接记翘课，那你呢？怎么没在文艺大楼的音乐教室那边？」

    「前一节课练习的差不多了。」

    「那你可以弹琴给我听吗？」

    「可以。」戴民盛答应的很爽快，从口袋拿出钥匙，走往小房间，「不用打扫。」

    「谢谢！」我站了起来，跟在他后面进到小房间。

    这时才注意到他背着贝斯，他将贝斯放到靠墙的位置，在钢琴前坐了下来。

    「你要听什么？」

    「《伴随着你》！」

    「你对《天空之城》真的有种执念。」戴民盛讲着句话的时候背对着我，语调没什么起伏，我猜不出他的想法。

    戴民盛弹起《伴随着你》，我闭上双眼，想起第一天误闯这里的时候，那时候的我，也是深深地被这音乐给吸引。

    几乎每天，都会播放他录给我的《伴随着你》，这音乐总能平静我的情绪，让心情变好。

    音乐忽然换了，我记得那是《神女少女》里的的音乐，音乐一换，《神隐少女》的每幕剧情再次浮现脑海。

    接着又换了好几种音乐，那都是之前没听过的。戴民盛弹琴真的很好听，好希望能够常常像现在这样一直听他弹琴。

    音乐停了，我张开双眼看着他，他盯着琴没有作声。

    「怎么了？」隔了一会，见他都没动作，我才开口。

    「好快又过了一年。」戴民盛语气难得有点感慨。

    对呀，好快，到了一月，就表示又是新的一年，表示不用太久就会从高中毕业了。

    「你有跨年的习惯吗？」

    「不一定。」戴民盛将琴盖闔上，转过头看着我，「今年会。」

    「要去哪？跨年晚会吗？」

    「跟热音社朋友一起过吧。」他耸耸肩。

    「真好。」

    戴民盛愣了一下，「你呢？」

    「没有吧。」

    这么多年来，我都没有跟谁一起跨过年。

    偶尔当然会等到新的一年再上床睡觉，但那也只不过是躺在某个亲戚家的床，张大双眼瞪着天花板而已。更何况，我那么不喜欢过任何节日，不过是准备迎接新的一年而已，也没什么好过的。

    鐘声响了，我该用最快的速度赶去菓山，免得迟到。

    我站了起来，拍拍裤子，深吸一口气开口，「可以祝我生日快乐吗？」

    「今天是你生日？」戴民盛眼睛微微瞠大。

    「嗯。」我点点头，这是第一次，那么主动告诉别人自己的生日，而且还是在生日当天。

    戴民盛转过头，将琴盖掀起，开始弹琴，他在弹的是生日快乐歌。

    他弹完，盖上琴盖，转过头对我说：「生日快乐。」

    「谢谢。」讲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好想哭。

    我背起书包，快步往校门口走去，走到最后，我跑了起来。

    我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却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那么想哭。

    曾经有同学知道这天是我生日，简单的跟我说声生日快乐，那声生日快乐，却远远比不上戴民盛刚刚对我说的。

    从来都不想仔细探究生日快乐这四个字，在字面上是什么意思，因为我一直以来都觉得，我的存在并不会让谁快乐。

 Chapter04生日快乐(08)

    也许是因为正逢跨年的关係，店里生意特别好，原本十点半下班，整个收拾好结束后，已经十一点了。

    我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有两通未接来电和一封简讯，是三舅妈。

    「漾漾，我到你住处找你，但你不在，有东西想给你，放在门口又不放心，正巧遇到你朋友，把东西转交到他手上。生日快乐，新年快乐，祝事事顺心。」

    我呆呆看着讯息愣了好久，心像被狠狠打了一记。

    三舅妈一直记得且掛念我的生日，甚至还大老远来一趟，只为了送东西给我，我该用什么来回报？

    吹来一阵冷风，我打了个冷颤，决定赶快回住处休息。

    往梁品盛老在的位置看去，今天他没有蹲在那里等我，明明他没有义务要等我，但没看到他，还是有股难以形容的失落感。

    大概跟朋友跨年去了吧。

    转个弯走进巷子，巷子暗的让人发毛，我加快步伐往住处走，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只能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门口，掏出钥匙的时候，手还一直颤抖，没办法把钥匙插入钥匙孔。

    「喂。」

    「啊！」我尖叫，手上的钥匙掉到地上，整个人腿软无法反应。

    「你反应干么那么大？」梁品圣的声音传来。

    「你……」注意到是他我松了好大一口气，但身体仍旧因为刚刚受到惊吓而颤抖。

    「你还好吧？」梁品圣蹲下来，视线与我对上。

    「你吓到我了。」缓缓说出这几个字，边试图平復自己的呼吸。

    「呃，我有那么恐怖吗？」梁品圣一脸无辜。

    「之前被你讲的那么可怕谁听到脚步声都会心里发毛吧！」我瞪着他。

    「好啦，你先站起来啦。」梁品圣将手伸向我，「这样一直坐在这，会感冒吧。」

    犹豫一下才将手放上去，还是有些腿软站不稳，梁品圣打开门，将我扶了进去，我在玄关坐了下来。

    「对了，你舅妈有东西要给你，我放在桌上。」梁品圣伸手指往桌子的方向。

    「谢谢你。」

    「你要不要看影片？」梁品圣搓搓手，低头俯视我，「还是你要睡觉了？」

    「看什么？」我拍了拍大腿，站了起来，把书包拿到里面放好。

    「《魔法公主》。」

    「真的吗？」回头看他，他难得一脸认真。

    他竟然会主动说要看《魔法公主》？今天是什么日子？

    「不想看哦？不想的话我可以去租其它片。」梁品圣奴奴嘴。

    「我想看，但是我想先洗澡。」

    「去啊。」梁品圣又哼着歌，「对了，你有没有想吃什么？」

    被他这么一问，才发现肚子早就饿了，「都可以。」

    「那你去洗吧，我去弄吃的。」梁品圣哼着歌，往厨房走去。

    洗完澡出来，梁品圣又不见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鐘，要过十二点了，这一年又要结束了，我的生日要过了。

    桌上放着一个红包袋和一条红色的围巾，我想那是三舅妈要送我的礼物，红包袋放着六张千元大钞，红包袋下方又有几张千元钞票。

    三舅妈对我的好，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她一定是自己省吃节用，才能拿那么多钱给我。

    我把红围巾抱在怀里，眼泪因为激动一滴一滴掉下，花了好一阵子才冷静，拿起手机回讯息给三舅妈。

    「三舅妈，谢谢你的礼物，和一直以来为我做的一切，新年快乐，新的一年，我再和舅妈一起去吃饭?我爱你。」

    到底是什么，让三舅妈可以对非亲非故的我那么好？

    是因为爱。

    我已经不想去纠结跟三舅妈没有血缘关係她却仍旧视我如己出的事，能做的就只是不要辜负她的所有好意，仅此而已。

 Chapter05心里话(01)

    钥匙声传来，转过头看着门口，梁品圣推门走了进来，看我抱着围巾捲曲在沙发上，他表情先是错愕，然后慌忙的脱下鞋子跑近我，「你怎么了？」

    「没事啦。」我抹掉残留在脸上的泪，拍拍双颊。

    「对了，那几千块，是你舅妈说要帮你付的房租，你到时候再给我吧。」

    我点点头，「谢谢。」

    「你该跟你舅妈说的。」梁品圣轻轻笑了，接着把他手上的东西放到桌上，是咸酥鸡。

    「你要不要喝酒呢？」梁品圣走到冰箱旁，侧头看我，我犹豫了几秒，最后点头。

    之前看到他和戴民盛喝酒还觉得很难以置信，但仔细想想，不过就喝个酒而已，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也可以试看看。

    「真的假的？」梁品圣的神情好夸张。

    「当然是真的。」我撇嘴，「自己问我还这种反应是怎样？」

    梁品圣提了半打啤酒出来，摆在桌上，他将影片放入拨放器，过没多久，影片开始播放。

    一开始，邪魔出现的场景让我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我停下吃咸酥鸡的动作，双手紧抓着腿上的围巾。

    阿席达卡因为身上被诅咒，他离开村庄，往西方前进，希望不要危及村民并且能解除诅咒。

    剧中不断提起森林、山兽神与人类的之间的衝突。

    阿席达卡希望人类能与森林维持和平，对达达拉城的黑帽大人而言，挖取铁矿并毁掉森林，是为了之后的生活打算，能让城里的大家更富裕、日子更好过。

    魔法公主小桑出现，看人的神情是厌恶与不耐，她叫阿席达卡离她远一点。

    阿席达卡在小桑要刺杀黑帽大人的时候，挺身而出，阻止她们争斗，因此受伤。

    即使和阿席达卡多次相处让小桑变得稍微柔和，但小桑仍觉得自己是山犬，后来黑帽大人不顾阻拦坚持伤害山兽神，让森林死亡，小桑感到愤怒。

    当小桑生气地喊出：「我不是人类，我是山犬，我讨厌每个人类。」的时候，我的心揪成一团。

    小桑和阿席达卡合作，让山兽神復活，整片大地像重生过，故事也进入尾声，小桑回森林，阿席达卡去达达拉。

    「你觉得，他们还会再见吗？」我们沉默好久，电影都播放完，萤幕显示最原本的画面，我才开口问梁品圣。

    「阿席达卡不是都说，他会待在达达拉了吗？」梁品圣喝了一口啤酒，才回答我。

    「我不喜欢黑帽大人。」我拉开一罐啤酒，凑到嘴边，轻轻啜饮一口。

    啤酒一入口，那种苦味让我无法适应，我皱起眉头，将酒罐拿得远远的。

    「你不敢喝哦？」梁品圣侧头看我，还挑眉，我把他的模样解读为挑衅。

    「谁不敢！」我又灌了好大一口，马上呛到，「咳、咳……」

    「你干么？我又没有要激你的意思。」梁品圣瞪大眼睛，伸过手轻轻的拍了我的背，拿过放在桌上的水递给我，「比较好的时候，喝点水吧。」

    我咳了好久，等到比较不难过的时候，才接过水。

    真是白痴，就算他是真的在激我，我也没必要就这样傻傻地被他激吧。

    「为什么不喜欢黑帽大人？」

    「到后来会变成那样，不都是她害的吗？」我撇嘴，「要不是她硬要射掉山兽神的头，森林也不会变成这样了。」

    「是没错，但她被莫娜咬掉一隻手，也得到报应了。」梁品圣耸肩。

    「讲这种话，你以为你是阿席达卡吗？」我哼了一声。

    「但你不觉得这就是现实吗？」

    「什么？」

    「如果没有小桑被她父母丢下，没有黑帽大人一直以来的那些行动，这部影片就不会那么有张力，那么动人了。」

    我没有回答，但不得不承认，梁品圣说的其实一点也没错。

    「那你为什么之前一直不看《魔法公主》？」

    「为什么呢？」梁品圣瞇起眼睛瞧着我。

    「……我在问你，你这样问我是什么意思？」

    「戚漾盈，你为什么那么好奇？」

    「你之间还不是一直问我很多问题，我几乎都回答你了。」我瞪着他，拿起啤酒又喝两口，这次终于比较适应苦味。

    「那你为什么会想知道？」梁品圣撑着头看着我。

    「我之前问你最喜欢的作品，你说《魔法公主》，后来我找你看《魔法公主》，你又一直推託，这不是很矛盾吗？」我瞪着他。

    「所以你为什么想知道？」

    「你在鬼打墙吗？」我伸手垂他胸口一拳。

    梁品圣闷哼一声，「我才没有，你今天要不要上班？」

    「今天？」我愣了一下，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时鐘，才意会到早就过了十二点，已经是新的一年了，「要。」

    「几点？」

    「下午一点。」回答完他，才意识到话题又被他转走了，「欸，你还没回答我。」

    「你把你那罐啤酒，和这三罐喝掉，我就回答你。」梁品圣抬起下巴，方向对着桌上的啤酒。

    「哪有这样的！」

    「你喝完，我真的什么都回答你。」梁品圣举起右手，手指紧紧靠在一起，一副要发誓的模样。

    「谁知道你会不会说话算话。」我瞪着他，猜不透他这次说的是真的假的。

    「你不相信我吗？」一脸无辜又真诚，好像不相信他的话错的是我一样。

    我没有里他，把桌上那瓶已经喝掉一半的啤酒拿起来罐一大口。

    好，就再相信他一次，他这次食言，我就再也不相信他了。

    我喝完第一罐，拿起第二罐，拉开罐子，喝了一大口，一旁的梁品圣哈哈笑，「欸，喝啤酒哪有人这样喝的，一点都没有在享受的感觉。」

    我没理他，仍旧大口的喝着手上的啤酒。

    老实说我心情很不好，也许是因为看完《魔法公主》，故事的结尾让我感到惆悵，又或者是今天，三舅妈又再次送来她的关心，而我除了说声谢谢，什么实质的回馈都没做，又可能，是这段日子以来，一直掛念着那个叫芬郁的女孩，到底是戴民盛的谁。

    借酒浇愁愁更愁，但每个在喝酒的人，也只不过是想麻痺神经，暂时忘却那些烦人的事情。

    一口一口啤酒入肚，觉得肚子开始胀了，却不想停下动作。

    我是如此的无聊，如此的不服输。

    「戚漾盈，别喝了。」在拿起第四罐啤酒后，梁品圣伸手过来要阻止我。

    「不要喝？我都只剩最后一瓶了。」我打开他的手，拉开啤酒罐，又喝了一口，一阵噁心的感觉涌上，我伸出左手摀住嘴巴，「呜……」

    「好啦，该停手了，我什么都回答你，啤酒给我。」梁品圣伸手要来拿我的啤酒罐。

    「你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在耍我啊？」我断断续续讲出这句话，还是好想吐。

    「不是。」

    「那你快说啊！为什么？什么原因？你在装神祕吗？」我又喝了一大口，我肯定是疯了。

    「你别喝了！」梁品圣夺过啤酒罐，他手不稳，啤酒洒了满地。

    「我好难过……」我伸手摀住嘴，「到底为什么？为什么？」

    「好，我说，你冷静。」

    「哈哈哈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却仍大笑，一阵晕眩，眼前的梁品圣越来越模糊。

 Chapter05心里话(02)

    张开眼睛的时候，视线迎接到的天花板跟平常不大一样，我伸手揉了揉眼睛，棉被有种陌生的香气。

    还在作梦吗？

    剧烈的疼痛感围绕整个脑袋，一股噁心感涌上，我伸手摀住嘴巴，过了一下子确定没事后，才缓缓坐了起来。

    我在哪里？我怎么了？

    这个位置看出去看到沙发跟电视？所以我在……在梁品圣的床上？

    「啊！」发出尖叫声，从床上弹起来，接着狼狈的跌落下床，这一摔，又让我好想吐。

    「你起床了喔？」梁品圣的声音从沙发传来，他坐了起来，盯着我。

    「为、为什么我会在你床上！」

    「因为你叫我不要上楼。」

    「所以为什么？」我瞪大眼睛质问他。

    「你喝醉了，总要有个地方让你休息吧？你放心，我又没对你干么。」梁品圣的话，让我渐渐想起昨天的事。

    开端都是从他说只要我喝完那些啤酒就会回答所有问题，于是我就犯蠢的喝了，也醉了，但是我根本不记得有没有问他问题，他有没有真的都回答了。

    「要不要喝水？」梁品圣走到我前面蹲了下来，手上端着一杯开水。

    「所以你回答我了吗？」我没有接过他手上的水。

    「嗯，都回答了。」

    「可是我不记得了啊！」我瞪着他，「我都醉了，怎么可能还记得？」

    「你觉得酒后吐真言这句话，是真的吗？」梁品圣的表情跟平常很不一样，少了轻浮与狡黠。

    「我讲了什么吗……」他的话和神情让我有很不祥的预感。

    「毫无防备的话，是不是就是真心话？」梁品圣不回答我。

    「我到底讲了什么？」

    「大概都是你的真心话吧。」

    「你这样很讨厌！」我觉得头晕，又觉得愤怒，虽然知道自己也有很大的问题，明明可以不要喝那么多酒，明明可以算了，可以不要再追究那些事情的原因，却仍旧喝完酒，然后喝醉，现在又这样吼他。

    「这也是真心话吗？」梁品圣双眼直盯着我，从刚刚到现在，他的眼神都跟之前不一样，今天的他，很奇怪。

    我没有回答，那不是真心话，我才不讨厌他，我其实是讨厌自己，总是很不经思考又急性子的做出一些脱轨的举动，到头来再怪别人。

    我本来就不是个讨喜的人，难怪出生注定要被拋弃，难怪之后会被当皮球踢来踢去。

    「戚漾盈，你有想过，秘密这两个字的意义吗？」梁品圣站了起来，把水杯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我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听不出他话语背后的情绪。

    我没有回答，刚刚涌上的愤怒感被他这句话给浇熄，现在仅存的，只是疑惑他为什么要这样讲。

    「小时候，建立友谊这种事情，常常建立在有了彼此的秘密，那似乎证明彼此间关係更亲近，跟别人比较起来，有个什么在那边巩固关係。」顿了顿，他继续说：「当决定和另一个人分享祕密，表示信任的同时，另外一个人也必须承受一定的责任与压力，因为有些事情，不是听听就好，听了就会根深蒂固的记住，就无法忘怀，有责任感的人，会记着要好好守着秘密，也记着要守护秘密的主人。」

    看着梁品圣的背影，思绪好乱，他前一句秘密后一句秘密，我愚蠢的找不到这些话里面他想表达的重点。

    「昨天，你问了很多问题，我每个都照实回答，其中很多，是我不曾对别人说过的话。」梁品圣转过头看着我，「你也跟我讲了很多你的事情，我相信那些话你平常也不会对别人说。」

    「但我根本都不记得了。」我觉得好无力。

    如果梁品圣现在是认真的，那我应该说了很多很多心里的话，那些事情都被他知道，我还能好好面对他吗？

    「我觉得你不记得也好。」

    「这是什么意思？」这句话，让我好不开心，「你不信任我？这不公平，你清楚的记得我说的话，我却什么都不记得。」

    「反正，短时间我不会再跟你说了。」梁品圣没有回答问题，转过头往厨房走去。

    「为什么？」我瞪着他的背影大喊。

    「你承受不了我的秘密。」梁品圣没有回头。

    「你又知道我承受不了？那我昨天说的那些呢？难道你就承受的了吗？」

    我不知道昨天到底讲了什么，只知道大概讲了我的身世，讲了那些从小到大觉得委屈的每件事情，那些负面的情绪不会让人多舒服。

    梁品圣轻轻嗯了一声。

    「那你凭什么觉得我无法承受？」

    「你就是不能。」

    「为什么？」

    「我可以承受，但我却寧愿我也醉了。」

    「我说了什么？」梁品圣的话让我害怕，我到底说了什么让他这样说？

    「戚漾盈，很多事情真的不要一直问，知道越多，越不快乐。」梁品圣握紧拳头，他回过头看了我一眼，迈步往玄关走去，拿起鞋柜上的钥匙，夺门而出。

    我呆呆地看着他离开，转头往墙上时鐘一看，两点半。

    两点半？我不是一点上班吗？我跳了起来，衝进浴室，镜子上的我一脸狼狈。

    快速的刷牙洗脸，出门前拿起手机打算打电话给店长，却看到一则店长传来的讯息。

    「漾盈，好好休息，明天也休息吧，后天如果有比较好了，再来上班就可以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是梁品圣，一定是他，是他去帮我请假的。

    他刚刚说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我昨天到底说了什么让他会寧愿醉了？

    想破头却想不起来昨天到底说了什么，印象就只停留在我一直问他为什么，却不记得他的回答了。

    这样之后怎么办？我要怎么面对他？

    爬上楼梯，瘫在床上，用最后的力气播放戴民盛的《伴随着你》，才又沉沉睡去。

 Chapter05心里话(03)

    我跟梁品圣陷入一种奇怪的关係，不是冷战，却又没有再交谈。

    元旦连假，我没有上班，在住处休息，终于在要上学前一天，头脑恢復清醒，想吐的感觉全部消失殆尽。

    这段期间，梁品圣几乎不在，就算在，他也没有跟我讲话，但还是会在准备自己的伙食时，算上我的那一份。

    开始上学后，他一样会在我下班的时候，蹲在老位置等我，但我们没有再交谈，一句也没有。

    我也许该跟他说声对不起，话却哽在喉头说不出来，我好讨厌自己这样子。

    拖了两个多礼拜，到都要放寒假了，我们还是这样都没有讲话。

    「漾盈，我们寒假再一起去玩吧，找大圣和小盛一起。」结业式完，薛仪走过来对我说。

    「呃、嗯。」

    「怎么了？你不想去吗？还是又要忙打工？」薛仪歪头问。

    「薛仪，你觉得梁品圣是个怎样的人？」

    「大圣？很好的一个人啊！怎么了？」薛仪很迅速地回答我。

    「你有跟他吵过架吗？」

    「大圣？怎么可能，谁会跟大圣吵架啊，他感觉根本就没有脾气啊！」薛仪嚷嚷，下一秒她忽然尖叫，「你跟大圣吵架吗！」

    「我也不知道……」

    薛仪打量着我，「那你也许该去找小盛聊聊。」

    「为什么？」薛仪的提议出乎我预料。

    「小盛挺了解大圣的，也许能从你的话里听出端倪。」薛仪耸肩，推了我一下，「去吧！他去二楼小房间了。」

    我瞪大眼睛看着薛仪，好讶异这是她给的建议，她没有多问发生什么事，而是直接叫我去找戴民盛。

    薛仪奴奴嘴，「别这样看我，我其实很小气，不大喜欢跟人家分享小盛和大圣的。」

    分享梁品圣跟戴民盛？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快去找小盛，我要去找大圣，我最近都没看到大圣，掰掰。」薛仪又推了我一下，转身往十六班的方向跑去。

    我犹豫一下，最后还是推开木门，踏上台阶，走到小房间前敲门。

    过一下子，门打开了，里头的戴民盛表情一点都不惊讶，「今天不用打工？」

    「嗯。」我点头，迎接到他示意可以进去的眼神，把鞋子脱下摆好。

    好奇怪的感觉，这明明不是我们第一次独处，为什么我会那么紧张？也许是因为刚刚薛仪讲的那番话，才会让我有点心神不寧吧。

    「你有喝醉酒过吗？」

    「什么？」原本正在擦拭钢琴没什么表情的戴民盛，听到这句话，微微瞪大双眼看着我。

    「我上次跟梁品圣一起喝酒，我喝醉了。」明明很丢脸，我还是直接说了出来。

    「干么要喝酒？」戴民盛皱眉。

    「你们不是也都会喝酒吗？」我反问他。

    「我没喝醉过，印象中是没有，但也有可能是我醉了也忘了。」戴民盛把抹布放下，「但你之前没喝过，如果第一次喝就喝太多，身体会不适应吧？」

    「我喝醉的时候，好像跟梁品圣讲了很多话，但我完全不记得了，后来我早上醒来跟他争这件事，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跟对方讲话了。」

    「你很在意吗？」

    「我在意。」顿了顿又说：「但不是那种在意……」

    我不希望戴民盛觉得我喜欢梁品圣，不希望他听了这番话后觉得我很随便，肆无忌惮的任凭自己喝醉，但还是全部都说出来了。

    「那你觉得你们不再交谈，谁的问题多？」

    谁的问题多？是梁品圣说只要我喝完酒就会回答所有问题，所以我喝了，喝到最后茫了，也许他最后真的有回答，我却都不记得了，之后还一直咄咄逼人，他终于夺门而出。

    当然是我的问题多，应该说问题出在我身上，讲难听点，都是我自找的，我活该，我犯贱。

    「如果在意，就跟他好好讲吧，品圣其实不难沟通。」戴民盛露出鼓励的笑。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

    「奇怪？」

    就是一开始明明跟他不熟就跟他同居，明明不喜欢他却又好在乎他，明明每次都觉得他很狡猾，还是很蠢的相信他有真诚的时候。

    我咬着下唇，低下头，没有办法直视戴民盛的双眼，也没有回答。

    「你不奇怪，只是有自己的坚持。」我抬头看他，戴民盛没什么表情，但他的话却好温暖，「每个人有自己坚持的点、矛盾的点，你不用太在意别人怎么想，诚实面对自己就好。」

    但我还是很在意你怎么想，很在意很在意。

    「我要打扫，可不可以弹琴给我听？」我不想继续纠结刚刚的话题。

    「今天不用打扫吧，挺乾净的。」戴民盛的回答，让我好失望，整颗心沉了下去。

    「那……」我是不是该走了？

    戴民盛把琴盖掀起，「最近练了几首新的曲子，帮我听听吧。」

    「真的吗！」

    「不然你是很爱打扫就是？」戴民盛似乎轻轻笑了一声。

    我坐了下来，闭上双眼，静静听着戴民盛按下每个琴键，谱出旋律。好希望能够每天像这样听戴民盛弹琴，有他的琴声，那些烦扰人的事情都可以被我拋诸脑后了。

    我们离开活动中心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起走出校门，沿路上，我问着他热音社、钢琴的好多事，他都耐心地解说。

    在菓山对面，我要过马路，他要继续走了，目送他背影离开，再次意识到根本一点都不想要放寒假。

    回到住处，梁品圣还没回来。

    我拿出这礼拜的行事历一看，犹豫一下，拿起手机准备传讯息给三舅妈。

    「舅妈，我放寒假了，大后天能不能跟你一起吃个饭？」

    我反覆看了萤幕上的字几次，才按发送。

 Chapter05心里话(04)

    这时梁品圣回来了，他推开门的时候还哼着歌，我已经好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

    「梁品圣。」我转头朝他喊。

    「唷！」他的反应，让我松了好大一口气。

    「对不起。」我从沙发站了起来，转身对他说。

    「干么好端端道歉啊？」他的反应彷彿我跟他前段时间完全没有怎样似的。

    「我。」吸了好大一口气，「我不会再一直问你为什么了。」

    「你可以问啊。」梁品圣朝我一笑，我愣然的看着他，他接着说，「但是我可以选择不要回答你啊。」

    「……喔。」

    虽然回答很欠揍，但是我还是比较习惯也比较喜欢这样的他。

    「你今天放假？」

    「嗯。」我点头，又看了一眼这礼拜的班表。

    好快又要过年了，今年会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过年，虽然之前有一群人，却也没有比较不孤单，也许那时候的人多，更凸显寂寞。

    「你什么时候回家？快过年了。」我抬头看他。

    「这里就是我家。」梁品圣看着我，表情没有一丝狡黠。

    「那你家人呢？你住的地方突然多一个人，他们不会说话吗？」

    「不会呀，有怎样吗？」

    「那……梁品圣一直以来都自己住在这里吗？」

    「国中以后才过来。」

    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是好久好久以前，我跟梁品圣的对话，还有我问戴民盛的事情。

    这表示什么，他没有家人吗？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梁品圣轻轻笑了两声，为什么我觉得那笑声有点凄凉。

    我以为我会生气的又跟他说我当然不记得，不然他是以为我在骗他吗？但我没有，因为他话虽然这样讲，却没那个意思。

    梁品圣走到冰箱旁，拿出半打啤酒放在桌上，我瞪大眼睛看着他，猜不透他想干么。如果这次又叫我喝酒，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喝，也不要喝。

    「哦，应该先吃晚餐再喝酒。」梁品圣自言自语，说完，走进厨房准备。

    过一下子，梁品圣端出炒麵和一道菜，里头是好几种蔬菜和炒肉丝。

    我们一起看着新闻，安静地吃着晚餐，没有继续交谈。

    我仍旧揣测他刚刚讲话的语调，还有我问他的问题，他说这里就是他的家。我隐隐约约能猜想大概的原因，却还是不能完全想明白，而那些事情，他也许就在上次我喝醉的时候，全盘托出。

    吃完晚餐，梁品圣拉开一罐啤酒，喝了一小口才缓缓开口，「你记得上次那个洪先生吗？你搬过来的第一天，他有来过，也和你舅妈说过话。」

    我点头，搬家当天才忽然想到忘记找个比较像房东的人充当房东，没想到梁品圣早已经做好准备。

    「这里，是他以前住的地方，只是后来他换工作，住到别的地方，才换我搬进来住。」顿了顿，他又说：「戚漾盈，我有爸爸妈妈，但我却不知道他们是谁，不知道他们在哪，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他说了些什么？这样的意思是……他是孤儿？他没有家人？他……自己一个人？还没听到后面的时候，我内心还浮现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可是越听下去，越明白，他比我还辛苦。

    「你说，你像颗皮球在亲戚间游走，那时候我就在想，那我呢？我根本不知道我的亲戚在哪里。我妈把我带到育幼院后，只说她姓梁，从此再也没有消息，我有时候都在怀疑，说不定我妈根本不姓梁。她连名字也不愿给我，我的名字是院长取的，我在院里长大。」梁品圣没有看着我，「我常在想，我的存在，到底是因为爱，还是因为不爱？」

    「所以呢？你是富二代，家里很有钱，有房间在租人，一天到晚在收人家房租的房东先生吗？」

    「我不是富二代，也没有一天到晚收人家房租。」

    我想起好几个月前，曾经在觉得被他耍了，对他讲出这句话。

    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忘不掉那时候有多愤慨、生气和忌妒，也忘不掉他回答时那平静到不能再平静的表情。

    我埋怨世界，看不惯那些看起来过得比我好的人，因此讲出难听的话伤害了他。

    我觉得他很机车、很幼稚，常常有些行为匪夷所思，可是他做的很多事里面几乎都是对我好的，只有少数是无关紧要的恶作剧。我深深的伤害了他，伤害眼前这个时常接送我，还用便宜房租让我生活的他。

    无法抑制身上的颤抖和心里的难受，现在就算道歉也弥补不了当初的伤害。说出来的话从来不可收回，当初因为自己的气愤就这么任性、这么伤人。

    好讨厌我自己，明明很多话知道不能讲，却还是在衝动下说出口。

    「梁品圣。」我努力想抑制声音的颤抖，却没办法。

    「怎样？」梁品圣转过头看我，接着瞪大眼睛，「喂，你是怎样啊？我失算了吗？这些话对你来说太沉重吗？」

    「我……真的很对不起。」

    如果我是他，被人这样说，会有多难受？

    「有什么好道歉的啊？」梁品圣皱眉，很粗鲁的伸出手刀往我头顶劈落。

    我好多次怀疑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我忌妒羡慕每个过得比我好的人，所以我变得刻薄，又很过分的伤害了别人。

    「我除夕夜可能会回院里跟兄弟姊妹过吧。」梁品圣耸肩，「你就待在这吗？」

    「嗯。」

    「可不可以别哭丧着脸？你的脸好像我人生有多悽惨一样咧。」梁品圣又劈了我一下，「快，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我绝对不需要你的同情怜悯，之后请跟往常一样与我相处，行吗？」梁品圣双眼直盯着我。

    「……好。」

    我没办法，我一定没办法，连一秒也不行。

    「谢啦。」梁品圣拍了我一下，看了一眼他的手机站起来，「我要出门一下。」

    直到我上床睡觉，梁品圣都还没回来，他讲的话和他的神情，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我又失眠了。

 Chapter05心里话(05)

    我和三舅妈约在她家附近的义大利麵馆，我到的时候，她已经到了。

    「漾漾，好久没见了，你最近过的还好吧？没让自己饿着吧？」三舅妈一看到我，劈头就是一串关心的话。

    「舅妈，我最近过得很好。」

    「那就好，快过年了，漾漾，来三舅妈家，一起过年吧，这样也比较热闹。」

    「不用啦，其实我没有很喜欢过年过节。」

    「可是……」三舅妈微微皱眉，「不然一起吃个年夜饭吧。」

    「舅妈，其实我之前没有说实话，我并不是在学校打工。」

    「那……是在哪？」三舅妈瞪大眼睛。

    「我在学校附近的饮料店打工，过年那几天可能也要工作。」

    其实我早就问过店长了，过年那几天会店休。

    「那…，所以漾漾之前不是不想跟舅妈吃饭，只是因为要打工对吧？」三舅妈露出一丝欣慰的笑。

    我点点头，好高兴三舅妈有想到，不然如果让她误会，我也难受。虽然，有一部分原因的确是我在逃避。

    「舅妈。」我从包包拿出一个红包袋，「这是你之前帮我缴的房租和给我的钱。」

    「漾漾，怎么还给我了？」三舅瞪大双眼。

    「我知道这是你省吃俭用才存下来的，我目前还有能力自己负担，不想拖垮舅妈。」

    「哪会拖垮？」三舅妈皱眉，「你还要缴学校的费用、生活费……这些留着用。」

    「真的不用。」我把红包袋塞到三舅妈手上，「请相信我。」

    「漾漾，我希望你不要太坚强，有事情一定要说，别都往肚里吞，知道吗？」

    「知道。」三舅妈的话让我鼻酸。

    「漾漾，你跟品圣在交往吗？」

    从三舅妈口中听到梁品圣的名字让我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隔一会儿才赶紧摇头否认，「舅妈，怎么会知道他？」

    「上次去你住的地方找你，是他来应门的。」

    「舅妈，你不要误会，我会跟他住在一起只是因为房租比较便宜。」看三舅妈的表情，真的很担心她会误会，现在我的解释会不会像欲盖弥彰？

    「我知道。」三舅妈温柔的笑了，「品圣是个挺懂事的孩子。」

    「是啊。」如果没有听到他讲的那些，三舅妈这么说的时候，我一定会立刻反驳。

    和三舅妈吃完麵，三舅妈载我回住处，又交代一些话，才离开。

    小时候，一直觉得自己是不被爱的孩子，一直好希望能被好好爱着。住在三舅妈家的日子，让我体会爱的感觉，却又同时迷惘，我明明和三舅妈没有任何血缘关係，她却能如此待我。

    我觉得我不被世界所包容，却又有人愿意让我停留。

    -

    小年夜是农历年最后一天打工，下班的时候，店长拿了一包红包给我，「漾盈，新年快乐，新的一年也要继续加油。」

    「谢谢店长。」我接过红包，觉得好激动。

    离开菓山，在老位置那，梁品圣蹲在那，头上戴着棒球帽。

    「要不要看影片？」梁品圣站了起来。

    「好啊。」

    梁品圣嘴上哼着歌，开了门后，他并没有进屋内，我疑惑的看着他。

    「我去租片和买吃的。」梁品圣说完，又哼着歌离开我的视线。

    洗完澡出来，梁品圣还没回来，我坐在沙发擦拭头发。

    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我吓了一跳，一动也不敢动，敲门声停了，过一会儿又传来。

    怎么办？现在是不是假装没有人在会比较安全？我放慢脚步走进门边，这才发现梁品圣家的门没有猫眼，没办法看外头的人是谁。

    「大圣！你在不在啦！大圣！」门又被撞了好几下，这次我可以确定门外的人是薛仪，她继续敲着门，「大圣！」

    梁品圣没有带手机吗？还是没有接电话吗？为什么薛仪会跑来这边找他，还好像很急的样子？我应该要开门吗？可是会不会一开门就被薛仪误会？

    「怎样啊？薛仪。」梁品圣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你怎么没接我电话啦？」薛仪嚷嚷着，「大圣！好消息！芬郁回来了！」

    「真的吗？什么时候？」

    「几个小时前啊！靖蕴说她连络不到你。」

    「啊她现在在哪里？」

    「育幼院呀。」

    「民盛知道吗？」

    「当然啊，我刚刚先去找小盛了。」

    我靠在门上，听着他们的每句话，思绪好乱，好想去看看那个芬郁，他们的好朋友，看看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孩，让他们如此掛念。

    「民盛过去了？」

    「过去了吧！这么多年没见了，走啦大圣，我们赶快去啦！」看不到外面的情形，我猜现在薛仪应该拉着梁品圣的手。

    梁品圣沉吟一下，「我进去放个东西。」

    「好啦，快点快点哦！」

    「下次不要那么晚跑来啦，这里晚上那么暗，很危险。」

    「啊你就不接我电话嘛！」

    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我赶紧跑进浴室，并锁上门。我的举止心虚得很好笑，但完全不想让梁品圣知道我刚刚在门边偷听他们讲话。

    「我还要出去一下哦，桌上的东西会饿就先吃吧，不用留给我。」梁品圣敲了两下门后开口。

    「嗯，好。」我靠着浴室的门，吐出这句话。

    接着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他应该出去了，和薛仪一起去育幼院找芬郁了。

    我应该在喝醉的时候也问了他芬郁的事吧，但现在一点印象都没有。

    好羡慕芬郁，她那么长一段时间不在这边，还一直被记掛在心上。如果有天，我又像以前那样到处去流浪，他们会记得我吗？戴民盛会在有人提到我的时候，闪过一丝寂寞的表情吗？薛仪会问我过得好不好吗？梁品圣会记得有过我这个房客吗？

    我好讨厌这样多愁善感的，但却无法抑制。

    我离开浴室，瞥了一眼桌上的食物，最后什么都没碰，爬上楼后趴在床上，拿起手机拨放戴民盛的《伴随着你》。

    如果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会有人记得我存在过吗？

 Chapter05心里话(06)

    一股凉意传来，我抖了一下，用棉被裹住全身，睡眼惺忪的张开眼睛。温度似乎降了几度，前几天看新闻说会有寒流，应该是这样才忽然变冷吧？

    拿起手机看了时间，才五点多而已。包括今天，总共有四天的假，忽然那么多天不用上班也不用上课，让我觉得好空虚。

    我小心翼翼地下楼，尽量不要发出任何声响，避免吵到梁品圣。

    下了楼，往梁品圣的床上一瞥，他看起来睡得很熟。我走到他旁边，他睡得很沉，嘴角还勾着浅浅的笑意，这是我第一次觉得他挺可爱的。

    再次小心翼翼地爬上楼拿钱包和钥匙，让所有行动没有任何声响。

    因为是冬天的关係，天还没全亮，现在的天色让人有种随时会天黑的错觉。

    走到附近的早餐店，买了三明治和热豆浆，再回到住的地方，将早餐放在桌上并留下纸条。

    「房东先生，这是那么多个日子以来第一次帮你准备早餐，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买错了别见怪。也许我流浪惯了，这几天想出去走走，不用准备我的早午晚餐。」

    我躡手躡脚的上楼，随意准备一套换洗衣物，把三舅妈送的围巾围上，背了包包就下楼，走到门边，尽量以最轻，最不会发出声响的方式锁上门，才迈步往公车站牌走去。

    原本还没想好要去哪，一走进火车站，看着南下北上的标示，想起第一次搭火车的那天。那天，从台南到苗栗，没有初次搭火车的期待，只有紧张和焦虑。

    好久没有去台南了，不如就趁这几天假期，回去以前读过书的小学看看吧。

    搭上南下的火车，我把手机从包包拿出来，再拿出耳机准备听音乐，一直按萤幕，手机却没反应。

    对了，我昨天就这样一直听着《伴随着你》，直接把手机听没电了。

    把手机和耳机又塞回包包，将包包紧紧抱着，盯着窗外看着沿途风景变化。

    很快就到台南了，我问了几个路人，确定公车的班次和站牌方向，前往以前待过的小学。

    这间小学，我待了两年。记得那时候下课，我和几个同学总要往教室外衝，抢先到游戏场的盪鞦韆旁，盪鞦韆只有四个，只要晚点到，就要排队，常常排到上课也等不到。

    有一次我还为了要抢第一个，不小心摔倒受伤，小时候很怕痛，一看到血就哭个不停，因为二舅舅要上班，二舅妈收到通知来接我，在回家的路上，一直碎碎唸，唸我不小心。之后那几天的下课，我没有跟着同学去抢盪鞦韆，我怕再跌倒，怕又要麻烦二舅妈。

    原本操场旁的一块空地，建起礼堂，校园很多景色也变了，重游旧地，已经跟过往不同了。我没有停留太久，就离开，在学校附近的商圈随意走走。

    有家很漂亮的咖啡馆，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似乎没看过，我走了进去，点了一杯黑咖啡，坐在靠窗的位置发呆。我喜欢咖啡馆里播的音乐，似乎是空崎骏影片里的配乐，每首都好熟悉，都好好听。

    因为是冬天的关係，很快太阳就下山了，我离开咖啡馆，搭车回市区，找到一间便宜的青年旅社。

    我在住处附近买了条充电器，回到住处洗完澡和衣服后，趴在床上，用手机播放戴民盛的《伴随着你》。

    我躲在被窝里，闭着眼睛休息，音乐声突然停了，手机开始震动，我愣了一下，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房东先生。

    「喂？」

    「你在哪？」

    「台南啊。」我闭上眼睛。

    「台南？」

    「对啊，怎么了吗？」

    「为什么跑去台南？你今天怎么都不接电话？」

    「我手机没电了，刚刚才充电充好。」

    「你这几天都会待在台南吗？」

    「没有吧，明天就走了吧。」

    「明天会回来吗？」

    「应该还不会吧，最慢初三晚上回去，我初四要上班。」

    「啊你有没有带外套？这几天寒流来耶。」

    「有啊，我好睏了，想睡觉。」

    「好吧，你自己在外面小心点，晚安。」

    和梁品圣讲完电话，我放下手机，过没多久，睡意越来越浓。

    一早醒来，完成退宿后，到车站搭乘北上的火车，准备前往彰化，在那边的学校只待过一学期，跟同学还没有多熟悉，就又转学了。

    自己一个人，搭在没什么人的火车上，总觉得特别孤独。

    我回到以前读的国小，走着以前上学都会走的路。

    怎么已经过了那么久了？小时候，总想赶快长大，赶快摆脱当皮球的命运，长大后，才发现一切要靠自己有多么不容易。

    假期第三天，我到了苗栗，一样回到曾经读过的学校，看看附近景色，看看校地变化。第四天，我又来到新埔的海边，看着大海。

    「啊！」我朝着海大喊，我的声音被空气、海水、白云一併吞噬。

    我还是会为了想知道那个芬郁和戴民盛的关係而睡不好，还是会想起喝醉酒醒来那天对梁品圣说出多伤人的话，还是会觉得，终究没有哪个地方真正属于我。

    在亲戚家流浪，「家」只是一个词，不是一个归属，对他们而言，我也只是个房客，而且他们希望我这个房客越早走越好。

    虽然三舅妈一直把我视如己出，可是事实很残忍，我终究不是她的骨肉，她疼我、怜惜我，终究还是有个限度。

    跟戴民盛他们相处很快乐，可是他们有好多曾经一起度过的回忆，在那些回忆里，我是多馀的，我的存在不过只是暂时的。

    「啊！」我朝海的地方，继续大喊着，这么喊，我的那些不愉快，似乎可以消逝一点。

    我像疯子，朝海不停大喊，海风颳的我冷，我只是拉紧围巾，也不想离开这边。在这里，我不用管任何人，可以很放心地、肆无忌惮地大吼大叫。

    叫到喉咙都哑了，才转身走回车站，经过转车再回到梁品圣家，已经很晚了。

    我转开门，往里面一探，他不在。把包包放下，上楼拿换洗衣物，进到浴室，洗掉这几天的风尘。

 Chapter05心里话(07)

    早上起来，一看时间，再过两个小时就要去菓山上班了。

    下了楼，梁品圣留了早餐在桌上，看了一眼他的床，床上很空，他已经出门了。

    吃完早餐打理一下，便出门上班。今天生意没有特别好，不算太忙，七点一到，我就准时下班。离开菓山，在老位置看到梁品圣，他正蹲在那滑手机。看到他的身影，我才意识到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到他了。

    「下班了啊？累不累？」听到脚步声，梁品圣抬头看我。

    「还好。」

    「晚餐想吃什么？煮麵给你吃？」梁品圣站了起来。

    「好啊，谢谢。」

    「戚漾盈。」快走到住处的时候，梁品圣忽然喊我名字。

    「怎么了？」

    「我好想念之前的那段日子。」

    「之前？」我侧头看他，光线昏暗，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我不喜欢你对我太客气。」

    愣了一下，脑海忽然浮现第一天见面的画面，我哧的一声笑了，「我又不像你，不认识人家就对别人不客气。」

    「哈哈哈，我怎样对你不客气了？」听到梁品圣哈哈大笑，我松了一口气。

    住处大门前忽然有个人影站了起来，我愣了一下，扯了一下梁品圣的袖子。

    「怎么？」

    「那里有人。」我压低音量，因为觉得可怕，我后退一步，躲到他身后。

    梁品圣盯着那边，过了几秒开口，「哦，没事，那我妹。」

    「你妹？」我呆了几秒，才会意过来，站在那里的，应该是在育幼院和梁品圣一起长大的孩子。

    「品圣哥！」等我们走到门前，那个女生大喊，声音听起来很有活力，将视线转到她脸上，她留着俐落的短发，眼神很锐利，扫到我脸上后，就此打住。

    「不是说别那么晚跑来这吗？很暗，很危险。」梁品圣语气满是关怀，「怎么了？」

    「你就是戚漾盈？」她没有回答梁品圣，视线仍停留在我脸上，看人的锐利表情让我不大舒服。这使我想起第一天见到薛仪，她也是这样看着我，不过这个女生明显对我有敌意。

    为什么？

    「嗯，你好。」我缓缓吐出这几个字，边揣测她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靖蕴，我送你回去吧。」梁品圣拿出钥匙转开门，对那个女生说。

    「干么那么急着赶我走。」那个女生奴嘴，接着又直盯着我。

    「怎么了吗？」虽然被她看的很不舒服，碍于梁品圣的关係，我尽可能地保持礼貌。

    「你不觉得你很没礼貌吗？」她瞪着我，语气很愤慨。

    我很没礼貌？我刚刚做了什么吗？她如此没礼貌的质疑我合理吗？

    「靖蕴。」梁品圣又喊了她的名字。

    「你把一切都当理所当然，你良心不会不安吗？还是你根本没有良心？」她讲出那么让人生气的话，我应该要生气的，可是她那受伤和愤怒的眼神，好像我真的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情。

    「你先进去吧。」梁品圣转头对我说，接着又看着那个女生，「我送你回去。」

    「你不知道你这种行为，真的很无耻吗？」

    「靖蕴！」梁品圣语气斥责，好讶异他也会有这么大声说话的时候。

    「我有话跟她说，说完我就回去。」那女生撇嘴。

    「你又不认识她，是要说什么？」梁品圣语气是满满的无奈，「回去了。」

    「品圣哥，我是为你抱不平。」那女生瞪着我，我竟然被她看的心虚，低头回避她的眼神。

    可是我到底做了什么？干么心虚？干么不敢与她相视？还是她眼神看起来太锐利了？

    「不要再讲了，你再讲我要生气了。」虽然看不到梁品圣的神情，可是他的声音已经不似以往的活力与开朗，他在压抑。

    为什么他们的对话我无法消化？为什么那个女生讲的煞有其事，而我听着听着，也不生气，开始怀疑自己做了什么？

    「你要为了她，生我的气吗？」那个叫靖蕴的女生，瞪大她的双眼。

    「我不喜欢你刚刚讲的那些话。」他叹气，摇摇头，「算了，我送你回去吧。」

    「难道我说错了吗？」

    「你没说对。」

    他们俩陷入长长的沉默，我不知道该开口还是转身进门，呆在原地。

    「好，都我不对，我活该，我发生的每件事都是自找的。」她哼了一声，转身跑开。

    「对不起。」梁品圣转过头这么对我说，说完就朝她跑去。

    这是什么情形？我完全不认识刚刚那个叫靖蕴的女孩，她为什么对我满怀敌意？难道是因为我跟梁品圣住在一起吗？

    进到屋中，洗完澡后，梁品圣还没回来，我走到厨房拿一碗泡麵，从冰箱拿出鸡蛋，准备煮晚餐吃。

    到吃完麵洗好碗，梁品圣还没回来。我爬上床，播放戴民盛的《伴随着你》。

    那女生讲的每句话都让我混乱，闭上双眼，思绪狂奔与脑海，我没办法好好休息和睡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梁品圣才开门进来，他进屋时，似乎叹了一口气。差点就开口问他怎么了，可是心里总有个声音在阻止自己，最后我闭上嘴巴，什么也没问。

 Chapter05心里话(08)

    早上起床，我悄声下楼，发现梁品圣还在睡，我推开家门，往早餐店走去。

    手机震动了两声，传讯息来的是薛仪。

    「漾盈，你今天要上班吗？」

    「要，怎么了吗？」回完讯息，走进早餐店，买了两个三明治和两杯温豆浆，结完帐准备离开早餐店的时候，电话响了，是薛仪。

    「喂。」

    「漾盈，你今天几点上班，上班上到几点？」

    「九点上班，上到五点，怎么了吗？」

    「哦，原本想早你一起去吃早午餐的。」

    听到薛仪的声音和讲的话，才意识到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她了。

    「我这几天都有班。」

    「那等你有空再约囉，反正快开学了嘛，就可以见面啦。」

    「嗯，好。」

    「那先这样囉，掰掰。」

    和薛仪讲完电话，回到住处的时候，梁品圣已经起床了。

    「我有买你的早餐。」我晃了晃手上的提袋，「你应该不会讨厌三明治跟豆浆吧？」

    「不会呀，谢谢囉。」

    我们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着早上的新闻，吃着早餐，场景明明跟之前一样，却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

    「你妹她……」我想起昨天那个女孩的愤怒，还是开口。

    「她叫苏靖蕴，是国小的时候来的，原因是因为父母都对她家暴。」梁品圣说起那女孩的事情，「她很缺乏安全感，对不认识的人会很排斥，有敌意，因为我跟她一起长大，她很黏我，看到你才会忽然有那种反应，对不起。」

    「哦，没事啦。」

    我觉得我是没人要的孩子，像个孤儿举目无亲，当颗皮球再亲戚间游走。但却忘了，我还是好好长大了，没有饿到肚子，没有遭逢一些残忍对待。我埋怨老天爷对我不公，但却还是比很多人都还幸运。

    和梁品圣又间聊两句，我才出门上班，整个上班过程，一直想起梁品圣刚刚讲的那番话。

    会不会是因为她很喜欢梁品圣，误会我跟梁品圣的关係，才这样说？

    下班了，我离开菓山，习惯性往旁边一看，梁品圣没有在那，却看到一个今天一直想到的人──苏靖蕴。她原本正在低头滑手机，听到脚步声后抬头看我。

    「你找我吗？」原本想直接回住处，但她的眼神让我明白，她来此的用意，是因为我。

    「我有话想问你。」她撇嘴，「我们边走边说。」

    她刚说完，绿灯亮起，她迈步往马路另一头走去，我迟疑一下，跟上她的脚步。

    我应该要生气的，她一点都不尊重我，昨天还出言不逊，但想到梁品圣说的那些，却没办法生她的气。

    梁品圣叫她妹妹，她应该比我们还小吧？虽然她年纪比较小，但却比我高大，脚下步伐没有减缓，我跟得很吃力。

    「要去哪里？」

    「榆城高中，我未来的高中。」

    原来她还没上高中，想读跟梁品圣同一所高中啊。

    因为是寒假的关係，所有住宿生都已经回家了，警卫先生看了我们一眼，似乎以为我们是要运动的人，就直接放我们进去。苏靖蕴的速度丝毫不减，直到走到操场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天早就黑了，运动人的人却还不少，我们出现在这里一点都不突兀。

    「对你而言，品圣哥是什么？」她回过头看我，眼睛炯炯有神。

    「什么意思？」

    「你喜欢品圣哥？」

    我整个人呆掉，说到喜欢，我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戴民盛。

    「你不喜欢品圣哥，你喜欢的人是别人，是不是？快回答。」她逼问我的语气无礼至极，但我却没有生气，忘了要生气。

    「……嗯。」

    「那你这样不是很奇怪吗？明明就不喜欢他，还赖在他身边。」

    「我……我是因为一些因素，才跟他租用楼上的阁楼，跟他住在一起。」

    「其他呢？凭什么他每天都接你下班，准备你的伙食？这也在付费范围？」

    我没有讲话，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长期下来梁品圣一直这么做，我就习惯了一切，虽然会跟他道谢，但仅说声谢谢，似乎不够，因为我欠的越来越多了。

    「你可以想想看，为什么吗？为什么你当理所当然他还没怨言？」她瞪着我，「品圣哥喜欢你！他喜欢你，所以才为你做那么多事情，你可不可以不要无所谓的接受了？可不可以不要维持这种关係？你这样给他希望然后呢？你明明喜欢别人不是吗？」

    怎么可能，梁品圣喜欢我？他怎么会喜欢我？他那么喜欢欺负我，常常整我或劈我头……可是如果他不喜欢我，为什么他又对我那么好？我常常怀疑也常常问他，他只告诉我不用理由，所以我就没有多想。

    我跟三舅妈没有血缘关係，她却仍旧待我那么好，是因为爱。我跟梁品圣非亲非故，我讲过难听的话伤害他，他却用便宜的价格分租房间给我，照料我的伙食，接送我下班……除了善良，就是因为他喜欢我。

    他惹哭过我，他偶尔让我觉得很欠揍白目，可是我不讨厌他，相反的还有点依赖他，因为他是个可靠的人。之前冷战，我也一直很在意他，可是那种在意，跟在意戴民盛的在意不同。

    「那你凭什么觉得我无法承受？」

    「你就是不能。」

    「为什么？」

    「我可以承受，但我却寧愿我也醉了。」

    对，梁品圣说的对，我一点都没办法承受，如果这是事实，我将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他承受了我说出口的话，他却说他寧愿醉了，我说了什么？说了什么让他这样想？

    「所以，你是不是应该搬出去？是不是不该再滥用品圣哥的温柔了？」苏靖蕴瞪着我。

    她说的没错，我最初的想法是，住在梁品圣家只是暂时的，我会赶快找下一个地点，可是后来我渐渐习惯便宜的房租、体贴的待遇和下班的等待，我开始习惯跟他住在一起，以为我们之间很单纯，以为他是个对谁都好的好好先生，所以这样下去没关係。

    原来我那么可恶。

    如果我是她，也会这么生气，这么愤慨的希望对方离开。

    「看你的表情，要马就是有点良心，要马就是装可怜。」苏靖蕴哼了一声，「我要回去了，不见。」说完，她迈步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我只能看着她的影子拉的越来越长，留在原地无法动弹。

 Chapter06(01)

    会不会其实我也喜欢梁品圣，只是没有发现而已？我开始想着这个可能，但怎么想，脑海浮现的却还是戴民盛的脸。

    那等下又该怎么面对梁品圣？之后呢？也许苏靖蕴说的对，我不该这样，这样很过分，这样让梁品圣内心很痛苦。

    我呆站好久，直到天空飘起细雨，才从沉思中脱离，迈开步伐，往住处跑去。

    站在菓山对面等红绿灯的时候，看到梁品圣，他蹲在老位置滑着手机，手上顶着他的棒球帽。绿灯了，我却一点过马路的念头都没有，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在对面淋雨「等我」的他。

    之后呢，我该怎么办？一句谢谢，一句抱歉，也没办法交代所有的事情。

    红灯了，梁品圣站了起来，将手机塞进口袋，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视线忽然转向这边，注意到我后，他瞪大眼睛，接着朝斑马线的方向走近两步，一绿灯，就朝我跑来，他越跑近，我心跳越跳越快，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该说些什么，我没办法在像之前那样与他相处。

    「你怎么会从那个方向来？」他的声音传来，回过神，他已经站到旁边，还脱下外套，拿到我头上替我遮雨。

    「我……」

    我要怎么办？我没办法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却又不想让他发现我知道了一切。

    「你早就下班了吗？」他又问。

    「我……」

    「嘿，你怎么了啦？」他弯下腰，微微转过身对上我的视线，我垂下眼，没有看他，我没办法再像往常一样迎接他的眼神，我现在才明白他之前的眼神，也许就不只是普通的眼神了。

    「绿灯了，走吧，先回去吧，雨下大了。」

    「我也有外套，你遮你自己。」我挤出这句话，脱下外套盖在头上，迈开步伐往住处跑去。梁品圣跟在身旁，回到住处的时候，他转开门，先让我进去，他才进来。

    我该怎么办？

    「你知道了，对吗？」梁品圣的声音传来，我背对着他，听不出来他的情绪。

    我微微点点头，喉咙开始乾涩，「是真的吗？」

    「假的。」

    听到这两个字，我立刻回过头看着他，但他的神情让我知道，不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你会很失望吗？」他微微勾起嘴角，但他的眼神好哀伤。

    我要失望什么？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值得喜欢的人，有人喜欢我，有什么好失望？可是如果这份感情无法回报，如果有些人终究得伤害，那怎么办？

    「我那天……说了什么？」很荒唐的，我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问出口，我才迟钝的意识到，他如果回答，可能又再次受伤。

    「你说，你喜欢民盛，想知道芬郁是谁，想知道民盛喜不喜欢她，你说，你喜欢民盛弹琴的模样，好希望能一直待在他旁边听他弹琴，你说，民盛虽然不爱笑，看起来很冷漠，其实很温暖，在很多时候给你力量，他弹的《伴随着你》你怎样都听不腻，你说，你很奇怪，喜欢民盛嘴角抽动的样子，虽然他其他时候也很帅，我说，我喜欢你，你会不会有天喜欢我呢？你说，你不知道，但现在你就是喜欢民盛。」梁品圣的讲话速度明明跟平常差不多，但说出的每个字却放慢速度重重敲击我的心，听到最后，我好想哭。

    如果是我遇到这种情况呢？如果戴民盛这样跟我讲呢？会有多难过？

    我之后又要用什么心情面对梁品圣？为什么我这么愚蠢，把他对我的每个好，视为理所当然？

    「你为什么要哭？是因为觉得对不起我吗？」梁品圣歪头看我，嘴角噙着苦笑，伸出手刀轻轻劈我一下，似乎想化解尷尬，他又问：「你讨厌我吗？希望不要看到我吗？」

    我摇头，拼命的摇头。我才不讨厌他，还习惯每天都会看到他，我很在意他，即使这无关喜欢与否。

    「那你能不能不要兴起想要赶快离开，不然会越欠我越多，成为更讨厌的人的念头？」放在我头上的手刀放平，他轻轻地摸了我的头两下。

    为什么他猜到我的想法了，猜到我想做的事情了？

    「当然，如果你已经找到可以好好住的地方，房租也合理，我不会阻止你搬走，在那之前，就像之前那样就好，我会尽量不造成你困扰。」

    「你什么时候造成我困扰了？」我哭的狼狈，拼命用手抹掉眼泪。

    第一天见面，我觉得他烦，觉得倒楣。

    之后，他成为我的房东先生，理所当然地说对别人好不需要理由。

    他每天接我下班，只有几次没有，因为只有几次，所以我记得好清楚。

    有一次我回到家，他很讶异地说怎么那么早下班，原来他是因为没有接我下班而感到懊恼。又有一次，他撑着伞走到我身边，说淋雨不好。而上次，还以为他没有要来接我了，他却还是跟在我后面，吓了我一跳，却让我知道他在。

    我努力地想知道许多事情，那些他的过去，他不轻易开口啟齿的一切，我的询问，好奇多于关心，他是不是很难受？

    他了解我口是心非，所以直接替我决定要和薛仪他们去看海。隔一阵子就会看宫崎骏的影片，都是他的用心。

    谁造成我困扰了？一直以来，是我造成他的困扰吧？

    「齁，你哭什么啦，很丑欸。」梁品圣哈哈笑了两声，但我知道他一点都不想笑，他拉着我走进客厅，才放开，塞了几张卫生纸进我手里。

    「你哭哭啼啼的，跟你开朗的模样差很多。」

    我好可恶，明明是这种时候，脑海却还是浮现戴民盛曾经跟我说的话。

    「你都不记得了，我就重新跟你说一次。」梁品圣没有看着我，「芬郁姓温，她是在十岁那年来到育幼院的，原因是因为一场车祸，夺走她父母的性命，她父母都没有兄弟姊妹，爷爷奶奶也不在了，所以才被送来。薛仪爸妈常来育幼院帮忙，所以我很早就认识她了，民盛家离育幼院不远，薛仪常常邀请他来玩，所以我们也认识了，她问了我们的生日，我比民盛早两个月，虽然育幼院的院长告诉我，我的生日可能不是那天。」

    梁品圣的表情好寂寞，好深沉。

 Chapter06(02)

    我当颗皮球，其实是颗幸福的皮球，我还知道我是何时来到这世界，还知道世界上的哪里，有着与我有血缘关係的亲戚。

    「那次之后，薛仪就叫我大圣，叫民盛小盛，民盛不喜欢，却也由她随意叫。芬郁个性内向，不知道该怎么与周遭的人相处，父母过世打击很大，更不喜欢讲话，幸好有薛仪，才让芬郁渐渐愿意多说话和走出来，她跟民盛都喜欢音乐，因此常常一起弹琴、讨论，芬郁很喜欢久石让的音乐，所以常常演奏。十四岁那年，有对夫妻的小孩因病去世，他们来育幼院看到芬郁，觉得跟自己死去的女儿有几分像，决定要领养芬郁，芬郁很犹豫，她知道这样势必得离开，她渴望能再次回归家庭，又捨不得离开我们。」

    「后来，在我们的鼓励下，她终于下定决心，所以离开了。民盛没有说过他喜欢不喜欢芬郁，我只知道他很在乎芬郁，前几天，我们几个一起吃顿饭，民盛看芬郁的神情跟小时候一样，但我想那应该不是爱情的喜欢，我想，民盛有可能也喜欢你。」

    就算是这样，现在的我也开心不起来。明明我很确定喜欢的人是谁，怎么另一个人又能让我的心脏被撕扯得如此难受？

    「那几天，我很想介绍芬郁给你认识，可是你跑出门了，我想芬郁一定会喜欢你，你可以叫她弹琴给你听，她会很乐意，她也很喜欢《天空之城》里的音乐。但她已经回南部了，她对民盛来讲，应该只是个很重要的朋友吧，所以，你不用在因为这样而睡不着了。」

    我没办法开心，一丝也没办法。

    梁品圣说的没错，这些话我的确很难承受。

    那天我还跟他闹脾气，对他而言是双重折磨。他为什么会喜欢我？我根本不值得，根本不应该被这样对待的。为什么？这有理由吗？

    「你快去洗澡吧，要是感冒，又没薪水了。」顿了顿，他又问，「会饿吗？要不要吃东西？」

    我不该再把他做的一切当成理所当然了。

    「我等下再自己用就好了，谢谢。」

    「你还记得吗？」梁品圣双眼直盯着我，眼里的情绪我看不透。

    「记得？」

    「上学期的最后一天，我们隔了好久才又讲话的那天。」

    「快，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我绝对不需要你的同情怜悯，之后请跟往常一样与我相处，行吗？」

    「可是……我这样真的不好。」

    「你知道吗？你没有强迫我，一切都是我自己想做的，如果你不让我做，才是强迫我，我不喜欢这样。」

    我埋怨世界，可是偏偏世界上还有人对我如此掏心掏肺。

    我该怎么回报？我无法回报。

    进到浴室，热水冲下瞬间，眼泪和水一起低落地板。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不被爱的人，认为没有人爱我，这世界不需要我，好渴望能被谁爱着，当拥有这份温柔时，却发现竟然无法承受。

    我洗好澡，吹好头发，梁品盛从厨房端出一碗麵。

    他知道我喜欢吃菜，所以每次煮麵，都会在我的碗里加比较多的菜，他知道我不喜欢喝汤，所以他汤都不会留太多。

    一直以来，他很细心的打理关于我的每件事情，而我，就只是这样，把一切当应该，默默接受。

    「我要出去一下哦，你早点休息。」梁品圣站了起来。

    「好……谢谢你。」

    他朝我一笑，这个笑容，有好多种情绪，我没办法用三言两语解读。

    吃完麵，将碗洗好，坐在沙发上，看着过年的特别节目，却完全无法集中精神。

    如果苏靖蕴今天没有告诉我，我那么迟钝，那么愚蠢，是不是会让梁品圣伤害更深？现在的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不再伤害他？

    「戚漾盈。」听到有人唤我，却疲惫的无法回应。

    「戚漾盈。」声音再次传来，这次我听清楚了，是梁品圣的声音，我以为我有回他嗯，结果似乎只是错觉，他的声音又传来，「睡着了吗？」

    我没有回答，只觉得随时会再次睡着，眼皮沉重的无法睁开。

    忽然感觉到他靠近我，接着他用公主抱将我抱起，开始走动。我心脏越跳越快，意识也开始清楚，好怕被他发现我还醒着。

    梁品圣将我放了下来，这个味道应该是他的床，接着我身上多了一件被子，我的脸被冰冷的东西触碰一下，想了几秒才意识到，是他的手，他的手好冰。

    「你说，你怀疑你为什么会来到这世界，你觉得没人需要你、在乎你，可是你不知道，你三舅妈有多疼你、在乎你，我也很在乎你。谢谢你，来到这世界，我才能与你相遇。」梁品圣的声音不大，他讲的每个字，都清楚的传入我耳中。

    我的脸又被轻轻碰触两下，他的手才离开，过了几秒，听到很轻的声响，他应该走去沙发那边了。

    住在彰化小阿姨家的时候，我还很小，那一年，小阿姨的小女儿出生。

    阿姨跟姨丈，每次看着小表妹，总是用很怜爱的神情，也总是带着感激在说，很高兴小表妹来到这世界上。

    小小的我，曾经想着，我出生时，会是什么光景？我的爸妈，有因为我出生而感到愉悦吗？还是觉得我是个负担？还是在计画着要怎么把我託付给亲戚？

    「谢谢你，来到这世界。」这句话，我不是从爸妈嘴里听到，不是从养大我的任何一个亲戚口中听到，而是从这个认识半年多，一直很照顾我的男孩口中听到。

    为什么你要谢谢我？我对你一点也不好，你对我那么好，我却什么都没做。

    为什么，明明喜欢的人不是你，却又那么在意你，你的每句话，都让我好想流泪？

    为什么，感情的世界会那么复杂？为什么，我的为什么，没有解答……

 Chapter06(03)

    我跟梁品圣，仍旧维持一样的关係，他会在我下班时出现，在我比较晚起时，买好我的早餐。

    我很努力想要让我们之间跟之前一样，但有些事情越努力，越弄巧成拙。

    没办法好好跟他相处，不小心让一切都变得好刻意。我好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却愚蠢的只能让事情继续这样进行。

    开学后，我们还是像上学期一样，一起走去学校，但我们之间，只剩沉默。

    我走到外扫区，拿起扫具柜的扫把，随意挥舞扫把。

    「漾盈。」薛仪的声音传来，我回过头看着她。

    「你都知道了吗？」她问。

    是，薛仪当然知道，薛仪跟育幼院的大家都很好，当然也包括苏靖蕴。

    那天早上接到薛仪的电话，她不是要邀请我，只是要帮苏靖蕴确认时间……想到这里，我觉得心寒。

    可我又有什么理由心寒？她也没做错什么事情，我不过是因为伤害了梁品圣，才迁怒。

    我看着薛仪，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缓缓开口，「你是少数几个。」

    「少数几个？」

    「少数几个，靠近小盛和大圣，我却不排斥的女生。」

    「什么意思？」薛仪讲的话，让我思绪好混乱。

    「我喜欢小盛，也喜欢大圣，我不喜欢有女生靠近他们，总觉得他们会被抢走，但第一眼看到你，只觉得你有趣，并不排斥，没想到你认识小盛不久，也和大圣认识了。」

    听到薛仪说喜欢他们两个，我无法言语，因为无法确定薛仪口中的喜欢，是哪种喜欢，是我对戴民盛那种？还是对梁品圣那种？还是都不是？

    「也许你会生我的气，因为我和靖蕴串通了，让她把你约走，跟你说了那么多话，可是，那天我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想一起吃早午餐是真心的，而让靖蕴跟你说那些，我觉得是好的，你越早知道越好，我也想知道你的想法。」我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她的双眼，她的眼神好真诚，「漾盈，告诉我你的想法，好吗？」

    「我喜欢戴民盛。」我缓缓吐出这句话，「可是我也很在乎梁品圣，也许你会觉得我这种想法很不好，但我还是想老实告诉你。」

    「说什么傻话呢！」薛仪忽然伸出手刀劈我的头，这个举止让我想到梁品圣，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很怀疑站在面前的是他。

    「怎么呆掉了？我没有很大力吧？」大概是我没有回答，薛仪有点慌了。

    「薛仪，你有把我当成好朋友吗？不用像你对他们那样，但你至少在乎的那种。」

    「哈，讲废话哦！不把你当朋友，干么之前还煮麵给你吃，还和你一起去海边！怎样？还是其实你不把我当朋友蛤？」薛仪插腰。

    「才没有。」听到她的反应，我松了好大一口气。

    「老实说，你这样没什么不对啊！他们两个都那么好，会有这种感觉很正常吧？哪像靖蕴，说什么小盛脸很臭感觉难相处，整天都爱黏着大圣，才会对你那么有敌意吧。」

    想到苏靖蕴的模样，感觉就和戴民盛就不会很合。

    「好啦，你不要烦恼了，也不要觉得亏欠大圣还是怎样，你越这样，才越折磨大圣。」薛仪说完，拉起我的手，「走，我们去上课吧。」

    「嗯……好。」

    我当然知道现在这种处理方式会让梁品圣很受伤，可是却没有比较好的处理方式。

 Chapter06(04)

    因为今天没有要上班，放学后，我并没有赶着回去，而是走到活动中心。

    活动中心聚集了一些人，似乎是这学期又有什么活动，看了他们一眼，迈步往木门的方向走去。

    我已经喜欢上木门进去后的楼梯和小房间，那对我而言有点像秘密基地，隐密、安全，可以让我间暇的时候安身。

    我在木门前，推了一下木门，门却推不开。之前戴民盛曾说，如果不早点离开，门会被锁上，但好多次以来，都没见到有人来锁门，没想到这门真的有锁起来的时候。

    「不用上班？」戴民盛的声音传来，我心猛的一跳。

    好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回过头，他背上背着贝斯，手上拿着一串钥匙。

    「今天休息。」

    戴民盛点点头，正要开口讲话的时候，我口袋的手机开始震动，迟疑一下，拿了出来，「喂。」

    「表姊，我是小妙。」

    「小妙？怎么了吗？」听到小妙的声音，我竟然觉得陌生，之前真的太少互动了。

    「我妈受伤了，希望你能来看她一下。」

    「舅妈……她怎么了？」小妙的话，让我脑袋瞬间空白。

    好端端的，三舅妈怎么会突然受伤？

    「今天不小心跌倒跌伤了，妈现在在家里附近的医院，你能看看她吗？她在急诊室。」

    「我知道了，我马上到。」

    和小妙讲完电话，我心中不安无限蔓延。

    三舅妈是怎么摔的？怎么会严重到要去掛急诊？

    「你还好吧？」戴民盛的声音传来。

    「我……我有事要先走了，再见。」没等他回覆，我迈开脚步，开始跑，跑出活动中心，跑出校园，我没等公车，就这么直接往三舅妈家附近的医院跑去。

    我衝进急诊室，在眾多病床、病人和家属中，找到三舅舅和三舅妈。三舅舅站在角落的病床旁，三舅妈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

    「舅妈！」

    「漾漾，你怎么来了？」三舅妈瞪大眼睛。

    「小妙打电话给我，告诉我的。」我走到病床旁弯下腰，「舅妈，你怎么了？」

    「地板滑，不小心受伤了。」三舅妈苦笑两声。

    这时医生走了过来，告诉三舅舅和三舅妈，照完x光的结果，三舅妈脊椎有一截微微塌陷，如果不透过开刀在里面放钢钉固定，以后有可能越塌越严重，压迫到神经。

    听着三舅舅和医生对话，脑袋却一片空白，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三舅妈，她脸色苍白，表情恐惧，微微发颤，我伸手握住三舅妈的手，只希望现在能透过这个方式，给她一点点力量。

    「漾漾，不早了，你要赶快回去休息。」三舅妈挤出一丝笑容。

    「没关係，舅妈，我再陪你一下。」我握紧她的手。

    「我们会先拿止痛药回去，等等会买一个背架，下个礼拜才有办法开刀。」过了一会儿，三舅舅回来，这么对三舅妈说。

    「开刀，又要花不少钱了吧。」三舅妈叹气。

    「花钱事小，可是我假没帮法请那么多天。」三舅舅皱起眉头，似乎在想要怎么办，「小妙小妍课业都很重，你姊姊也有家庭不方便，不如请个看护，照顾你。」

    「不要吧，请看护又要花好多钱。」三舅妈摇头。

    「怎么能不请？你现在行动不方便，到时候开完刀人会更虚弱，一定要有人照顾你。」

    「有护士小姐帮忙，这样就好了。」

    「病患那么多，护士也忙，你急需的时候，护士可能也没办法马上帮你。」

    「还好啦，晚上有你们来，就好了啊。」

    「别尽说些傻话。」三舅舅的眉头仍皱着。

    「舅舅，舅妈，我来医院，可以吗？」我开口。

    「漾盈，你不是要上课吗？」三舅舅看着我，「而且从你二叔家来这边，很远吧？」

    「舅舅，我没有住在二叔家。」

    三舅舅听到这句话瞪大眼睛，眼神看向三舅妈，是疑惑与询问。

    「我前阵子跟舅妈借了一点钱，和同学一起合租房子，现在有在打工，之后会把钱还给舅妈。」顿了顿我继续说：「让我来医院陪舅妈吧，反正现在开学不久，课业也不怎么重。」

    三舅舅沉吟一会儿，没有回答。

    「怎么可以？我住院要住快一个礼拜吧？漾漾这样都没去学校，跟进度会很辛苦的。」

    「不会啦，我其实也不喜欢上学，而且我室友很聪明，我不会的功课再问他就好了。」

    「漾盈，这些事情，麻烦你，真的不好。」三舅舅还在犹豫，可是从他的神情看的出来，他也认为这可行。

    「舅舅，你下班到医院大概几点？我在那之前，都会陪舅妈。」

    「我大概六点可以到医院，早上七点要离开。」

    「知道了，那我可以跟你确认一下日期吗？」我和舅舅确认舅妈预定要开刀的日期和入住医院的时间，才离开医院。

    三舅妈这么好的人，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我现在能做的，真的就只有这时候陪在三舅妈身边而已。

    我没有在站牌等公车，而是沿着原路回住处，走到菓山的时候，我绕进店里，现在没什么客人，店长正坐在客人等候区的地方记帐。

    「店长。」

    「漾盈？你今天有班吗？」店长看到我时，神情错愕。

    「店长，不好意思，我想麻烦你，我下个礼拜有几天的时间，要晚上七点才能上班。」

    「怎么了吗？」

    「我家人受伤要开刀，我需要去照顾她。」

    「这样哦，好，日期写给我。」原以为会被问一堆问题，没想到店长却很爽快的答应，还拿出纸笔给我。

    我写下日期，递还给店长，并深深一鞠躬，「真的谢谢你。」

    「没什么，你很懂事，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

    「好。」

    我离开菓山，往住处走去，转过弯走没几步路，就看到梁品圣。他在等我吗？可是他知道我今天不用上班啊。

    「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啊？」梁品圣双手插在口袋问我。

    我不接他电话？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真的有两通未接来电，都是梁品圣。因为刚刚待在医院，三舅妈的情形让我太紧张，都没注意到电话有震动。

    「我刚刚在医院，没注意到。」我叹气，好想哭，「我三舅妈受伤了。」

    「怎么回事？」

    「不小心跌倒，脊椎有一截塌陷，如果不开刀，要好几个月才能恢復，但是恢復后可能会有后遗症。」

    「那怎么办？刀可以马上开吗？」梁品圣皱眉。

    「舅舅和医生预约下个礼拜，我要请假去医院照顾舅妈。」

    「这样哦……你吃饭了吗？」

    被梁品圣那么一问，才发现我从刚刚到现在都还没进食，肚子开始饿了，「还没。」

    「走吧，我煮给你吃。」梁品圣迈开步伐，我跟在他旁边。

    「那不就表示你要请一个礼拜的假吗？」梁品圣仍旧体贴地替我煮好麵，端到桌上放好，他在旁边坐了下来。

    「嗯。」

    「你们班导好商量吗？一次请一个礼拜的事假会不会准啊？」

    对，很好，我之前完全没有考量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

    「如果你班导不准呢？」

    「那……我就翘课吧。」

    「哈哈哈，你被我带坏了吗？」梁品圣瞇起眼睛笑，我侧头看着他。

    我好喜欢他这个模样，我们似乎又慢慢找回之前相处的模式了。

    「嗯……你在想什么呢？该不会是觉得其实我也有那么一点点帅吧。」梁品圣眼睛仍旧瞇着，他笑的挺开心的。

    「你好意思吗？」我哼了一声，伸出手，想来个手刀突袭，结果动作太慢，被他招架住。

    「你再练个七七四十九天，大概就能比我还厉害。」梁品圣忽然放开我的手，然后迅速的伸出手刀劈了我一下，站了起来。

    「你很幼稚！」

    「哈哈哈，童心未泯。」

    我松了好大一口气，已经有好长一阵子，没有和他相处得如此自然了，果然之前真的太刻意了。

    但想到三舅妈今天虚弱的模样，我又叹了一口气，希望明天跟老师请假能顺利，希望三舅妈下礼拜开刀也能顺利。

 Chapter06(05)

    向班导请假比想像中的还顺利，简单的跟班导解释我的情形，说明三舅妈对我的照顾和视如己出，班导最后跟我要了三舅舅的手机，说要确认状况，电话连络过后，就会帮我签假卡。

    三舅妈住进医院那个晚上，我要打工，所以没去看她，我打电话跟三舅舅确认完病房号码，设好早上的闹鐘，打算隔天一早搭最早班的公车，前往医院。

    待在手术房外，我才明白，常在新闻上看到那些伤患的家属，心情是如何。

    三舅妈开的刀算成功率不低的手术，即使是这样，在手术房外等待的我和三舅舅，仍旧很紧张。

    开完刀的三舅妈很虚弱，也还不能进食，躺在病床上，偶尔会因为疼痛而呻吟出声。护士和医生交代我们，要定时让三舅妈翻身，避免伤口不透气溃烂。

    第二天，三舅舅没办法再请假来顾三舅妈，病房只剩我跟她。

    「漾漾，真不好意思，还让你请假。」三舅妈精神好了不少。

    「不用道歉啦，我挺开心不用去上课。」我耸肩，这句话倒有一半是真的。

    现在课业越来越重，课本的东西越来越难懂，我一点都不想认真去理解和消化。

    「是吗？是说当学生的时候，总会想尽可能不去上课呢，会特别喜欢假日，也常常希望自己赶快长大，长大了才发现，还是当学生的时候好。」三舅妈的表情，似乎是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

    「舅妈很会念书吗？」我这才发现，以前很少跟三舅妈聊天。

    大概是我之前一直回避吧，三舅妈一直对我很好，也一直想亲近我，但我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

    「舅妈读书还不错哦！那时候虽然不喜欢，还是觉得是种责任，要好好完成呢。」

    被三舅妈这么一讲，忽然有点心虚。一直以来，亲戚供我吃住，替我缴学费让我上学，我却不珍惜，甚至讨厌读书。

    「你看你舅舅现在事业那么忙，他以前学生时代也很优秀呢，我们是高中认识的，有时候想想，那段时间虽然读书很烦，但那时候跟你舅舅之间，那种纯纯的感觉，真的好怀念！」

    「你们是彼此的初恋吗？」

    「对啊，但你舅舅一点都不浪漫，结婚那么多年，连束花都没收过。」三舅妈虽然听起来像在抱怨，但她其实不大介意。

    「有时候看到漾漾，就好像看到自己。」三舅妈忽然握住我的手，这么说。

    「什么意思？」

    「我有七个哥哥姐姐，和我都没有血缘关係。」

    三舅妈的话，让我立刻想到梁品圣，想到他跟洪先生，他跟苏靖蕴。

    「我是养女，我生父生母生我之前已经生了三个姊姊，生到我发现又是女儿，就说养不起了，那时候，我养父母刚好到我生父母的村子去，听到后，就把我带回家。养父母家，已经有那么多小孩了，但爸妈心疼我，仍旧坚持要照顾我，还叫哥哥姐姐们要好好疼我。」三舅妈露出欣慰的笑，「他们没隐瞒我是养女的事情，也许是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从小就很乖巧听话，爸妈说的话都不敢忤逆，因为我怕被丢掉，去学校我也努力读书，想让自己更优秀，希望能成为爸妈的骄傲，我很没安全感，即使爸妈对我和哥哥姐姐一样好，我还是有种莫名的恐惧。」

    「夜深人静，我会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怜，为什么生我的人，却不能好好爱我，那些与我有血缘关係的亲人，却不在乎我？我会进入一个冥想的空间，想着我是谁？我又为什么来到这世界上？我这样子，真的有谁在乎我吗？」

    我好讶异，会从三舅妈口中听到这些，因为这些念头，我也想过。

    「然后你舅舅，听到了我的这些想法，点醒了我，他说，血脉相连的亲情是注定，我们无法自己决定、自行切割，但其他的感情，我们都能自主啊，我们能决定把谁当朋友，能决定自己爱着谁，当然也能决定要把谁当作家人，即使没有血缘，那种情感建立的关係，也不能轻易抹灭。」三舅妈握着我的手，加重力道，「我听过最感人的话，不是我爱你，也不是有我在，而是爸妈在我要嫁人那天，紧紧握住我的手，告诉我，谢谢我，来到这世界，他们待我如此，我无法回报，我只知道我再也不会埋怨什么，我甚至开心自己能够好好活着、长大、结婚步入礼堂，经歷好多不同的事情，我好高兴我来到这世界了，也好高兴，有人因为我的存在而觉得感谢，觉得开心，漾漾，你跟我很像，只是你比我辛苦，所以我希望你能过得好。」

    我拼命的摇头，喉头有东西哽住无法言语，三舅妈的话，让我心揪成一团。

    虽然也会感谢亲戚的辛苦，却也会埋怨我只是皮球，我从来不像三舅妈一样，能以这么豁达这么包容的眼光看待这世界。

    「漾漾，也许这么说你会觉得矫情，可是三舅妈真的很想也这么对你说，你小时候，我说过一次了，那时候，你不记得，我现在再说一次，谢谢你，来到这世界

    ，希望就算遇到再多不顺心的事，你都要记得，事情并没有想像的那么糟，人生没有那么难，世界很大，总有个地方能够让你停留。」三舅妈语气好温柔，好诚挚，我潸然泪下。

    梁品圣曾经在以为我睡着的时候这么告诉我，而现在，三舅妈竟然也这么对我说。我竟然可以成为一个被感谢的存在。

    我一直以为，这些话就算要听到，也是会从「亲人」的嘴巴听到，而这些话，却是从和我没有任何血脉关係的人口中听到。

    他们的身世都让他们缺乏安全感，他们却还是好好活着，好好过着，甚至将自己的正面能量，传给别人。

    「舅妈！」我站了起来，凑近三舅妈，伸手搂住她的脖子，「真的谢谢你，我好爱你，我好高兴你能这么对我说。」

    「漾漾，我也很爱你，我希望你能过得好，开心点。」三舅妈伸手轻轻摸着我头。

    过没多久，三舅舅进来病房，看到我跟三舅妈眼睛都很红又很肿，神情慌张地问我们发生什么事。

    三舅妈敷衍两句交代过去，我和他们说了几句话，才离开医院，加快步伐前往菓山。

    三舅妈的话，给了我好大的力量。

    我已经不想再去探究有没有血缘关係的问题了，我只知道，我好开心现在活着、走着、享受这世界的一切。我不会再觉得自己只是颗皮球，不会再自暴自弃，我会更加珍惜一切。

 Chapter06(06)

    下班离开菓山的时候，梁品圣蹲在老位置等我。

    「累不累？翘课第二天？」看到我出来，他站了起来看着我，接着瞪大眼睛，「你哭过？」

    「我才没有翘课，我可是有请假的好吗？」我伸手捶了他手臂一下，同时讶异他竟然在那么暗的光线下也能注意到我哭过。

    他轻轻呵了一声，迈开步伐往住处走去，我跟上他的脚步，并肩往前走。

    「你舅妈还好吗？」

    「嗯，还好，今天精神不错，我之前有听过吃鱼汤对伤口恢復很好，想买鱼汤给舅妈喝，可是又不知道要去哪买。」

    「自己煮就好啦，鱼保证也新鲜，汤头也不会加些有的没的。」

    「自己煮？我又不会煮。」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啊，我会啊，我教你啊！」梁品圣哈哈大笑。

    「你会煮？真的假的？」

    「哈，我看起来是很爱开玩笑哦？」梁品圣趁我没防备，又伸出手刀突袭我。

    「喂！」我瞪着他。

    他自己也知道，他真的很爱开玩笑，虽然我知道他认真的时候，比什么都还可靠与可信。

    「那……要去哪里买新鲜的鱼？」进到屋子后，我问他。

    「你好傻，当然是去菜市场。」

    「菜市场不是白天或傍晚才有卖吗？」

    「原来你知道哦，对啊，就是那两个时候，不然你难道想现在去买鱼？」

    「……当然没有。」梁品圣的表情好欠揍，可是跟这样的他相处，却好轻松。

    「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去买鱼，教你煮完鱼，你再送去医院，我记得我好像有个保温锅的样子。」讲到最后，梁品圣走到厨房，开始翻箱倒柜。

    「你这样会迟到吧。」

    「迟到？那就翘个课就好啦。」梁品圣哼着他常哼的旋律，心情似乎不错。我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说声谢谢，才转声上楼拿衣服准备洗澡。

    天还没全亮，我就被梁品圣叫起床，呆了几秒，才意识到，他是要带我去买鱼。他带我到附近的市场买鱼，有些婆婆妈妈投以好奇的眼光，视线一直没里开过我们。

    梁品圣买了两条鱼，他说那是鱸鱼，煮汤口感很好，说先煮一条，另一条明天再煮。

    回到住处，梁品圣把其中一条鱸鱼冰进冷冻，剩下那一条放到洗碗槽，准备清洗。

    看着他穿上围裙的背影，我竟然有点被帅到。

    「你怎么那么会做菜？」我走到他旁边，看他备料。

    「之前跟育幼院的阿姨学的，也许我很有天分吧。」梁品圣讲着，哼起他常哼的旋律。

    「那你以后可以当厨师。」

    「我考虑考虑囉，我如果是女生，一定很多人抢着要我做老婆。」

    「你现在一定也很多人要啊。」我没多想，脱口而出，看他刀子停顿了一下，我才意识到我很白目，竟然这样对他讲，赶紧又说：「对不起。」

    「道什么歉啊你！」梁品圣放下菜刀，伸出他的手刀劈我头，「你不要一脸讲错话的模样行吗？你不知道热舞社其实超多学妹喜欢我，一堆社员都马超羡慕我。」

    原本想吐嘈，但又怕一个不小心讲了不该讲的话，我决定闭嘴。

    我伸手拿过菜刀，学着他刚刚切薑的模样，将薑切小片。

    「我学的煮法是这样，你记好哦。」梁品圣边说，边开始动作。

    梁品圣先把鱼放到炒锅煎，另一个炉子则在烧热水。等鱼的表面煎到上色，梁品圣把薑加入炒锅爆，接着从汤锅盛了几匙热水到炒锅，鱼泡在汤汁里，呈现漂亮的乳白色。接着，梁品圣将所有的鱼肉和汤汁捞进汤锅，盖上锅盖。

    「煎鱼的时候要大火，小心不要烫到，汤大概熬个半小时吧，喝起来就很甜了，我明天验收哦！等等加点调味料和葱花就完成了。」梁品圣说完，走到沙发坐了下来。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又看了一眼在沙发上的梁品圣，他也许真的会因为我的关係而迟到。

    我把要带去医院的东西准备好，三十分鐘一到，梁品圣走过来加调味料和葱花，他盛了一口汤递到我嘴边，「喝喝看。」

    我接过汤匙，将汤吹凉后喝了一口，汤头好甜，「好喝！」

    「当然好喝啊！赶快送去给你舅妈吃吧，我要去上学了。」

    「谢谢你。」

    梁品圣呵的一声笑了，伸手劈了我一下，开了门离开住处。

    我用保温锅装着鱼汤，往医院的方向走去。保温锅本身就有点重量，加上还装满鱼汤，提到医院进到病房的时候，觉得手几乎要断了。

    三舅舅已经去上班了，三舅妈正闭着眼睛在休息，听到声音，睁眼看着我。

    「舅妈，你吃了吗？」

    「刚刚有吃了。」

    「我带了鱼汤，中午的时候你可以喝。」

    「鱼汤？」

    「对啊，梁品圣煮的。」不确定三舅妈还记不记得他，我补充，「就是和我住在一起的朋友。」

    「这么厉害啊！」三舅妈唇角微微勾起，「真是个厉害的孩子。」

    「是啊。」我在三舅妈病床旁的椅子坐了下来，「舅妈，你和舅舅是彼此的初恋，你那时候有在乎其他男生吗？」

    「其他男生？」三舅妈愣了一下，「怎么这样问？漾漾有喜欢的人吗？」

    明明已经打算将事情都告诉三舅妈，但被这么一问，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嗯……是我们班的同学，他很会弹琴，很好听，我之前有录他弹的曲子。」我拿出手机，拨放戴民盛的《伴随着你》，三舅妈闭上眼睛，直到音乐播放结束，才睁开眼睛露出一个笑，「很好听呢。」

    「嗯。」我点点头，「我知道我是喜欢他的，前阵子，我忽然知道梁品圣喜欢我。」

    从自己嘴里讲出别人喜欢自己，很奇怪，也有点彆扭。

    「我觉得很错愕，因为我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知道他喜欢我，我有好长一阵子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我觉得我很奇怪，明明就知道自己喜欢的是别人，却又那么在乎梁品圣，不想他难过。」

    「感情的世界，本来就是复杂的。」三舅妈微微侧身，我赶紧站起来，协助她。

    「这样……很奇怪吧？」

    「时间，会给你答案的，现在没有解答的事情，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三舅妈没有多评论这件事，只这样跟我说。

 Chapter06(07)

    中午的时候，我收到薛仪的简讯。

    「漾盈，你怎么了？为什么请假那么多天？」

    「我照顾家人，下礼拜才会去学校。」

    「是吗？那就好，你也好好照顾自己啊！?」

    傍晚，小妙小妍和三舅舅一起到医院。

    「表姊，和我们吃个饭再回去吧？」小妍看着我说，这一次的她没有客套，而是真心邀请。

    「小妍，漾漾今天还要打工，没办法和我们一起吃饭。」三舅妈说。

    「打工？在哪里啊？」小妙问。

    「菓山茶行，在我学校附近。」

    「菓山的饮料很好喝耶，在那边打工好不好玩？」小妍看着我。

    「不要把打工当成玩，你们都被宠坏了。」三舅舅一脸疲倦，带着笑容斥责。

    「那我们下次去那间菓山买怎么样？」我听到小妙这么对小妍说，小妍点点头。

    「漾盈，我载你回去吧，你还提着保温锅，不方便搭车。」

    我迟疑一下，最后点点头，「谢谢舅舅。」

    下班的时候，觉得全身骨头都要散掉了，今天早上提了那么久的保温锅，刚刚摇了那么久的饮料，手真的不像自己的了。

    洗完澡上楼，打开手机准备播音乐的时候，才注意到有未读讯息。看到上头显示戴民盛的名字，心脏猛地多跳几下，我深吸一口气，才点开。

    「怎么请假？」

    只有简短的四个字，真的很有他的风格。

    「我舅妈受伤住院，我到医院陪她，下礼拜才会去学校。」

    播下音乐，闭上眼睛，过没几分鐘，手机震动了一下。

    「嗯，早点休息。」

    我又看了一眼我们传的讯息，叹了一口气，把手机萤幕关掉。

    我喜欢电话另一头的他，却又好在乎楼下的他，我不知道这样算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办。

    三舅妈出院后，我又再次回归校园生活。

    明明只离开了一个礼拜，我却有种离开一个月甚至一学期的错觉，已经没办法与上次的课程衔接，老师在讲课的时候，我也完全没有提起精神，只是撑着头，看着窗外发呆。

    高一的时候，我明明很喜欢待在阅读社的，高二却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社课完全不想阅读，只想翘课到木门后的楼梯间，静静坐着发呆。

    上社课前，我背着书包走到图书馆找到社长。

    「社长，我等下会直接翘掉社团课，所以你直接记我旷课就好，不用点名。」

    「为什么？」社长瞇起眼睛看着我。

    「因为……我今天不想阅读。」

    「那你要去哪？」

    「我不会离开学校，我会在活动中心右边木门进去的楼梯那。」

    「你去哪里要干么？待在图书馆有椅子有书有空调。」社长皱眉。

    「但是……我喜欢那里。」好吧，我活该，自己跑来报备，看来去不成了。

    「你真的很白痴欸！」社长讲完这句话，我瞪大眼睛，她接着伸出拳头敲了我肩膀一记，「干么还这么有良心跑来跟我讲？如果你直接翘课，我就可以很安心的记你旷课，你这样我反而不好意思记你旷课了。」

    「你可以记啊！」

    「反正今天放你一马，你不要跟别人说，也不要有下次，不然我会好好处置你。」

    「可是……」可是我还想要有下次啊！

    「可是什么？」社长瞪着我。

    「没事，谢谢你，那我去翘课了。」

    「……你小声一点可不可以？」社长无奈地拍拍我，走到另一边处理她的事情。

    我背着书包离开图书馆，与几个阅读社的社员擦肩，他们看到我时，投以疑惑和不解的眼光。

    活动中心已经聚满要在那边上社课的人，我走在最旁边，往木门走去，轻轻一推，幸好这次木门是开着的。

    我爬上楼梯，走到二楼的时候，往小房间的方向看去，房间前摆着两双鞋，那两双鞋似乎都不是戴民盛的。

    我在楼梯坐了下来，闭上眼睛休息，房间里的人似乎在交谈，但声音并不大，我听不出来他们在说什么。

    原本去找社长只是为了不让她找不到人担心通报班导，没想到她竟然直接放我走。

    下次要翘课，可能没那么容易了吧？

    真奇怪，我以前明明不会这样的，怎么一遇到梁品圣翘掉一节国文课，之后开始翘社团课了？也许，我真的很不小心的，被他影响了吧。

 Chapter07喜欢，距离(01)

    听到房间门被推开的声音，接着讲话声也越来越清楚。

    「所以你觉得要几首歌？是不是要在学生会开会的时候直接讲比较好？」是热音社社长郑元安。

    「三首吧，学校社团那么多。」另一道声音传来，这声音并不熟悉，可是似乎也曾听过。

    接着，他们出现在我的视线，同时注意到坐在楼梯的我，一起转过头将视线转到我身上。

    「你找民盛？」拿着鼓棒的男生开口问我。

    「……没有。」被他那么一问，我脸温度开始升高。

    「那怎么待在这里？」郑元安疑惑的看着我。

    「我只是很喜欢这里而已。」

    「是吗？那你要不要进去小房间？比坐在楼梯口好吧。」拿着鼓棒的男生语调懒洋洋的，似乎提不起劲。

    「……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们干部都有钥匙。」他伸手指了门的方向，接着从口袋拿出钥匙。

    「我先回去弄东西哦。」郑元安挥挥手，转身下楼。

    和他一起进到小房间，我才发现，这是第一次和戴民盛以外的人进来这里。看着钢琴摆放的位置，想起第一次看到戴民盛那天，是看到他的背影，他弹琴的时候很有气质。

    「你想弹琴吗？想弹的话，可以自己开。」他注意到我的眼神。

    「我不会弹琴啦。」

    「是哦？所以你之前来都是听民盛弹？」

    「呃、嗯。」我已经好久没有听到戴民盛弹琴了。

    「然后民盛叫你要打扫？」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耸耸肩，没有要回答我的意思。

    「我问你问题，可以吗？」看他一副什么都逃不过他法眼的模样，我开口。

    「可以啊。」他在角落的木地板坐了下来，拿起一旁的吉他，拨了拨上面的弦。

    「你觉得……人有可能在喜欢一个人的情况下，又很在乎另一个人吗？」

    「为什么不可能？」几乎没隔几秒，他马上回答我。

    「可是这种感觉……很矛盾。」

    「喜欢跟在乎，是两件不同的事情吧？」

    「是没错啊，但……」我也不知道但后面要说什么，陷入沉默。

    「所以你喜欢民盛，但很在乎品圣？」

    「……你怎么知道？」

    他仍旧耸肩，依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两个都喜欢呢？」

    「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一颗心，怎么可以那么贪心，容下两个人？」他刚刚反问的好理所当然，让我讲这句话的时候，气势整个弱掉。

    门忽然被推开，将视线转向门边，是戴民盛！

    「鼓教学长不好好教人跑到这干么？」他看到我先愣了一下，然后将视线转到那个男生身上。

    「贝斯教学长，怎么不好好教人，跑到这来找鼓手教学长？」那男生懒洋洋答覆。

    「你也知道我是来找你。」

    「好啦，那我要回去了。」他放下吉他，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裤子。

    听这对话，他们要回去上社课了吧，我跟在那男生后面走出小房间。

    「你怎么没去上课？」戴民盛将门扣上后问我。

    「那么多天没上学，就很不想上课。」我乾笑几声。

    「你舅妈，还好吧？」

    「嗯，开刀完精神状态都还不错。」

    「那就好。」我侧头偷瞄他，他仍旧没什么表情，酷酷的模样依旧很好看。

    我们一起离开活动中心，他们往文艺大楼的方向走去，我站在活动中心大门口发呆，直到鐘声响起，才迈步离开学校，准备去打工。

 Chapter07喜欢，距离(02)

    今天客人不多，九点多的时候，店长问我想不想早点下班休息，我没多想，就答应了。

    离开菓山，往老位置一看，梁品圣果然没有在那。

    转进巷子的时候，我开始小跑步，这条路自己一个人走，感觉特别长、特别黑。

    回到住处，梁品圣不在，我也觉得很正常，毕竟他常常很晚跑出门，现在对他而言应该还算早。

    对了，不知道我喝醉的时候有没有问他出门去干么？算了，我绝对不能再提那天的事，免得又让梁品圣难过。

    现在是不是应该打通电话跟他说我到家了，叫他不用再去菓山接我？

    「我已经回到家了，不用到菓山等我。」传完这封讯息，便准备换洗衣物去洗澡。

    刚洗好澡吹完头发，门被推开了，我看了过去，梁品圣整个人看起来不对劲，他似乎受伤了。

    「你怎么了？」我走近他，这下很确定他真的受伤了。

    嘴角似乎破了，还有点瘀青，手上还有几处伤，有的伤口比较大，还流血了。

    「你……」我回过头去拿卫生纸，走回他身旁，将卫生纸凑到他流血的地方擦拭，「你有没有医药箱？」

    「没有吧。」他摇摇头，伸手拿过我的卫生纸，压住流血的地方。

    「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打架。」梁品圣挑眉后说。

    「谁打你？要不要报警？」

    「哈哈哈，不用报警啊，我也有打人。」梁品圣哈哈笑，我好想打他，这时候竟然还笑得出来。

    我翻了他一个白眼，回过头拿放在书包里的钱包，「我去买药，你在家待着。」

    「这么晚了，药局都关了吧，那我找找看吧。」梁品圣走到放电视的柜子翻了翻，拿出优碘和金霉素还有纸胶，「没想到竟然有耶。」

    等梁品圣走了过来，我伸手压着他的肩膀，把他压到椅子上「你坐好，我帮你擦药。」

    「我自己擦就好。」

    「为什么？」我瞪着他，「平常都是你在照顾我，现在换我照顾你了。」

    「反正我自己擦。」梁品圣很坚持，表情却很奇怪。

    「你不用跟我客气，只是帮你擦个药而已。」我打量他，看不透他表情干么那么怪异。

    「我没有在客气。」

    我不理会他，拿起优碘倒到棉花棒上，轻轻往他脸的方向凑去，他忽然伸出手扣住我的手腕，力道还不小。

    「怎样啊，梁品圣？」我皱眉，「我都还没有要你跟我说你到底干么打架哦！」

    「你这样……不好。」梁品圣语气微弱，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我怎样不好了？我又不会很大力！」

    「不是那个问题。」

    「那就放开我，我帮你擦药。」我试图挣脱，梁品圣却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梁品圣！」我瞪他。

    「你真的想知道吗？」梁品圣一脸严肃。

    难道是药物过敏？应该不可能吧，如果是的话根本不会拿出来，一开始就会说了吧。

    「不就是你在发神经吗？快放开，我帮你擦药，而且你只穿短袖，太冷了吧。」我挣扎着。

    「你帮我擦药，我会……害羞。」梁品圣看着我，他眼神没有一丝戏弄和玩笑。

    害羞什么啦！我想这么问，可是被他这么一讲，我竟然也觉得害羞，「放开啦！就擦个药而已。」

    梁品圣终于放开我的手，我将棉花棒凑近他的脸，用最小的力气，希望不要弄痛他。

    梁品圣忽然闷哼一声，我吓了一跳，手抖了一下，「欸，我弄痛你了吗？」

    「不是。」

    「不是就好。」我拉起的他的手，在有伤口的地方小心涂抹。

    「戚漾盈。」梁品圣忽然喊了我的名字，我嗯了一声，把药膏抹均匀，他的声音不大，「你好香。」

    「你在讲什么啦！」我放开他的手，抬头瞪他，他竟然脸红了，看到他的反应，我心跳开始不规则跳动，「你干么啦……」

    梁品圣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站了起来，伸出他的手，劈了我一下，「笨蛋，我洗完澡药又洗掉了。」

    「对齁！但你也没想到啊！」

    「是呀，我都忘了，你等下要不要帮我擦药？」梁品圣弯下腰，对上我的视线，嘴角勾着笑。看着他好看的脸忽然多了瘀青，嘴角还微肿，我竟然觉得心疼。

    这又是为什么？

    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手已经停在他脸上了，我竟然在摸梁品圣的脸？我吓了一跳，赶紧将手拉离，把视线转离他身上，「你到底为什么打架？」

    梁品圣没有回答，他的身体忽然前倾靠近我，接着双手环住我，下一秒，我的鼻腔充斥着他身上的味道，我觉得快窒息了。

    他在干么？我又在干么？我不是喜欢戴民盛吗？可是为什么，被他抱住却一点都不讨厌还很紧张？还是只是因为我是第一次跟异性拥抱才紧张？

    我整个人僵住，无法动弹，也快无法呼吸，我觉得随时会昏倒。

    梁品圣放开了，直到他的味道不那么清晰，我才稍微从混乱中反应过来，却还是有点茫然。

    「我要去洗澡了。」

    「啊？喔、喔，好。」

    「煮麵给我吃。」

    「啊？喔……好。」

    梁品圣哈的一声笑了起来，我仍旧只能茫然又呆滞地看着他，脑袋一点也没办法运作。

    直到他走进浴室又过了几分鐘，我才站起来走到厨房找麵条和菜。

    梁品圣平常不是煮泡麵，而是会用红葱头爆香，将菜炒过后才加水和麵下去煮。我学着他平常的样子，切着菜与葱头，动作却不像他那么俐落。

    刚刚那个行为是怎么一回事……？他干么要抱我？我干么不推开他？而且我竟然不讨厌那样……这又是为什么？

    想事情想到入神，差点把菜刀往自己手上切。等煮好麵清完厨房的惨况，梁品圣正巧洗好澡出来。

    「……我煮好了。」

    「谢谢啦。」他边擦着头发，边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穿短袖，不会冷吗？」我看了他一眼。

    「哦，还好啊，而且等等还要擦药，穿长袖也不方便。」梁品圣把毛巾披在一旁的板凳上，拿起筷子准备吃麵。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煮麵给他吃？我看着他，心脏跳得很快很快。

    他喝了一口汤，忽然哈的一声，笑了出来。

    「很难吃吗？」我瞪大眼睛。

    「哈哈哈，戚漾盈。」他大笑又喊我名字，我瞪着他，搞不懂他的反应是为什么。

    「到底怎样？」

    「你忘记加盐巴了啦！」他又哈了一声，抬起头瞇着眼睛对我笑。

    「……那我再去加。」我伸手要拿过碗，梁品圣却把我的手打开。

    「没关係啦，就这样吧。」

    「这样很难吃。」

    「不会难吃啊！我觉得很好吃啊。」梁品圣哼了哼歌，夹起麵条，还吃的津津有味。

    怎么可能会好吃？就说没加盐还大笑了，最好是会好吃啦！坐在他旁边撑着头看他，他的行为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免强或装出来的。

 Chapter07喜欢，距离(03)

    梁品圣吃完麵，走进厨房洗碗，我拿起桌上的药，幸好里面还剩一点，应该还够擦他身上的伤。

    梁品圣洗完碗走了过来坐了下来，「怎么会忘记加盐巴？」

    「所以很难吃对吧？」

    「就说不会啊！」梁品圣伸出手刀劈我的头，接着扬眉，「该不会是我忽然抱你一下，你吓到了吧。」

    「梁品圣！」他还好意思讲！

    「唷！」

    我叹了一口气，把沾了优点的棉花棒凑近他伤口，「喂，你为什么要打架？到底怎么了？」

    「我弟他同学和别人起了衝突，找我弟去助阵，我弟找我，我就去了。」

    「所以你根本不认识对方？」

    「嗯啊。」

    「你是笨蛋哦？」我抬头瞪他，发现他正巧双眼直盯着我，赶紧回避他的目光，「不认识还去，把自己搞到受伤。」

    「呵，被你骂笨蛋还真没说服力。」梁品圣伸出手，揉乱我的头发。

    「喂！这什么意思！」我拨开他的手。

    「如果一个比你还笨的人骂你笨蛋，听起来不是很没说服力吗？」梁品圣哈哈笑，被我拨开的手又凑了过来揉乱我的头发。

    我哼了一声，把用过的棉花棒丢进垃圾桶，又拿一根新的，涂上药膏。

    「你不觉得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吗？有些话，明明知道说了会怎样，还是说了，有些事知道做了不好，当下还是义无反顾。」梁品圣哼了哼歌，「有时候真想让自己从此堕落，从此一蹶不振。」

    「……为什么要这样？」从梁品圣的口中听到这些话，感觉打击好大，他看起来那么勇敢那么坚强，怎么会自我放弃？

    「有时候会觉得生活没意义，觉得世界很无趣，觉得自己不被爱着。」梁品圣的表情，没有太多情绪，「所以乾脆，让自己从此坠落，比较轻松。」

    「……你之前不是这样的。」我放下棉花棒，看着他。

    眼前的他，明明触手可及，却突然变得感觉好远好远。

    「喂。」梁品圣视线转到我脸上，我嗯了一声，他用一本正经的语调说：「我好想抱你。」

    「你在讲什么啦！」我的脸开始发烫，视线不敢在他身上停留，留在原地也不是，转身跑开也不是。

    「呵。」他轻轻笑了，却没有伸出双手，我松了一口气，心中却有种难以解释的奇怪情绪。

    「梁品圣。」看着他的脸，我轻声喊。

    「嗯？」

    「我想喝酒。」

    「哈，干么啦？」梁品圣往旁边一靠，拉开了我们的距离。

    「有些话我好想告诉你，可是我没有勇气。」那些话讲出来，会显得我是个多奇怪多糟糕的人，会又伤害你。

    「所以你想要喝酒壮胆？酒后吐真言？」

    「……但是那些话，讲了可能会伤害你。」我好坏，明明知道，还是说出口了。

    「你就直接讲吧，我能承受。」

    能承受啊……

    「我喜欢戴民盛。」我缓缓开口，才说出这句话，这句在好久好久之前喝醉后不小心说出口的真心话。

    「嗯，我知道啊。」梁品圣回答得好爽快，为什么这让我心脏好痛？

    「可是我也好在乎你，我看到你受伤我很难过……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敢看着他，不敢想像他正用什么眼神看着我。

    「其实听到你这样讲，我挺开心的啊。」梁品圣说完，忽然伸手又摸了摸我的头。

    「你对我太好了。」我吸了吸鼻子，「我觉得我并不值得让你这样。」

    「你讲这种话，我挺不爽的。」梁品圣劈下手刀，好大力！

    「可是……」

    「可是什么啊！没人爱我不代表我不会爱人好吗？」梁品圣声音好大，我吓了一跳，全身震了一下。怎么会没人爱你？想这么讲，但我不能这么讲，现在的我对现在的他讲这种话，很讨厌。

    「我吓到你了吗？」梁品圣的声音变回跟往常一样，「抱歉。」

    「……没有。」

    梁品圣的手放到我的肩膀，把我转向他，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伸出手抱住我，「戚漾盈，我很卑鄙对吧？这样是不是在利用你的同情？」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两个都喜欢呢？」

    为什么我并不讨厌他抱着我？为什么他说的话让我好紧张和担心？我从来没有用同情的眼光在看他。

    难道我真的喜欢梁品圣吗？我怎么可以这样？一次喜欢两个人？但我如果不喜欢他，为什么现在会那么难受，那么想哭？

    「梁品圣。」我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部。

    「嗯？」为什么有鼻音？

    「你在哭吗？」

    「才没有。」真的有鼻音，不是我听错。

    他为什么突然哭了？是因为我……可是……我现在要怎么做？

    「你……」

    原本梁品圣压抑的呼吸声，因为我的一个字，忽然溃堤，他抱着我，大哭。

    我在他面前哭过、疯过、狼狈过，他在我面前一直无比从容，不是笑着调侃就是十足冷静，我从没想过会看到他这一面。这些眼泪，也许不完全因为我，却也与我有关。

    也许是真的压抑很久了，梁品圣的眼泪没有停下来，他没有放开我，像个孩子嚎啕大哭。

    「戚漾盈。」他又喊了我的名字，声音还充满浓浓的鼻音。

    「嗯？怎么了？你有好一点吗？」

    「有。」他吐了一口气，「才怪。」

    「你到底……」我很想知道他怎么了，但他一定不会告诉我，一定又会这样打哈哈带过去。

    「你应该多吃一点的，抱起来会比较好抱。」梁品圣语调恢復不正经，配上他的浓浓鼻音，很好笑很滑稽。

    「梁品圣！」

    讲这种话真的很奇怪，我们明明就不是情人，却还这样说。但我也很奇怪，明明他感觉是那么轻浮还说这种话，我却不想推开他。

    但这绝对不是同情。

    「你明天要上班吗？」

    「要啊。」

    「那你赶快休息吧。」梁品圣放开我，站了起来，抬起头却看不清楚他的脸。

    「喔……那你也是。」

    「晚安。」梁品圣往浴室走去，我盯着他直到他进入浴室，才爬上楼。

    我失眠了，梁品圣的哭声，一直出现在耳边。他无畏的接纳了我所有的不快与痛苦，我却只能维持现状，没办法帮助他。

 Chapter07喜欢，距离(04)

    早上起床的时候，梁品圣还没起床，买早餐回来后，我走到他的床旁边，他正巧张刚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我。

    「早餐我放在桌上，我要去上班了喔。」

    「嗯，好。」梁品圣揉揉眼睛，我注意到他眼睛肿肿的。

    离开住处到菓山，今天生意特别好，到傍晚的时候，薛仪忽然出现在店里。

    「漾盈，你今天几点下班？」

    我转头看了墙上的时鐘，「再半个小时。」

    「那我等你下班，我们一起去吃晚餐。」薛仪眨眨眼，走到旁边等候区的椅子坐下。

    下班后，我跟薛仪一起走出菓山，往老位置一看，并没有看到梁品圣。

    「漾盈，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啊，你呢？」我边回答她，边拿出手机传讯息给梁品圣，跟她说我和薛仪有约，所以不用接我。

    「那我们去吃义大利麵，这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义大利麵。」薛仪拉起我的手，经过巷子没有转弯，而是继续直走。

    「到了！」薛仪在一家外观整个都是深咖啡色的店前停下，看着建筑物气派雄伟的模样，感觉里面的餐点就不便宜。

    「会不会很贵啊？」

    「哦，不会啊，很贵的话我就不敢来吃了。」薛仪拍拍我，拉着我进去。

    店员招呼下，我们一起到两人桌坐了下来。

    义大利麵送来，薛仪马上开始动作，「这家的真的超好吃！之前超爱找小盛大圣一起来。」

    听到她提到戴民盛和梁品圣，我想到昨天晚上的梁品圣。

    「薛仪。」

    「嗯，怎么了？」薛仪抬头看我，嘴角还残着义大利麵的酱汁，我递过卫生纸给她。

    「你了解的梁品圣，是怎样的人？」

    「嗯？大圣？这个问题你好像问过？就是个很好的人啊。」

    「有没有具体一点的？像是个性之类的……」

    「怎么这样问啊？」薛仪放下叉子，撑着头看着我，「吶……漾盈，你喜欢上大圣了吗？」

    「没有。」我没多想，就直接回答。

    为什么我要那么急着否认？

    「如果今天，他们两个都交女朋友了，谁会让你比较难受？」

    如果他们交女朋友了？

    戴民盛会喜欢怎样的人呢？总觉得他的个性不会想要谈恋爱，能想的到的也只有温芬郁了，可是梁品圣又那样讲……她的女朋友应该也要懂音乐吧？然后两个人就可以一起讨论。

    梁品圣呢？他之前说很多学妹喜欢他，虽然听起来像胡诌，但可能性却也挺高的，他会跟怎样的人交往呢？他也会这样动不动就劈别人的头，却又很温暖的照顾别人吗？

    谁比较让我难受，我有了答案，可是答案却有别于我之前一直认为的。为什么？还是只是因为我习惯了梁品圣对我的好，才会觉得难受？

    「薛仪，我好讨厌我这样子。」我手肘撑在桌面，双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你不满意你内心的答案吗？」

    「不是，可是……」我也不知道要可是什么。

    「那你比较想和谁在一起？」薛仪又问。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快又跳了出来，跟前一题是一样的。为什么？我知道我喜欢戴民盛啊，可是为什么让我比较难受的是梁品圣？为什么问题一出现，脑海浮现的人影却是梁品圣？我难道连自己喜欢谁都搞不清楚吗？

    「我在想，漾盈你啊，会不会对小盛的感情其实是欣赏和崇拜呢？」

    欣赏和崇拜？

    「还是我们去找靖蕴啊，你跟她聊聊。」

    「……不要。」我赶紧摇头。

    「哈哈哈，为什么那么排斥啦！」薛仪哈哈大笑的模样和语调，让我想起梁品圣。

    「薛仪，我如果连自己喜欢谁都搞不清楚，不是很好笑吗？」

    「会不会是你潜意识里叫自己不要喜欢大圣？」

    我潜意识里叫自己不要喜欢梁品圣？为什么？因为他感觉很不正经、很幼稚、很爱欺负人又很轻浮，虽然有时候很体贴、很温柔还很细心……

    昨天他的嚎啕大哭与脸上的伤让我心疼，又是为什么？

    「别愁眉苦脸啊！」薛仪伸手捏我的脸，接着嘿嘿笑，「老实说，有人为了小盛和大圣烦恼，我挺开心的。」

    「为什么啊？」

    「因为他们对我而言很重要啊！」

    「那如果是你呢？」

    「我？我怎么了？」

    「如果是你，要在他们两个之间做选择呢？」

    「哈哈哈，我干么要在他们中间做选择？我很爱他们，不代表我就想要跟他们在一起啊！」薛仪那么坦白的说出「爱」让我有点哑口无言。

    「而且啊，你看起来不像坏女人，所以我还挺放心的。」

    这薛仪……讲话真的是超级直接。

    「小时候，原本以为小盛会和芬郁在一起，大圣会和靖蕴在一起，没想到中途杀出一个漾盈，哈哈哈。」

    ……我越来越不知道该讲什么了。

    我们没有继续讨论这件事，薛仪跟我分享她点心社的事情，还跟我说她成果发表会的时候打算做什么点心。

    吃完晚餐后，我们各自回家，黑暗的小巷子让我发毛，此刻突然发现我好希望梁品圣走在身边。

 Chapter07喜欢，距离(05)

    回到处住，里头一片漆黑，梁品圣大概又跑出门了吧。

    我开了灯，把鞋子放进鞋柜，踏进客厅，梁品圣的床忽然发出声响，我愣了一下，转过去看，梁品圣躺在床上，整个人蜷成一团。

    「欸，你怎么了？」我朝他走近两步。

    梁品圣听到我的声音张开眼睛，看起来很疲惫，声音多了鼻音，「好像感冒了吧。」

    「谁叫你昨天要穿短袖。」

    「我都感冒了，你还这样责怪我。」梁品圣拉棉被遮住他的半张脸，我只看到他的眼睛还有点肿，看起来好无辜。

    「好啦，我肚子饿了，煮麵给我吃。」梁品圣把棉被踢开，坐了起来。

    「喔。」我打量他，他身上仍旧只穿着短袖，「你要不要加件衣服？」

    「可是我不会冷啊。」梁品圣哼了哼歌，「快点去煮麵，要加盐巴。」

    「……好啦。」

    这次在准备材料准备的时候，我一直在内心重复记得加盐巴，一定要记得加盐巴。

    在麵煮好也确定加下盐巴后，我松了好大一口气，今天吃起来应该不会没味道了吧？把麵端到桌上放好，梁品圣从床那边走了过来坐到沙发上。

    「你跟薛仪去哪吃晚餐？」

    「义大利麵店，她说以前跟你和戴民盛常去。」

    「哦，那家哦，好久没去了。」梁品圣盛了一口汤凑近嘴巴，接着回头对我笑，「这样有味道多了。」

    「我上次明明也可以帮你加的啊。」我小声碎念。

    梁品圣吃麵吃到一半，他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萤幕，把手机拿给我，「帮我接。」

    「啊？」

    「谢谢。」他直接把手机塞到我手上，转过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麵。

    我看了一眼萤幕，上面显示：靖蕴。

    「你自己接啦！」我把手机放回桌上，瞪着他。

    如果是戴民盛或薛仪我就接了，跟苏靖蕴又说不上认识，而且她还很讨厌我。

    「喂，靖蕴。」梁品圣接起电话，「嗯，怎么了？喔……好，明天再说吧，对啊，嗯，早点休息，晚安。」

    苏靖蕴，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梁品圣？

    看了一眼旁边的梁品圣，他放下手机后继续吃麵，我转开电视，随意转着台，一直找不到想看的节目看。

    「你明天要上班吗？」

    「要啊。」转到其中一台综艺节目，我停了下来，看节目内容有没有兴趣。

    「几点？」

    「下午一点。」

    「所以要上到很晚吗？」

    「到九点的样子，如果没事应该会提早下班。」

    「戚漾盈。」

    「嗯？」

    梁品圣伸过手抢过遥控，接着把电视关掉。

    「……干么啊？」我回过头看着他。

    「我喜欢你。」

    「啊？」明明就已经知道了，但他忽然这样看着我说，还是没办法反应过来。

    「我都没有亲口跟你说过，应该说，我没有在你意识清楚的时候告诉你。」梁品圣双眼直盯着我，用他那浓浓的鼻音，说出最真挚的话语。

    我要说什么？说我知道吗？还是说……

    「谢谢你这两天这么照顾我。」

    「你为什么要那么见外？」梁品圣的话让我好难受，有种被他当外人的感觉，虽然现在的我们，真的什么都不是，「你才是一直照顾我，任由我无理取闹，我凭什么要接受你的道谢？」

    梁品圣没有继续盯着我，将视线转向地板，「人是很贪心的，当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会想着要是能有那么一点点就好了，当拥有那一点点，又想着能不能有更多了？慾望是没有止境的。」

    「所以呢？」

    「所以我这样……很不好，对你不好也对我不好，你又不喜欢我，还要因为愧疚才……」

    「我不是因为愧疚！」我站了起来瞪着他，「我没有不喜欢你！」

    他的眼神、语调和话语，让我好痛好痛。

    「好吧，我决定了。」梁品圣也站了起来，掛着往常地笑看着我。

    「决定什么？」

    「没什么，我要继续睡觉了。」梁品圣说完，回头走到床边鑽进被窝。

    他决定了什么？而我又在想什么？他对我而言，到底又是什么？

 Chapter07喜欢，距离(06)

    早上起来，梁品圣已经出门了，桌上没有早餐也没有纸条，我想我真的太习惯他对我的好了。

    下班在老位置也没看到他，那种感觉很奇怪，我不习惯他不在，可是我不该让他成为我的习惯，如果只有习惯没有爱，那样更伤人。

    回到住处，他也还没回来，我打了他的电话，他没有接。

    洗完澡坐在沙发上转着节目，忽然传来敲门声，我走到门边，听到声音，「品圣哥！你在不在？」

    是苏靖蕴？

    我以为梁品圣是去育幼院找苏靖蕴，没想到竟然不是？还是他去了又离开了？

    我犹豫一下，最后把门打开。

    打开后才想到，她看到我应该会很生气吧？我还住在这边，还缠着她的品圣哥。

    「是你？」她看了我一眼，脸上并没有厌恶或讶异的表情，直接走了进来，「品圣哥呢？」

    「他不在。」

    「去哪？」

    「我也不知道。」

    「他没跟你说他要去哪吗？」苏靖蕴回头看了我一眼，接着逕自走到沙发坐下。

    「没有。」

    「真的？」她的语气似乎不相信。

    「真的。」

    依照我的个性应该会生气的，但我却很难对她生气，我也好难解释这是为什么。

    「是哦，品圣哥早上还有传简讯给我。」苏靖蕴拿起遥控，随意转着电视。

    我没有回答她，她的话忽然让我好不是滋味。干么不跟我说一下去哪了？打电话也不接。

    我想问苏靖蕴梁品圣跟她说了什么，但却问不出口。

    我走进厨房，翻了翻，冰箱还有一些高丽菜，我打算随便煮个泡麵吃就好。

    「你要煮东西吃哦？」苏靖蕴也走进厨房，侧头问我。

    「哦，那顺便煮我的吧，谢啦。」她说完，又直接走回客厅。

    她明明就不喜欢我吧？这样待在同个空间她不会不自在吗？

    我煮了两碗泡麵，柜子里的泡麵都煮完了。

    我先把她那碗端到桌上放好，摆好餐具。

    「谢谢你啦。」她说完，就直接开始吃了，我洗完锅子，才走到她旁边坐了下来，开始吃麵。

    「你跟品圣哥，平常也是这样一起吃东西喔？」

    「嗯。」

    「他今天应该不会回来了吧？你介意楼下多个人吗？」

    为什么梁品圣不会回来了？他到底跟苏靖蕴说了什么？等等，她后面那句话的意思是……

    「你要住在这？」

    「嗯，不行吗，你很介意？」

    她不是不喜欢我吗？干么还要和我一起住？而且她不喜欢我的话，干么还要问我的意见？

    「啊就只有是跟不是两个选项，你想那么久是怎样啊？」苏靖蕴语气很不耐烦。

    「你要住就住，我没差。」虽然不喜欢她对我的态度，但心里总个声音叫我善待她。

    「那我今天就在这边过夜囉！」她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接着指着我，「你吃快一点，我洗碗。」

    「我洗就好了。」

    「干么？你该不会在内心偷想我坏话吧？觉得我很没礼貌很奇怪之类的。」她插腰瞪着我。

    「并没有。」我无奈辩驳，虽然真的觉得她挺没礼貌举止也奇怪，「我想慢慢吃。」

    「好吧，那你吃饱跟我说。」苏靖蕴把碗拿到厨房放，走回头绕往梁品圣床的方向，下一秒，发出一个声响，我回过头看，她趴在梁品圣的床上，翻过来又翻过去，「床上都是品圣哥的味道！」

    我一定是病了，她这个举止让我超级不舒服，比刚刚她讲的那些话都还让人不舒服。

    被她搞得没什么胃口，但不想浪费食物，还是把麵吃完了，我站了起来，走进厨房，后面传来脚步声，苏靖蕴跑了过来，「我洗！」

    「喔……谢谢。」

    「不谢，我们互不相欠。」

    她真是个奇怪的人。

    我走到浴室刷牙，刷完牙出来，注意到苏靖蕴在客厅翻箱倒柜，「你在找什么？」

    「没用过的牙刷，你知道在哪吗？」

    我走到电视下的柜子拉开门，在角落找到几把没用过的牙刷，拿一把递给她。

    「哦，谢啦！」

    她真的要在这里住下来吗？我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最后爬上阁楼，躺在床上。

    为什么梁品圣今天不回来？为什么他不跟我讲一下？我想传简讯问他为什么，想了想，最后没有传。

    「欸，你要睡觉了哦！」苏靖蕴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嗯。」

    「啊你都开灯睡还关灯睡？我可以把灯开着吗？我不喜欢黑漆漆的。」

    「那就开着吧。」

    我也怕黑，平常灯都是梁品圣在关，所以睡觉的时候并不会多注意光线问题。

    「欸，你是不是很不爽我啊。」我又听到一个声响，她应该又飞扑到梁品圣床上了。

    这什么问题？是她在不爽我吧？

    「干么不讲话？」

    「我没有不爽你，应该是你不喜欢我吧。」

    就算她回答对啊，我也不会难过，因为这本来就是事实。

    「一开始是没有很喜欢啦，但想想我讲话也满难听的，所以扯平囉。」

    好一个扯平，我什么难听的话也没有讲啊！

    「你为什么会喜欢戴民盛啊？他唯一赢过品圣哥的地方，就只有会音乐而已吧？」

    我发现苏靖蕴问题也满多的，这是一山还有一山高的概念吗？而且她为什么会知道我喜欢戴民盛的事？嗯……八成是薛仪跟她说的吧。

    「干么不说话？生气哦？」

    「你不是喜欢梁品圣吗？」我反问她。

    「对啊，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吧。」

    「那假如我喜欢上梁品圣，这样不是对你很不利吗？」

    「哦……好像是这样没错，所以你喜欢上品圣哥了吗？」

    我到底喜不喜欢梁品圣？

    「又不讲话，好吧，那我问你其他问题好了，为什么自己搬出来住？」

    「我爸妈不要我了，我从小就在各个亲戚家轮流住，跑南跑北，我厌倦那种生活，不想再给他们添麻烦，也不想看别人脸色生活。」

    仔细想起来，要不是那时候有梁品圣收留我，现在我会怎样？在二叔家生活？还是在哪里过的穷困潦倒？如过没有他，我的学费会缴不出来，我甚至连伙食可能都有问题。

    「原来如此，你恨他们吗？」

    恨？我从来没想过要恨他们，只是觉得自己很可悲，虽然有父母，但从出生就过着无父无母的日子，这样有跟没有其实没有差别。

    「我只知道，我不爱他们。」

    明明他们，应该要是最爱我的人，要是我最爱的人才对……

    「是吗？品圣哥有跟你说他的身世了吗？」

    我嗯了一声，想起他说那些话的神情，觉得鼻酸。

    「我常在想，我的存在，到底是因为爱，还是因为不爱？」

    人们都说，孩子是爸妈爱的结晶，可是那些被拋弃的孩子、被虐待的孩子呢？他们同样是怀胎十月来到世界，同样饱经风霜长大，为什么会那么悽苦？

    那我的存在呢？是因为爸妈爱我才出生吗？但是他们不要我了，是因为他们不爱我吗？

    「我有时候很讨厌我的爸妈，他们拿我来发洩怨气，我觉得自己好可怜，为什么要受这些气，刚到育幼院的时候，我仇视每个人，我不想和谁亲近，这样很危险，越亲近的人，越有可能伤害自己，可是后来，阿姨叔叔们、兄弟姊妹们都待我很好，我才卸下心防，品圣哥也常常陪我啊！他心里可能也很痛苦，却还会笑着讲笑话给我听，让我不再那么害怕。」

    好讶异苏靖蕴会把这些事情告诉我，虽然她应该不讨厌我了，但这些话并不是对谁都有可能啟齿的话。

    「现在很多哥哥姐姐都离开啦，他们都长大自己工作去了，再没几年就换我了。」苏靖蕴叹了一口气。

    「是吗？」

    「算了，我要睡了，今天应该可以睡很好吧，晚安囉。」

    「晚安。」

    梁品圣会不会回来？他到底去哪了？他感冒还没全好不是吗？

 Chapter07喜欢，距离(07)

    隔天一早起床下楼，苏靖蕴还在睡，梁品圣还没回来。

    我洗完脸后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鐘，犹豫一下最后走到床旁边，轻轻戳苏靖蕴的手两下，「早上了，你要去上学吗？」

    「上学？」苏靖蕴揉揉眼睛，「今天礼拜几？」

    「礼拜一。」

    「对齁，要上课耶。」苏靖蕴的慢动作，看起来一点也不介意。

    「嗯。」我想了想，苏靖蕴身上没有钥匙，如果我先出门她就没办法锁门了，「我们一起出门吧。」

    「哦，那我洗个脸。」她站起来把棉被摺好，接着看着我，「你有没有睡过品圣哥的床？」

    呃，我要怎么回答？有是有，可是不是她想的那样子，说没有又很像在说谎。

    「干么一脸惊慌啊。」苏靖蕴撇嘴，「品圣哥有洁癖，每次都叫我不要睡他的床，所以这次我就偷偷来，哈哈。」

    呃……房子是都打扫得很乾净没错啦，但我怎么都不知道他有洁癖？

    苏靖蕴洗完脸后，我们一起出门，她指着另一个方向，「我走那边哦！掰。」

    「掰掰。」

    我看了一眼手机，没有任何讯息，拨出梁品圣的电话，他也没有接，他到底去哪了？

    接连几天，梁品圣都没有回来，也没有回我电话，每天下班看着老位置空荡荡的，我觉得好空虚。

    那条小巷子的路，变得好长好长，每次我都要用跑的，却觉得还是好久才回到住处。打开门，迎接我的是黑暗和空荡荡的空间。

    他到底去哪了？已经不想去多想我到底喜不喜欢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只是不习惯而已，我只知道我真的好想好想他。

    明明前几天还有看到他的啊！

    「好吧，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

    「没什么，我要继续睡觉了。」

    他决定了什么？决定离家出走不回来了？还是决定不要理我了？

    我拿起手机拨出他的电话，电话另一头，还是没有回覆，他绝对是不想理我了。

    我好难过，我真的好想他……

    我翘掉升学辅导讲座，跑到活动中心，推开木门爬上楼梯坐在楼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我心情不好跑到这个地方了。

    看着手机的通话纪录，只有我一直拨出他的电话，却没有他的任何回覆。

    之前搭火车到处跑那次，我没有接他电话是因为手机没电，而这次他没接我电话，我却知道绝对不可能是手机没电，他是刻意的，他在躲我。

    也是啊，我这种模稜两可的态度，很讨厌吧？不明确跟他说喜欢，只说自己在乎他，对他好，心理又想着别人。

    可是这几天，我就真的只想着他而已啊……

    放学鐘声响起，我仍留在原地不动，今天不用上班，等等要去搭公车前往三舅舅家看三舅妈。

    过了一会儿，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几个男生讲话的声音传了上来，人声越来越近，他们爬上二楼了。是热音社的人，戴民盛也在。

    「你怎么在这？刚刚不是全年级都在听演讲吗？」郑元安看到我后瞪大眼睛。

    「也许是翘课吧？」那个鼓手语调仍旧懒洋洋。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两个都喜欢呢？」

    听到他的声音，他讲的话忽然在耳边响起，我抬头看着戴民盛，他也正看着我，对到眼后我才发现，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看着他了。

    这几天，我在想的，完全是另一个人。

    「练习囉！」郑元安说完，往小房间走去。

    其他人也跟了过去，只剩戴民盛留在原地，他缓缓开口，「你怎么了？」

    「你最近有跟梁品圣联络吗？」

    「没有。」

    「是吗？」我没有看着他，盯着自己的鞋子，「他上礼拜天跑出门后，就没有回来了。」

    我每天早上记住每个东西的位置，只为了确认他有没有偷偷回到住处又离开，但是东西都没有动过的痕跡，他没有回去。

    「等我一下。」戴民盛说完，往小房间走去，过一会儿又走回我面前，「嗯，他这几天都没有到学校。」

    「他一直不接我电话，他可能不想理我了。」

    明明之前我一点都不想在戴民盛面前表现出在乎梁品圣的样子。

    「你们吵架？」

    「没有……」可是我让他很难过。

    「他可能只是想出去走走吧，品圣以前就是这样，很随兴。」

    「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吗……」连回我电话或传几个字也不愿意吗？

    「不然我手机借你。」戴民盛把手机从口袋拿出来，递给我。

    我懂他的意思，如果梁品圣是看来电显示决定要不要接电话，那他看到打电话的是戴民盛就会接了。这样的话，我更不敢打了，要是他接了，不就印证了他真的不想理我吗？

    我只是拼命摇头，没有接过手机。

    「他应该快回来了吧，这么多天了。」

    「他会去哪里？」

    「不知道，全台湾都有可能，只要是他能力范围到的了的地方，他就有可能去。」

    「我好想他……」我垂下眼，我真的好想哭。

    明明在好久好久之前，我还能很肯定自己喜欢的绝对是戴民盛，可是为什么过了这段时间，那种感觉都不一样了？

    在戴民盛面前，就直接说出我想念梁品圣了。

    「戴民盛，我是不是很烂？」我抬起头，看着他，「我知道梁品圣喜欢我，知道他为了我做了好多大大小小的事情？我现在想他，会不会只是习惯他对我好而已？还是我正在经歷人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戴民盛看着我，没有回答。

    「你知道吗？我之前一直很喜欢你，觉得自己喜欢你，可是又好在乎梁品圣，我觉得自己变得很糟糕，在两端之前来回拉扯，一再让他受伤，你朋友问我会不会其实喜欢你们两个，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我真的好想他。」我没有多想，就直接把那些话，全部讲出来，当着戴民盛的面，毫无保留。

    「我帮你打给品圣，好吗？」戴民盛仍旧没什么表情。

    但我却没有想像中的难过，之前我曾想过，跟戴民盛说我喜欢他，他如果没什么表情，我会有多难过，可是现在让我难过的，却是那个不回电话的他。

    「如果我知道他是故意不想回我，我会好难过。」我拼命摇头。

    「你觉得他会回来吗？」

    「也许他回来就不喜欢我了，不想理我了。」

    「你要相信，他会继续喜欢你，也不会不理你。」戴民盛伸手，拍了拍我的头，露出浅浅的笑容，「谢谢你之前喜欢我。」说完，他转身走向小房间。

    之前？

    我到底在干么？我这样很蠢，好像想要两边都要，最后两边都没有。

    可是不是这样啊……梁品圣，你到底在哪里？

 Chapter07喜欢，距离(08)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活动中心，搭上往三舅妈家的公车，离开学校。

    三舅妈的精神状况不错，现在都要靠着背架协助行动。

    「漾漾，怎么愁眉苦脸的？」

    「舅妈。」我趴在餐桌上，「我觉得我是个善变的人。」

    「怎么了？」

    「我明明之前我很确定我喜欢谁的，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我又好像喜欢上梁品圣了。」

    「会不会你原本就已经有点喜欢品圣了呢？」三舅妈伸出手，温柔的拍拍我的背。

    「那样不就代表我同时喜欢两个人了吗？」

    「喜欢品圣，让你不开心吗？」

    「我不知道。」我把这几天发生的事连同之前的所有事情，一股脑儿的全部告诉三舅妈。

    「但是在我听来，你早就已经喜欢上品圣了呀。」

    「是这样吗？」我果然很笨啊，连自己的心意都搞不明白……

    「但他也许不喜欢我了吧，因为我好像一直在利用他对我的好。」

    「漾漾觉得自己在利用他吗？」

    「没有。」我摇头，「可是我好奇怪，我会不会就是习惯才把一切当理所当然，会不会只是想依赖他不是喜欢他？」

    「漾漾。」舅妈又喊我。

    「嗯。」

    「你要有自信一点，更诚实一点。」

    「什么意思？」

    「其实你在问问题之前，自己内心就有答案了吧？你只是希望被认同，希望有人认为你是对的，才一直问身旁的人，其实你很清楚，对吧，你怎么想品圣的？」

    这几天，没有梁品圣，我一样过得很好。

    但这种过得很好，只是我一样可以自理吃的、自己上学和下班，可是我会想念他，想念他的味道、他的声音、他的脸。

    是，也许我习惯有他，习惯依赖，但我一定也喜欢他。

    「会不会就是因为品圣离你太近，你才觉得不可能呢？」

    是啊，因为他会主动对我好，主动照顾我，一切的一切，几乎都是主动的，这跟戴民盛不一样。

    会不会就只是距离產生美感？会不会就是因为戴民盛看起来很不容易相处很神祕，才让我那么着迷？为什么我已经那么久不再听他的《伴随着你》了？还是我原本喜欢他，却又在时间的消磨下，渐渐喜欢上梁品圣？

    「漾漾，今天要上班吗？」

    「不用。」

    「那留下来吃晚餐吧，小妙小妍等等要煮呢。」

    「小妙跟小妍要煮？」

    「对啊，她们最近对做菜很有兴趣，正好我也不能拿重物，就只是在旁边指导，吃看看她们做的菜吧。」

    「可是……」

    「傻孩子，你在很好，我们都很喜欢你在。」

    「嗯。」我觉得鼻酸。

    小妙小妍回来，看到我后，笑着跟我招呼。我觉得这种关係很奇妙，明明之前住在这边，几乎什么互动都没有，现在偶尔见个面，反而比之前熟悉，这也是距离產生美感吗？

    小妙小妍果真得到三舅妈真传，煮出来的晚餐很好吃。

    我离开前，她们又拉着我寒暄一下，问我学校的事和打工的事。

    离开三舅妈家，天已经全黑了。

    每一步，都让我觉得好沉重。回到住处，迎接我的又是黑暗和空虚。

    从好早好早以前，就已经习惯一个人了，在人群中，我总是觉得孤单。住在亲戚家，跟他们几乎没有互动，只是打个招呼、说声谢谢，我常常觉得好寂寞。

    在三舅妈家我找到温暖，但那种温暖还是有限，我还是会想着世界好大，却没有我能容身的地方。

    可是这几个月下来，和梁品圣一起生活，我早就忘记那种感觉了。这几天他一不在，我觉得比之前任何时候还空虚还寂寞，还难过。

    也许前阵子会觉得不寂寞，是因为两个残缺的心凑在一起，忽然完整了，但他一走开，原本的残缺更加不圆满了。

    我真的好想他。

    转进巷子，那里的黑暗仍让我恐惧，我只能加快步伐，边左顾右盼边往前进。

    脚步声传来，我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微微回头，用馀光看到一个穿着制服的男生。他注意到我停住脚步后也停下，我一起步，他也迈步，与我维持两大步的距离。

    怎么办？现在是不是先不要回去比较好？嘿，我是不是想太多啊！他只是个学生，只是刚好路过而已吧。可是这怎么看都像跟踪……

    我跑了起来，他竟然真的追了上来，还发出声音，「喂！」

    喂什么喂啊！我几乎要腿软，还是硬着头皮跑到家门前用最快的速度转开门，进去后关上，靠在门上拼命喘气。

    「喂！我有话要跟你说啦！」那个声音又传来，他拼命的敲着门。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把玄关的鞋柜移到门边，这样他就算把门橇开也不能轻易进来，我原本想爬上阁楼，但实在脚软到无法动弹，最后瘫倒在楼梯旁。

    过了几秒，背后產生凉意，我才意识到刚刚竟然吓出一身冷汗。我扶着楼梯站了起来，收了换洗衣物，冲了热水澡。

    从浴室出来后，我看了一眼鞋柜，虽然感到疲惫还是把它移回原位，看着地上残留的灰尘，一点清理的兴致也没有。

    我整个人瘫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身体和心灵都觉得好累。

    我不想再打电话给梁品圣了，因为他不会回也不会接。

    我不想那么想他了，可是他哈哈哈的笑声还是一直从耳边传来，抱着我的那个味道仍旧好清晰。

    我站了起来，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他的床边，鑽进他的被窝。床上不只有他的味道，还残留苏靖蕴身上的味道，我不喜欢这两种味道混在一起的感觉。

    我把棉被摺好，又走回沙发，电视节目都好无聊，我找不到节目看也找不到事情做，我好疲惫。

 Chapter07喜欢，距离(09)

    原本心情低落的时候我都会播放戴民盛的《伴随着你》，可是现在完全没有这个打算。

    我关上灯，爬上阁楼，趴在床上。睡意渐浓，听到开门声，我爬起来探头一看，梁品圣回来了！

    他咦了一声，开了灯，抬起头往我这边看。我们对到眼的瞬间，我没多想，就往楼梯奔去，结果一个不稳往前跌，我还来不及尖叫，梁品圣已经出现在身前被我撞上，他接住我，身体撞到地板，发出好大的声响。

    「啊……痛痛痛痛。」梁品圣惨叫。

    我一手撑起身子，一手捏他的脸，真的是梁品圣，不是梦。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梁品圣边说，边伸手揉着他的头。

    「你……」一个清晰的震动声，打断我要讲的话，往旁边一看，是梁品圣的手机，萤幕好好亮着呢。

    嗯，他是故意的，故意不回我电话。

    「王八蛋！」我用力往他胸口捶下去。

    他闷哼一声，「痛啊！」

    「好啊！以后就都不要接我电话！」我又捶了梁品圣两下，他只能一直喊痛。

    意识到我现在和他的姿势超级尷尬，我往旁边一滚，离开他身上。

    「戚漾盈，你很大力耶！这么多天没见还这样。」梁品圣狼狈地从地上坐起来，边揉着胸口。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盯着他看，听他声音，感冒好了吧？看起来精神也不错，这几天没饿着吧？

    明明已经猜到他是故意不回我电话的，真的印证了还是很难受。

    「你怎么了？以为在作梦吗？」梁品圣伸手在我面前挥了辉。

    我打掉他的手，踏上台阶，「我要去睡觉了。」

    「欸，你生气了喔？」

    「废话！」我转头瞪着他，「你这样一声不响地走很好玩吗？回来又装作若无其事！」

    「喔……我不是故意的啦。」梁品圣掛着赔不是的笑容。

    「不是故意的？你敢说你不知道我打电话给你？刚好每通都漏接然后看到也没办法回？」

    「好啦，我是故意的啦。」梁品圣看着我，表情变得一本正经。

    「对，我知道你是故意的，所以我很不爽，你不要跟我讲话。」我尽全力吼完，回过头往阁楼爬去。

    他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他，有多想他，有多希望他赶快回来。

    「对不起。」他的双手忽然环抱上我的腰，我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一挣扎，站不稳，我们又跌在一起。

    「痛……」梁品圣嚷嚷着，双手仍抱紧我，没有放开。

    「你放开我。」

    「不放。」梁品圣说完，还加重手上的力道，他的头埋在我的肩膀，「我好想你。」

    这句话，攻破我这几天情绪的防线，我像上次他大哭那样，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明明是你自己要走的……而且什么都不讲……」

    「我只是想一个人待着啊，对不起啦，别哭了啊。」

    「所以跟我讲一下你去哪会怎样吗？我很担心你，你感冒还没好会不会又只穿着短袖又着凉，你不想讲去哪没关係，好歹也说什么时候回来，不要让我每天回来都以为你会回来，迎接我的还是空房子！」

    「好，不哭不哭啦。」梁品圣抱着我坐了起来，将我转向他，他勾着温柔的笑，轻轻抹掉我脸上的泪。

    「你去哪了？」看着他的笑容，我的情绪慢慢缓和。

    「环岛。」

    「环岛？」

    「嗯，搭火车，先南下，绕过去东部，才又回来。」

    「喔。」我闷闷的回答。

    「好啦，不要生我的气啦，对不起啦。」他的声音几近撒娇，还拉着我的手晃啊晃的。

    其实，我只不过是很想他而已，一看到他，先前那些事情，早就不重要了。

    也许，这就是喜欢吧，找不到特别的理由，却有很深很长的掛念。

    「我很想你。」我看着他的双眼，然后才缓缓开口。

    我从来没有那么想念一个人过，一次也没有，梁品圣是第一个。

    梁品圣瞪大眼睛，拉着我晃的手停了下来，他的脸瞬间变得超红，连耳朵也是。奇怪了，刚刚对我搂搂抱抱的，都没这样，这句话有怎样吗？

    「你……再说一次。」梁品圣的反应很奇怪。

    「我说，我很想你，我非常想你。」我将手抽离他的手，轻轻捶了他的胸口一下。

    「你为什么想我？」

    我哑口无言的瞪着眼前这个瞬间变得钝的人，「我为什么不能想你？」

    「等、等一下，我思考一下。」梁品圣站了起来，往旁边站了两步，整张脸的表情变得很奇怪。

    是怎样？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太迟了吗？错过了最佳时机的表白……是不是就会让一切很尷尬？是不是就会错过这段爱情？

    「梁品圣。」

    他愣了几秒才回应我，「啊？」

    「我不知道你会怎么想，反正，我喜欢上你了，就这样。」我好努力，才让这句话完整。

    「你……」

    「晚安吧。」看他的反应，也看不出所以然，我说完这句话，爬上阁楼，他没有再说任何话。

    不管他还喜不喜欢我，至少我跟他说了，至少他回来了，那就好了。

    躺在床上闭上眼，我忽然觉得好踏实，至少说出口了，我的心意和想法。

    「戚漾盈。」过了几分鐘，我听到梁品圣喊了我的名字，「我也是，我超级喜欢你！晚安。」

    超级喜欢啊……

    怎么办？我要睡不着了，开心到睡不着了。

 Chapter08存在的意义(01)

    梁品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早上醒来这个念头忽然浮现，但我没困扰太久，又被他说的超级喜欢掩盖过疑惑。反正他喜欢我就好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下楼，他坐在沙发上，听到我的声响回过头看着我，「早安。」

    「早安。」

    「早餐我买好了，洗完脸快来吃吧。」

    「喔……好。」

    走到他旁边坐下，想到我们昨天的对话，我忽然觉得有点彆扭，「欸……」

    「怎么了？」他侧头看我。

    「所我们现在呢？现在是什么关係？」

    「你希望是什么关係？」梁品圣对我眨眨眼。

    「我希望，我们对彼此都很重要。」

    「那……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我点点头，握紧他的手。

    我明白，这不是愧疚，不是亏欠，不是一时衝动，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他。

    「下个月，我哥要结婚了，那天可以跟我一起去吗？」

    「好啊，你跟我讲日期，我再跟店长说。」

    梁品圣跟我说着他这几天去了哪、看到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事情，每件事，我都静静地听。

    不管是我还是他，都曾怀疑过这世界，也觉得自己被这世界整的一蹋糊涂。

    我们都觉得自己不被爱着，却又渴望能被谁爱着。

    我们两个都是寂寞的人，两份寂寞靠在一起，不会加成，而是化成一股暖流，那些残缺，反而因为我们一起而完整。

    我还有好多的为什么想问他，但也不急着问，反正之后还有很多机会。

    「你今天要上班哦？」

    「对啊，昨天已经放假了。」

    「那我想想晚上要怎么庆祝呢。」梁品圣哼着歌。

    「庆祝？」

    「庆祝我们在一起第一天。」梁品圣伸出手刀劈向我。

    我想起第一天搬进来的时候，他曾说要庆祝同居第一天，那时候害我觉得超尷尬。

    没想到已经过了那么久了，没想到我以为只会短暂停留，却又捨不得走了。

    整天上班一直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总觉得一切感觉好像假的。

    下班，梁品圣一样蹲在老位置等我，他看到我后勾起笑容，站了起来。我们一起转入巷子，他的手伸了过来，牵住我的手，我迟疑一下，也握紧他的手。

    这是我们第一次牵手，梁品圣的手好大，好温暖。

    「昨天回去的时候，有个穿制服的男生跟在我后面，我用跑的回家，进屋后赶紧把门锁起来，又移鞋柜挡住门，那个人一直说有事要告诉我。」想到这件事情，我仍心有馀悸。

    「穿制服的男生？哪间学校的？」

    「我不知道是哪间学校的，但制服裤子是黑色，其他我没看得很清楚，只知道对方很高。」

    梁品圣呃了一声。

    「干么？」我不能理解他的反应是为了什么。

    「他的声音，听起来怎样？」

    「声音？」我开始回想，却怎样也想不起来，只记得那时候吓得全身发软。

    「该不会是那个傢伙吧。」梁品圣伸出另一隻手扶住额，神情无奈。

    「你认识那个人？」我瞪大眼睛。

    「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梁品圣牵着我的手放开了，他拿出钥匙转开门，我跟在他后面进去。

    「是谁？」

    「你先听我讲完，不要生气哦。」

    「……你说。」听他那么讲，只让我更加好奇和疑惑。

    梁品圣拉着我到沙发坐下，「就我出去几天，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下班，叫我弟送你回家。」

    「你弟？那几天都没有人送我，我都用跑的回来啊。」

    「当然没有人送你啊。」

    「所以是怎样？」前一秒说叫人送我，这一秒又说没人送我……他弟难道……

    「哈哈哈，你干么一脸惊恐？」

    「赶快说下去啦！」我捶了他一下。

    「我叫他远远的送你，不要被你发现。」

    「哦，原来如此，那……那个男生是你弟？」

    「应该是。」

    「那他干么要来敲门啊！他也可以直接讲啊！」

    「我叫他不要被你发现啊，但他可能是看你心情不好，想要跟你说我的事吧？但是他又不知道你的名字。」

    「那他可以讲你的名字啊！」

    「哈哈哈，原谅他嘛！他就是那种行动比脑袋动的还快的人啊！」

    「所以你那几天有跟他联络？」

    「没有，我只是在走以前请他帮忙。」

    「那……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因为，我会很想你。」梁品圣拍拍我的头，「如果我一想你，又没办法赶回来，我会很痛苦。」

    我撇了撇嘴，梁品圣双手合十看着我，「不要生气啦，对不起。」

    「没事了。」

    也许是我那几天真的让他太心烦了吧，现在这样就好了。

    突然传来敲门声，伴随着一个人声的呼喊，「品、圣、哥！你回来了喔！」

    是苏靖蕴，不知道她如果知道我跟梁品圣在一起了，会有什么反应？

    梁品圣站了起来走向门边，拉开门，苏靖蕴跳了进来，心情看起来很好。

    「靖蕴，这么晚还跑来。」

    「谁叫你要闹失踪好几天啊！」

    「就出去散散心而已啊。」

    「喔，好吧，反正回来就好。」说完，她往我这边看，「原来你也在啊，我以为你还在上班。」

    「……嗨。」

    「靖蕴，叫嫂嫂。」梁品圣忽然侧身，伸手指着我。

    「欸？」

    「啊？」我跟苏靖蕴同时发出声响。

    「你跟品圣哥在一起了！」苏靖蕴跑到我面前，压低音量，「啊你是真的想清楚了吧？不要过没多久又说什么其实你忘不了戴民盛，然后伤害品圣哥喔！」

    她的反应没有我想像中的强烈，让我稍微松了一口气。

    「我才不会。」

    「是吗？前几天你不是还不确定吗？真的有想清楚了吗？真的？」

    「……真的。」

    「好吧，但是我还是不会叫你嫂嫂，虽然不讨厌你，但我也不会那么轻易认同你。」

    「……你不用叫我嫂嫂也没关係。」

    「你们从刚刚就在讲什么啊？」梁品圣一头雾水。

    「没事，我只是来看看你，那我先回去了。」苏靖蕴说完，转身往门边走去。

    梁品圣看了我一眼，又看向她的背影，我推了他一下，「去送她吧。」

    「你不吃醋？」

    「你不是把她当妹妹吗？」我啼笑皆非。

    「好吧，是这样没错，但你不吃醋我有点失望。」

    「很烦！快去啦！」我推了他一把，他跟上苏靖蕴。

    梁品圣回来后，走到沙发上坐下侧头问我，「你跟靖蕴刚刚说什么？」

    「没有啊。」

    「哪没有！你们讲了哪么久的话。」梁品圣表情好无辜。

    「秘密。」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到可以有秘密的交情了？」梁品圣一脸诧异。

    我撇嘴，「在你不在的那几天。」

    「真的假的？」

    「假的。」我哧的一声笑了。

    「喂！戚漾盈！你不要学我啊！」

    「哈哈哈。」我学着他大笑，梁品圣无奈地伸出手刀劈向我。

    我们笑成一团，我好喜欢现在这种感觉，什么都不用多想，就儘管看着眼前的人就好了。

 Chapter08存在的意义(02)

    梁品圣哥哥的婚礼在一间日式料理餐厅举行，那天早上，我跟梁品圣早早就准备好出门。

    「我穿这样，真的没关係吗？」低头看了自己的穿着，普通的上衣加牛仔裤，鞋子是一般的板鞋，我还在前一天仔细刷洗过。

    「嗯，没关係，今天不是你要结婚。」

    我看了他一眼，「欸，你觉得婚姻是什么？」

    「责任吧？」梁品圣想了想后说。

    「是吗？」

    「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侧头想了几秒，却也理不出个所以来，「我也不知道。」

    「哈，现在讲那些都马太早，我们赶快走啦。」梁品圣拉起我的手。

    我们一起走到站牌搭上公车，在公车最后一排找到位置坐了下来。

    「今天有神秘嘉宾喔。」梁品圣忽然说。

    「谁？」

    「芬郁。」

    「真的吗？」我瞪大眼睛。

    「嗯啊，为什么要那么讶异？」

    「可是之前……她忽然就那么久没跟你们连络，直到今年寒假才回来，我还以为她要来台中很不方便。」

    「之前，算是她还没勇气又回来吧？」梁品圣耸肩，「但哥结婚，这种大日子，她说她一定会出席啊。」

    「你们所有兄弟姐妹都会出席吗？」

    「嗯，只要有空，就会出席。」梁品圣捏了捏我的手，「今天结婚的哥哥，是之前你舅妈带你来的时候，遇到的那个洪先生。」

    「原来是他，是说我不包红包真的好吗？」

    「哈，你干么包？你是我带的人，我包就好啦。」

    「梁品圣，我很好奇耶。」

    「怎样？」

    「你为什么会有钱？我都没看你去工作，还是你晚上出门是去工作？」

    「以前存的啊，国中的时候有时候会翘课。」讲到这里梁品圣吐吐舌头，「就去别人介绍的工厂打工，很机械式的那种，超级无聊，长期做下来，就有存不少钱了，高中后想说要好好读书，所以很久没工作了，钱都快花完了。」

    「好好读书。」我撇嘴，「你还翘课，你好意思说。」

    「跟国中比好很多了啦！我觉得我真的要知足一点，毕竟能缴学费也是有很多人帮忙，跟社会上很多人比较起来，我算是比较『弱势』的一方，仰赖那些善良的人还有一些补助，才让我少吃苦头。」

    「我以前，三天两头都觉得自己像皮球，可是现在想起来，又觉得自己其实很幸运。」我叹气，「但是我真的不喜欢读书，我现在每科都读的很吃力，小考的分数也很难看，段考的更不用说了。」

    「我回去再帮你复习啊。」

    「我有时候真的很想就休学不读了，我这样缴出学费后读得那么痛苦，感觉很没意义。」

    「你不可以不读。」梁品圣捏紧我的手，表情很严肃。

    「可是……」

    「你如果真的觉得读的很累，还是要转去社会组？」

    「咦？」

    「你觉得你最不擅长的是哪几科？」

    「每一科啊。」

    「齁，不是啦，就是全部科目里面，总有几科是真的比不喜欢还更不喜欢吧？」

    我想了想，几乎每科的分数都很凄惨啊，「那……应该就是理科吧。」

    「对吧？那你还傻傻选自然组，理科又不是靠背就有分。」

    「啊就那时候舅妈说……」

    唉，果然如戴民盛所说，我是个很没自己想法的人。

    「说？」

    「说理工科出入比较广。」

    「但是你跟本没有兴趣啊！」

    嗯，对，我何止没兴趣，我只差没用厌恶来形容现在的课本和讲义了。

    但是如果我没做出这个选择，现在可能就不会在这里了吧？

    没有那个选择，我一样会认识戴民盛，一样可能会常常去听他弹琴，却可能不会认识薛仪了，不认识薛仪，没人一直提到我，梁品圣也不会知道我，也不会成为我的房东先生了，那我会在哪呢？二叔家？二叔家之后呢？轮到哪个亲戚了呢？

    「怎样？悔不当初吗？」梁品圣的手刀又劈了下来。

    「都选择了，后悔也没用吧。」我撇嘴。

    「那你现在怎么考虑呢？」

    「呃……」

    「人生啊，本来就要做很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啊，哪有什么都一帆风顺，任由自己选择的？」梁品圣没有看着我，他看向窗外。

    「欸，你这样子……」

    「怎样？」梁品圣转过头看着我，竟然还一脸期盼，「很帅？很有魅力？」

    「很像老头啊，人生长人生短的。」

    「喂！竟然说你男朋友像老头。」梁品圣手刀劈来，我赶紧伸手接招。

    「我都没有抱怨我跟老头交往了。」我向他吐舌头。

    梁品圣的手刀收了回去，他忽然张开双臂拥住我，「反正我有天也会变老头。」

    「喂！在公车上啦！」我吓了一跳，觉得身体变得好热。

    他之前也曾经抱过我，可是从我们口头上确定彼此是情人后，就没有那么亲暱的举动了。

    「哈哈哈所以在哪里可以？」梁品圣的话清楚的传入耳朵，他还故意压低声音，「家里？」

    「你够了喔！」

    「哈哈哈。」梁品圣放开我，身体前倾按了下车铃，「到了喔。」

    下车的时候，总觉得有乘客一直投来奇怪的目光，太害羞了啦！我只能低着头，下了公车一直快步走。

    「喂！你走错边了啦。」梁品圣过来拉住我的手，将我拉往反方向。

    到餐厅门口，门前聚了很多人，我在人群中看到薛仪和苏靖蕴。

    薛仪怎么也来了？我想了一下，想起梁品圣曾说薛仪常到育幼院，所以她会认识梁品圣的哥哥也不奇怪吧。

    「品圣哥！还有……你，早安。」苏靖蕴跑了过来。

    什么还有你啊？是有多不愿意喊我的名字。

    「要叫嫂子。」梁品圣伸手指着我，我捶了他一下。

    「明明早就知道你们在一起，看到以后还是很不习惯。」薛仪走了过来，双手插腰，「谁叫你们在学校那么低调。」

    呃，怎么感觉这样做是错的？不然是要很高调吗？

    「哈哈哈，我知道了，我以后会高调一点的。」梁品圣又不正经的笑了起来。

    「好样的，大圣！」薛仪和梁品圣还好有默契地击掌，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薛仪、大圣和靖蕴，好久没见了。」一道轻柔女声传来，我将视线转向她，她穿着一件淡黄色的洋装，身材纤细到感觉颳起大风，她就会承受不住。

    「芬郁！」薛仪大喊，朝她扑去。

    「你不要把芬郁姊撞倒啊！」苏靖蕴嚷嚷着，也凑了过去。

 Chapter08存在的意义(03)

    她就是温芬郁，从好久之前就闻其名的人。

    她是很优雅和嫻静的人，神情间却隐藏一股淡淡的哀伤，我想起梁品圣曾经说过她的事情。

    如果我是她，应该也很难承受吧，现在的我，之所以能承受，只因为我觉得不曾拥有什么，所以才没什么好在乎的。

    「明明几个月前才见面啊，上次那次隔更久呢。」一旁的梁品圣也开口。

    「我会常常回来嘛！」温芬郁神色间有股靦腆。

    「对，要常常回来，我想听芬郁姊弹琴给我听！」苏靖蕴拉着她的手晃啊晃的。

    「喂！啊叫我都不用加姊哦！还都直接喊名字咧！」薛仪在一旁嚷嚷。

    「哈哈哈，你又没有姊姊的样子，我才不要加姊呢！」

    「臭靖蕴。」

    「我香的很！」

    看她们斗嘴的样子，我好羡慕。

    一旁的梁品圣忽然捏了捏我的手，我回过头看着他，他勾着鼓励的笑，他依旧看穿我的心思。

    「你就是漾盈吗？」温芬郁声音传来，她掛着友善的笑看着我。

    「嗯、对。」她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今天终于见到你了，真好。」

    「咦？」

    「走啦走啦，先进去吧，都几点了！」苏靖蕴打断我们，一手拉着温芬郁，一手拉着薛仪，往里面走去。

    「走吧。」梁品圣侧头看我。

    「嗯。」

    这不是我第一次参加婚礼，却是第一次和朋友一起参加婚礼。

    以往参加亲戚的婚礼，总会迎来一些不友善的眼光，因为爸妈欠亲戚太多，不管是钱还是情，让他们看到我时，不免多注意两眼。

    我很厌烦，却无能为力，因为我没有选择自己是谁的权力。

    这是第一次参加婚礼的时候，不用顾虑那么多事情。

    坐在旁边的温芬郁，看着新郎新娘入场，当新娘的爸爸将新娘的手交给新郎的时候，她热泪盈眶。

    我也很爱哭，但这并没有戳到我的泪点，很想问有必要有那么大的反应吗，却没有开口，我知道如果问出口很杀风景，坐在另一边的梁品圣，嘴角勾着浅浅的笑，却让我觉得他很寂寞。我们这一桌的每个人，表情都很怪。

    上菜后，开始有些表演和播放投影片，才让这种尷尬的气氛消逝殆尽。

    婚礼进入尾声，宾客纷纷离席，大部分的人去找新郎新娘拿喜糖和拍照，几个应该也是国高中生的年纪的男生凑了过来。

    「齁，哥都自己跟女生坐，不够意思耶！」

    「对呀，品圣，搞什么啊！」

    他们嘰嘰喳喳的谈论起来，我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看过去，那个人身材偏高。

    「唷！」他注意到我的目光，向我招呼。

    是他！上次跟踪我的那个人！呃，不是，应该说是梁品圣的弟弟才对。

    「上次抱歉啊，吓到你了！」他抓抓头，不好意思地笑着。

    「喔……没关係啦。」还好我有跟梁品圣说也得到解释，不然想起那天晚上，还是觉得恐怖。

    几个男生凑在一起，聊得好开心，我的右手袖子被扯了两下，回过头一看，是温芬郁，「漾盈，可以跟你聊聊吗？」

    我愣了一下，点头，「嗯，好啊。」

    温芬郁拉起我的手，从会场的侧门离开，又走一段路，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绿草地，其中有一块还种着许多好看的花，原来这边有那么好看的景色。

    「寒假的时候我回来，有听薛仪跟大圣讲到你，就一直很想认识你。」温芬郁的声音好清好柔，整个人看起来好像玻璃娃娃，不小心呵护就会碎掉似的，风颳起，她伸出她的手拨了飞起的头发，我才注意到她的手指很修长好看，真的很适合弹琴。

    「为什么？」

    「就很好奇吧？」温芬郁侧头看我，「很难得看薛仪会对其他同性不排斥，看大圣那么在乎一个人。」

    听到温芬郁这么说，我暗自窃喜。

    「看到哥哥结婚，我很高兴，我们这群孩子，很多都是因为家庭破碎才相聚的，大部分的人对婚姻都抱持怀疑的态度，包括哥哥。」温芬郁不知道想到什么，垂下眼的时候又掉了两滴泪，「听哥哥说，小时候他爸妈就很常吵架，有一天，他爸妈吵完架，他妈妈忽然说要带他去吃东西，那天回到家后就把自己锁在房内，隔天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自杀身亡了，他爸爸没有负起照顾他的责任，把他带到院里，从此不闻不问。」

    我听着梁品圣大哥发生的事，心揪成一团。

    「漾盈，别看大圣那样，好像总是笑笑得很会照顾人，其实他比院里的谁都脆弱，他很渴望着被爱，却又不说出口，我当然知道大圣有时候举止比较不正经，可是他待你绝对是一片真心。」

    「嗯，我知道。」我点点头，温芬郁很了解梁品圣，她说的没错。

    「你不觉得很不可思议吗？」

    「不可思议？」我看着温芬郁，不懂她要说什么。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了。」她抬头看着天空，「我们经由呼吸、摄取养分，才好不容易长大，学会沟通、学会好多大大小小的事情，学会爱人、学会珍惜，不觉得能遇到身旁的每个人，真是太好了吗？」

    我呆呆地看着她，没有言语，我只想着之后不要那么消极了，却不像她将世界想的那么美好。

    「我们没办法被每个人喜欢，也没办法喜欢每个人，但不管是我还是那些人，我们都来到这世界上了，都一样要靠氧气才能生存，大家都各自努力着，仔细想想，能活着，真的很好，不是吗？」

    我从来没有像她一样，想那么多。

    「呵呵，我好像讲太多了呢。」温芬郁抓了抓她的头，笑的靦腆。

    「你之前为什么离开那么久？他们都很想你。」

    「人是很矛盾的呢。」温芬郁掛着淡淡的笑，「总告诉自己不能太依赖过去，久了，又怕回来被忘记，处在很尷尬的状态，幸好我还是回来了。」

    我没办法全了解温芬郁的意思，看着她，想到她的过去，我觉得有些不忍，又替她高兴她终于走出伤痛了。

    至少我们，都以各自的方式，努力的生存下去了。

 Chapter08存在的意义(04)

    梁品圣哥哥婚礼过后，我和梁品盛都没有继续讨论课业和升学的事，我趁休假的时候，去找三舅妈，跟她谈到这件事情。

    「当初那样随便给你建议，反而害了你。」三舅妈叹了一口气。

    「不是啦，舅妈，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太没主见了，也不垫垫自己几两重。」

    「那漾漾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在想……我是不是真的转组比较好？」

    「这样嘛……你有没有特别喜欢哪个科系呢？学校不是都会办一些测试兴趣的测验，或是有请大学去学校演讲吗？」

    「舅妈，我其实不想读大学。」

    「咦！为什么？」三舅妈反应好大，吓了我一跳。

    「我真的很不擅长读书，国中的时候课业还算轻，努力拚一下分数还过得去，那时候运气好考上这间高中，之后偶尔段考运气好才有能看的分数，不然都惨不忍睹。」我耸耸肩，「我也没对什么特别有兴趣，我觉得我把高中读毕业，就去找份工作做，应该能免强养活自己。」

    「漾漾，不可以这样。」三舅妈一脸严肃，「一定要把大学读完。」

    「可是舅妈……我真的不觉得那样有差，大学学费更贵，读了又没兴趣，到时候也只是多张文凭而已。」

    「如果你是在烦恼钱，不用担心，我跟你舅舅一定会帮你。」

    「哦，不，不是这样啦舅妈，你对我已经够好了，我是真的不想读书了。」

    「漾漾，学歷当然不是一切，但现在升学率这么高，你不继续读，以后一定会很难竞争，会更辛苦，也许现在年轻，到处打打工对你而言还算轻松，可是之后呢？你总要找份比较稳定的工作，最好是那种不会乱裁员，又能有好福利的。」

    「舅妈……以我的程度那根本不可能吧。」

    「漾漾，别妄自菲薄。」

    我叹了一口气，想不到这点三舅妈会和梁品圣一样坚持。

    我没有再和三舅妈讨论，也没有向梁品圣讨论关于大学的话题。

    但我真的决定要转组了，做出决定后，我马上去找班导，询问所有程序。

    「上高三了，不管是理组还是文组，课业都会很重，希望你能继续加油。」班导这么告诉我。

    确定转组的事情办得差不多，我总会在上课的时候发起呆，偶尔看看周遭同学，想着到了暑假，就不同班了。

    社团成果发表会那天，点心社做了不少的甜点，薛仪拉着我到点心社的摊子品尝。

    热舞社和热音社也都有表演，我在阅读社社长发表完后，就推开舞台右侧的门，往二楼爬去。

    我已经好久没有进来了，这阵子放学如果不用打工，我都直接跑去三舅妈家了，走上楼梯，这才想起，我也好一阵子没有跟戴民圣说话了。

    我上次很情绪化的跟他说了许多事。

    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

    木门又被推开，我往楼下探去，是戴民盛，他背着他的贝斯走上来，看到我后，愣了一下，「你不用帮社团吗？」

    「社长发表完了，没什么事情了。」

    他点点头。

    「我很久没有听到你弹琴了。」

    「你很久没来打扫了。」他浅浅一笑，从口袋拿出钥匙，「要打扫吗？」

    「好啊！」我率先往三楼爬去，回过头问他，「但是弹琴不会干扰到舞台的人吗？」

    「我没有要弹琴。」

    「啊？」我停了下来，「那我还要拖地吗？」

    「弹吉他。」

    「你会弹吉他！」我瞪大双眼。

    「反应为什么那么大？」

    「你到底还会什么？怎么感觉你什么都会？」

    「错觉。」

    我和戴民盛一起回到小房间，房间其实很乾净，几乎不太需要整理。

    过了一会儿，戴民盛坐了下来，抱起放在一旁的吉他，轻轻拨着几下弦，开始演奏，有些曲子我听过，有些没有，但他弹的都很好听。

    我想我是喜欢戴民盛的，只是那跟喜欢梁品圣的喜欢不一样。

    也许是因为一开始认识戴民盛的时候，他很冷漠，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距离感，让人之后不肯错过任何一丝能与他亲近的机会。

    因为他弹琴很好听，因为他是个很有才华的人，我对他的喜欢，是欣赏、是崇拜。

    大概是我对梁品圣的第一印象不怎么好，才会一直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喜欢的人不可能是他，也有可能是因为我跟梁品圣有些地方太相似，我忽略了这点，没有很正式面对自己的想法。

    现在想想，这就是为什么薛仪问我比较想跟谁在一起时，我脑海就有了答案，比起跟戴民盛在一起，我更适合也更喜欢跟梁品圣之间的平淡，细水长流的爱情。

    不过，能认识戴民盛跟梁品圣，真是太好了。

    戴民盛停下动作，小房间变得好安静。

    「我要转组了，暑假就会转了。」

    「是喔？」戴民盛看着我，表情难得有点讶异。

    「嗯，我数理方面的成绩惨到不能更惨了，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你应该找薛仪一起的，她感觉没比你好多少。」戴民盛扯扯嘴角。

    「薛仪就说她不想转班。」我乾笑几声。

    「那，希望你到新班级会顺利。」戴民盛勾起浅浅的笑容。

    新班级呀……反正也就一年不到的时间，我就尽力撑下去吧。

    身不由己的时候，就笑吧，就撑吧，不是大家都那么顺遂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辛苦，那些辛苦的人，往往都是含着笑撑过的，我也得加油才行。

 Chapter08存在的意义(05)

    暑假开始，梁品圣也去打工了，我们相处的时间变得比之前还要少，通常早上一起出门，下班的时候他会在菓山前等我，回到家各自洗好澡后，也没多说什么，就休息了。

    梁品圣放假的时候，都会很认真地读书，这一点，我完全无法跟上他的脚步。

    暑期辅导课开始，我进到新的班级，也没有所谓习惯不习惯的问题，因为大家几乎都在读书，要大声讲话的人都会自动到走廊去，避免干扰他人。

    我看着歷届试题，觉得一点干劲都没有。

    放学的时候我到十六班去找梁品圣，想问他难得两个人都放假，要不要一起去走走。

    才刚到十六班，就看到一群热舞的人围在一起，还有另一群不认识的人。

    「欸，品圣，你马子来了。」其中一个人看到我后开口。

    我微微皱眉，不得不说我真的很讨厌这种讲法，在背后讲已经很不尊重了，更何况我还在场。

    「不要这样讲，很难听。」梁品圣这么对那个人说完，才朝我走来。

    那几个男生用开玩笑的语气在一旁窃窃私语，什么马子狗之类难听的字眼传进我耳里。

    「干么撇嘴？」梁品圣轻轻地推了我额头一下。

    「我真的觉得那样讲很没水准，他们也那样称呼自己的女朋友吗？」

    「哈哈哈，你看他们那样，交的到女朋友吗？」梁品圣讲的超级大声，他那群朋友听到后，转过头又喊了一声马子狗。

    这算哪门子朋友？连基本的尊重都不能给吗？

    「我跟他们要吃饭，你要来吗？」

    「才不要。」

    「你生气了喔？」

    「我才没有那么爱生气。」我捶了他胸口一下，「那你会很晚回来吗？」

    「不会吧，吃个饭就回去了。」梁品圣想了想，「要带什么回去给你吃吗？」

    「不用，我等等回去买东西吃。」

    「还是我不跟他们去了？」

    「啊？」

    「你好像很不开心。」

    「喔，没有啦。」我赶紧否认，「虽然他们讲话真的让人不太开心，但也不是全部的人都这样。」

    「你可以任性地说，要我陪你啊。」梁品圣笑嘻嘻地说。

    「我才不会这样。」我又捶了他一下，「反正……别太晚回来。」

    「好，知道了。」梁品圣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他的那群朋友开始躁动。

    离开学校，往住处走去，路上正巧遇到苏靖蕴。

    「嘿，好久没看到你了！」她看到我后主动跟我招呼。

    「对啊，最近好吗？」

    「普普通通，对了，我要当你们的学妹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苏靖蕴撇嘴，「我过几天还要去考试呢。」

    「考试？」

    「数理资优班的考试啊！我要向品圣哥看齐。」

    「是哦。」真是佩服那些愿意踏进数理资优班的人。

    「对了，啊你怎么没跟品圣哥走在一起？哦……过了热恋期了就这样喔。」苏靖蕴说完，还嘿嘿嘿的笑。

    明明知道她没有恶意，还是好想打她。

    我跟梁品圣之间好像没有所谓的热恋不热恋，仔细回想起来，我们开始同居后关係就一直有点曖昧，只是我后知后觉一直当他是善良的人，忽略他看我的每个眼神。

    「哈哈哈，你生气哦。」

    瞧，这讲话的语气和语调，跟梁品圣超级像。

    「没有啊，啊你走这边要去哪里？」

    「去高中啊！去看看我未来的学校。」她歪头想了想，「嗯……虽然已经去过很多次了，再去一次也好，吶，你要不要跟我去？」

    「可以呀。」反正我今天也没有要干么，就去吧。

    我和苏靖蕴一起走回学校，一路上她跟我分享在育幼院发生的大事小事，我很好奇这样的她，是否真的完全走出来了。

    「你晚餐都吃什么？品圣哥煮给你吃？」我们穿过教学大楼的穿堂，绕到文艺大楼后，一起走到操场。

    「不一定吧，要打工的话，通常就随便买个东西吃了，平常就一起煮。」

    「我还以为品圣哥会喜欢贤慧一点的女生呢。」

    「你……」我跟梁品圣都在一起那么久了，她还看不惯就是了。

    「没有啦，我没有恶意，我只是之前一直想，品圣哥会喜欢怎样的人。」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好大力，「走，学校附近有什么，带我去吃。」

    「那……我们去吃火锅好了。」

    「好，走，都好。」

    走到学校附近的火锅店，理面聚了不少同校的人，苏靖蕴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低声问我，「有你认识的吗？」

    我摇摇头，「没有，我认识的人很少。」

    「是吗？总觉得高中生活就是要活跃一点，不然很可惜。」苏靖蕴撇嘴，「我再来一定会过的超充实。」

    我从来没有想要认识很多人的慾望，因为以前只要待一段时间后就得离开，所以再多的东西到后头会变得多馀，不管是朋友或同学少了联络后终究会渐行渐远，往后想起只会觉得惆悵。

    我们没有继续交谈，苏靖蕴安静地吃着东西，她不讲话的时候，真的会以为她是那种冷冷酷酷、讨厌讲话的人，没想到她话还挺多的。

    仔细想想也很不可思议，明明她一开始是那么讨厌我，还对我说了那么多不好听的话，我们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聊天。

    也是啊，就像之前，我对梁品圣的印象是那么不好，我还是跟他同居，最后甚至跟他在一起了。

    很多事情是说不准的，很多一开始的想法，终究会被后来的自己推翻。

 Chapter08存在的意义(06)

    吃完火锅后，店外传来救护车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我跟苏靖蕴互相交换一个眼神，一起走了出去。

    救护人员、还有几个同校的学生在那，其中有两个还受伤了，看起来伤的不轻。

    「欸，你认识吗？」苏靖蕴推了我一下。

    我摇摇头，「我们回去吧。」

    走过那群人旁边时，苏靖蕴又多看了他们一眼。

    放在口袋的手机开始震动，我拿起来看，是梁品圣。

    「喂，我跟靖蕴吃饭，所以──」

    「我闯祸了。」梁品圣打断我的话。

    「什么？你在哪？怎么了？」一旁的苏靖蕴听出我语气的紧张，侧头看着我，一脸疑惑。

    「刚刚他们去打架了。」梁品圣缓缓吐出这句话。

    听到这句话，我回过头，看了一眼救护车，想起刚刚微微一瞥有点怵目惊心的场面。

    「你受伤了吗？」我声音无法抑制的发颤，想起他上次受伤的时候，虽然他能笑着跟我讲话，但伤口一定也很痛，「你在哪？」

    「品圣哥怎么了？」一旁的苏靖蕴，猜到我在跟梁品圣讲话，皱起眉头，拉了拉我的袖子。

    「我没事，你在哪？」

    「我刚离开学校附近的火锅店，你呢？」

    「我在附近，我去找你。」梁品圣没有等我回答，直接掛了电话。

    我呆呆看了萤幕几秒，才把手机塞回包包。

    「到底怎么了？」一旁的苏靖蕴问。

    「他……好像参与人家的打架事件。」

    「品圣哥是白痴，动不动就用拳头解决事情。」苏靖蕴叹了一口气，拉着我走出巷子。

    我们离开向子，走回大马路，一起往住处走去，迎面走来的是梁品圣，看到他后我朝他跑去，他身上看起来的确没伤，表情却很怪。

    「你……」

    「回去再说吧。」梁品圣拍拍我的肩膀，转头对苏靖蕴说：「先送你回去。」

    「我？不用啦，家里那里很热闹，你才赶快跟她交代清楚喔。」苏靖蕴说完，不等梁品圣回答，就跑走了。

    「你……下午就知道他们要打架了吗？」我的喉咙好乾，几乎发不出声音。

    「不知道。」梁品圣拉起我的手，牵着我往住处走去，「那时候，只知道要吃饭。」

    「那后来……为什么？」

    「他们看十二班的人不顺眼，所以就动手了。」

    「那你呢？你到底有没有受伤？」

    「我没有动手，就站在旁边看而已。」

    「刚刚在巷子里吗？」

    梁品圣嗯了一声，我看了他一眼，他现在没什么表情。

    「你为什么不走？所以后来事情怎么处理？」

    「我走不了。」梁品圣轻声说。

    对，梁品圣走不了，但不是那些人不让他走，是他自己要顾全义气留下来的。

    我们沉默，没有交谈，他牵着我的手好大力，他现在应该很不安。

    回到住处，梁品圣才又说：「明天应该会被叫去学务处吧，刚刚有学校的人看到我们几个。」

    「可是你没有动手！」

    「但我参与了。」

    「你为什么……」我觉得好无力。

    明明梁品圣可以摆脱随时可能来的处罚，他却不肯回避，为的是义气。

    「对不起。」梁品圣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我后悔了。」看他那担心自责的神情，我好痛苦。

    「后悔什么？」梁品圣声音有些发颤。

    「我后悔我没有无理取闹要你陪我，让你跟他们走。」我看着他，好想哭，「就这么难得我们都放假了，结果现在我们不能轻松，只能想着再来你会怎样被处置。」

    「没有那么严重啦。」梁品圣搂住我，「对不起啦，但我真的不想逃避，毕竟我阻止他们也没有成功。」

    我紧紧地回拥住他，没有说话。

    我明明有可能阻止这场烂摊子发生，却还是没阻止，梁品圣会面临什么处罚？记过吗？爱校服务吗？赔钱吗？会不会对方也找人来报復？

    这个夜晚，我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样也睡不着。

    梁品圣是那么多个人里面唯一没有动手的人，也是那么多个人里面，第一个到学务处自首的人。

    第一节下课，薛仪就跑来找我，她紧皱着眉头，「漾盈，大圣去打架，是真的吗？」

    我简单的跟她说昨天发生的事情，她听完后眉头仍旧紧皱着。

    「大圣真的很笨，爱讲那些狗屁义气，搞得现在自己灰头土脸的。」薛仪叹气，「小时候也是，小时候爱玩就算了，现在我们都那么大了，不能这样无理取闹了啊。」

    「梁品圣小时候……也很常这样吗？」

    「唉……太讲义气也不知道是好事还坏事。」薛仪没有回答我，「漾盈，你好好劝大圣，希望他以后不要在这样了。」

    放学的时候我绕去十六班想找梁品圣，却没见到他，倒是在走廊遇到戴民盛。

    「品圣有受伤吗？」他看到我后问。

    我摇摇头，我还以为薛仪会跟他讲，想起薛仪早上说的话，我缓缓开口，「他……以前也很常打架吗？」

    「还好，就是他朋友如果要打架，基于义气他会跟，以前讲不听。」

    「是吗……」

    「现在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戴民盛顿了顿，「他不是没有动手吗？」

    「嗯。」我抬头看他，讶异他会这么讲。

    「现在应该你劝他最有用吧。」戴民盛拍拍我，「你们都要加油，再来课业会越来越重。」

    和戴民盛没有说太多话，我们就各自离开学校，我前往菓山，整颗心悬掛着昨天打架的事，不知道梁品圣到底怎样了。

    下班，在老位置，梁品圣蹲在那里，听到我的脚步声，他仰头看我。

    「我今天，特别想你。」梁品圣站了起来，看起来有些疲惫。

    「最后怎么处理？」我勾住他的手，一起往住处走去。

    「记警告、爱校服务还有赔偿受伤的人。」梁品圣叹了一口气，「存那么久的钱，朋友几拳就花掉了。」

    「你那些朋友，很常打架吗？」

    梁品圣愣了一下，「没有，就那天火气上来而已，平常就只是打嘴砲，不会动手。」

    「你以后，不会在参与这种事情了吧？」

    「不会了，真的，我不想让你担心。」

    「谢谢。」

    「谢什么！」梁品圣挣脱我，伸出手刀劈我的头。

    听到他亲口许下承诺，我很安心，我想，人生难免有些不成熟做下的事，以后我们都会更好。

 Chapter09对的事情(01)

    高中生活迈入最后一年。

    开学典礼上，高三一片死气沉沉，再几个月后，将要面临大考，然后分别。

    梁品圣千交代万交代，叫我礼拜四一定要排假。那天放学我才刚整理完书包，他就已经出现在教室门口。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离开学校后，我问他。

    「嗯，是我们认识满一年的日子。」梁品圣一脸认真。

    「咦？」

    「我说的认识，就是我和你一起扫地那天。」

    「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莫名其妙。」我想起那天的他，撇撇嘴角，「对了，你为什么会记得那么清楚？你应该不可能一开始就……喜欢我吧？」

    「因为今天也是我的生日啊！」梁品圣侧头对我笑。

    「你、你的生日？」

    虽然跟梁品圣一起在一起一阵子，我却不知道他的生日。

    大概因为我不喜欢过生日，所以就直接以自己的心态，认为他也不喜欢生日吧？又或者是他曾经说，他生日也不知道是不是身分证上印的那天。

    「健保卡跟身分证的日期是今天啦，但真正是哪天我就不知道了。」

    我捏捏他的手，「我之前都不知道你的生日。」

    「哈哈，因为我不怎么喜欢过生日，也不会特别提。」梁品圣耸肩。

    「那我们要去哪里庆祝呢？」

    「回家。」

    「啊？」

    「想跟你好好待在一起，不用多做什么，我就很开心了。」梁品圣温柔地朝我一笑。

    我们一起回到住处，我和梁品圣一起下厨，准备晚餐。

    「所以你……那一天找我一起吃饭和看《天空之城》的理由，是因为生日吗？」

    「嗯，对啊。」

    「那为什么不找戴民盛、薛仪或苏靖蕴？」仔细想想，梁品圣朋友明明那么多，干么偏偏要找那时候根本不算认识的我？

    「跟他们认识那么久了，他们也曾说过要替我过生日，我都拒绝了，忽然自己说要过很怪吧？」梁品盛把煮好的汤端到桌子，我跟在后面把菜也端去。

    「我觉得不会，他们应该也觉得不会。」

    「但有时候这样挺好的，就是想跟不认识的人讲讲话，因为不用顾忌那么多。」

    「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梁品圣瞇起眼睛看着我，隔几秒才慢吞吞地回答，「秘密。」

    「这有什么好秘密的！」

    「你要强迫我吗？」梁品圣歪头看着我，表情很无辜。

    没事装什么可爱！

    「那就算了。」我耸肩，「对了，我们是不是应该买个蛋糕？」

    「不用啦，我没有很喜欢吃蛋糕，还是你想吃？」

    「庆祝生日不是通常都会吃蛋糕吗？」

    「是这样啦，但我身旁的人好像也都不太喜欢过生日。」梁品圣耸肩。

    我们一起吃着我们一起煮的晚餐，这画面很平凡却又好幸福，我好喜欢这种简简单单的感觉。

    吃完晚餐收拾好，我跟梁品圣一起坐在沙发上，我靠在他的肩膀。

    「吶……所以你爸妈之后就没有去找你了吗？」梁品圣忽然开口。

    「嗯，听亲戚说，我出生后把我丢给外公，他们就走了，从此就没有回来过了。」

    「你会想他们吗？」

    「也很难说想或不想……因为我跟他们根本没有实际相处过。」

    大部分的人学会讲话的时候，也许喊爸爸也许喊妈妈，我不知道我喊了什么，因为没有人记录下我的童年并告诉我。

    小时候，我好羡慕同学跟爸妈去哪玩了，我羡慕的其实不是那些景点，而是他们能与父母相处，久了，我渐渐麻痺了。

    「你……会想见他们吗？如果有机会的话。」

    难得梁品圣会跟我讨论这类的问题，我歪头认真思考。

    见了又怎样？我跟他们的关係只建立在血缘，完全没有任何相处，讲难听一点，是不是连感情也没有？

    也许就像舅舅对舅妈说的，血缘有时候只是一种形式而已。

    梁品圣伸手，揉乱我的头发，「害你太沉重了喔？」

 Chapter09对的事情(02)

    「很久很久以前会吧。」我拨开他的手，「但是现在我已经不怎么在乎了。」

    「为什么？」

    「就算他们没有爱我，也还是有人爱我。」

    「你能这样想，那很好啊。」梁品圣伸手捏我的脸。

    「那你呢？」

    「我？我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啊！」梁品圣讲完哈哈大笑，我却觉得好凄凉。

    「你是梁品圣。」我坐直，双眼直盯着他。

    梁品圣看着我，没有回答，我们什么话都没多说，却又好像讲了很多话。

    「如果有那天，你妈妈看到你，说不定会很感慨，儿子都长得那么大了。」

    「哈哈哈，我未来儿子的妈还真有妈妈的样子。」梁品圣这次的大笑，看起来不像装出来的。

    啊？未来儿子的妈妈？

    「梁品圣！」我被他搞得脸顿时升温。

    「唷！还是你想生女儿？」

    他讲这种话真的可以吗？他明明就知道我其实超容易害羞和紧张的好吗！

    「你脸好红！」梁品圣伸出手刀劈向我。

    「你正经一点！」

    「现在只有我们，干么要正经？」

    「齁！」

    「好好好，我正经一点！正经八百点！」梁品圣又伸手，把我的头发弄得好乱。

    梁品圣真的很幼稚，可是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他可爱的地方。

    「欸，你有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吗？」

    「我吗？还好耶，我什么都有了。」梁品圣终于没有继续弄乱我的头发。

    「是喔……」

    我好像也没有特地为谁准备礼物过，所以不知道该怎么送礼物。虽然跟梁品圣相处那么久了，我竟然连他喜欢什么都不知道，真不是尽责的女朋友。

    「不用送我礼物啦，有你陪我就很开心了，钱省下来吧。」

    「好吧。」

    看他满是笑意的模样，我心情也很好，我身体向前倾，拥住了他，「你的出生，对我而言，是最对的事情。」

    我感觉到他身体一僵，接着他也回拥住我，好大好大力。

    我也好多次的怀疑自己的存在，是为了什么。

    小时候，还不会想那么多，只是看着亲戚的小孩买了玩具我只能看，看着他们开心地与爸妈撒娇，想着哪天我爸妈也会出现？

    渐渐大了，稍微懂事了，从亲戚间的隻字片语，能够稍微揣测到爸妈为什么不在身边，开始明白亲戚之所以买东西不会准备我的份，是因为爸妈欠他们的够多了，是因为他们觉得我是累赘，不想多花钱。

    夹在这种处境，有时候，我会觉得我是多馀的，觉得活着很疲惫，因为没有人需要我，没有人会因为我在而开心，我常在想少了我也无所谓。

    国中毕业前夕，我到了三舅舅家，我记得三舅妈一直是所有人里面对我最温柔、最有耐心的，我觉得很高兴，又战战兢兢。

    高中，因为转学手续比国中国小麻烦，也因为一直住在三舅舅家，所以我免于转学的命运，高一的时候也没多交到什么朋友，高二因为戴民盛的音乐，才认识许多人。

    也因为认识薛仪，因为她在梁品圣面前提起我，才让我们相遇。

    梁品圣好善良的收留了我，我们开始同居生活。

    他曾经几次表露，而我其实也明白，他有时侯，还是会因为自己的身世感伤，哈哈大笑是掩藏的最好方法。

    他曾经在以为我睡着的时候，轻声告诉我，谢谢我来到这世界，而我刚刚才突然发现，我有多高兴能与他坐在一块，能与他生活，我真的好高兴他存在，好高兴能与他相遇。

    「可恶，你讲这种话，真的可以吗？」

    「啊？」

    梁品圣放开我，朝我一笑，这个笑容很真诚，很纯粹。

    「我已经想好了，我想要读建筑系。」

    「建筑系？」这三个字对我而言挺陌生，大该就是要当建筑师吧。

    跟梁品圣相处那么多个日子以来，今天是第一次听到他提起他的志向。

    「嗯，对啊。」梁品圣站了起来，走到他的书包旁拿起一些东西，又走回沙发坐下，「我哥也是读建筑的，我可能受到他影响吧。」

    「是喔……」

    「你呢？」

    「不知道，慢慢想吧。」

    「也是啦，很多人也都是考完试才想。」梁品圣耸肩。

    我根本就不想花时间去想那些事情，对我来说如果能不要读书，我一定立刻不读。

    和梁品圣又聊了一下这几天的事，他就又开始读书了，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我忽然有种离他越来越远的错觉。

 Chapter09对的事情(03)

    学校穿堂会公布模拟考成绩优异的同学，在榜单上总能看到梁品圣的名字。

    看到他的名字，明明应该替他高兴的，但心里头总有股难以言喻的失落，也许是他真的太优秀了，让我有点自惭形秽，虽然我知道他绝对不会觉得我不够好。

    天气越来越冷，又迎来冬天。

    每天我们会一起去上学，放学后很少会一起出校门，通常都各自去打工了。

    明明我们在一起，我却觉得我们距离好远。

    难得我和梁品圣今天都不用上班，放学鐘声响起，我往十六班走去。

    梁品圣注意到我后走了出来，双手合十看着我，「抱歉，我还要跟同学讨论一下功课，可以等我一小时吗？」

    「喔，好啊。」

    「学长。」一道女声传来，打断正要继续讲话的梁品圣。

    梁品圣将视线转向发出声音的人，我也转了过去，站了两个女生，我瞥了一眼她们学号的顏色，是高一的学妹。

    她们怎么会认识梁品圣？

    「哦，嗨。」梁品圣倒是表现的很自然也很从容。

    「上次谢谢你帮我的忙！」其中一个绑着马尾的学妹，微微弯腰，手上拿着一盒东西要递给梁品圣。

    「没什么啦，举手之劳。」梁品圣摆摆手，没有接过。

    「拜託学长收下，这是我小小的心意。」

    我盯着梁品圣，他迟疑一下后接过。

    「上次听学长说想读建筑系，我表哥也是建筑系的，如果学长有需要，我可以拿一些相关的书给你。」那个学妹瞥了我一眼，继续兴致勃勃地对梁品圣说。

    梁品圣干么要告诉她，他想读建筑？他又什么时候帮那个学妹了？

    「喔，好，如果有需要我再告诉你，谢谢。」梁品圣勾着笑，「我还要跟同学讨论功课，先这样喔。」

    「嗯，学长再见。」那个学妹说完，拉着她的朋友离开。

    「前几天去学务处，她刚好要搬东西，有点多，所以我帮她搬去她班上。」等那学妹走远，梁品圣对我说，我嗯了一声。

    「要不要吃？」梁品圣拿着那盒东西，在我眼前晃了晃。

    「不要。」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对那个学妹和她送给梁品圣东西的厌恶感，我只能尽量用最平常的语调继续说：「我等等再来找你，我随意走走。」

    「喔……好。」梁品圣歛起笑容，我转过身往活动中心的方向走去。

    「唷！漾盈！我超级久没有看到你了！」薛仪整个人看起来很有活力，「最近好吗？」

    想到刚刚忽然杀出来的学妹，我扯扯嘴角，「还好。」

    「怎么？该不会跟大圣吵架了吧。」

    「没有啊。」

    「是吗？那就好，还是因为最近很少约会，不开心啊？」

    被薛仪这么一讲，我才发现我真的因为这样有点不开心。现在梁品圣的重心都放在打工和课业上了，我有时候会觉得，他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喜欢我了。

    「好啦，别愁眉苦脸。」薛仪拍拍我的肩膀，「高三嘛，大圣又是那么有理想的人，你该替他高兴啊。」

    有理想啊……

    「薛仪，你想好以后要干么了吗？」

    「以后？」

    「就是想读的科系。」

    「哦，当然是没有啊，这么复杂的事情，我没有心力去想。」薛仪看起来一点也不焦虑。

    「我也是。」

    「唉唷，不用急着逼自己做决定啊，现在决定，说不定到时候也不想了啊！不是吗？」

    「我根本不想继续读书了。」我垂下眼，没有看着她。

    这个念头我不敢向三舅妈再提，也不敢对梁品圣说，只有对着眼前跟我一样似乎没目标的薛仪，才能直说出口。

    「不想读大学的意思吗？」薛仪的语气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嗯，我跟他和舅妈讨论过，但他们听到后反应都挺大的。」

    「不想读就不要读啊！反正人生是你自己的呀！」薛仪拍拍我，我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她。

    虽然知道她不会说什么一定要读大学之类的话，但听她语气那么理所当然我还是很讶异。

    「又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读书。」薛仪耸耸肩，「小盛有时候会说我没目标不好，可是我一样很快乐啊！」

    「那戴民盛呢？他也有目标了吗？」

    「嗯，之前聊过，反正也是理工课类型的啦，很适合小盛那种不爱讲话的个性，吶，你别闷闷不乐啊，事情没有那么严重啦！」薛仪拍拍我，从书包掏出一条巧克力，「刚刚有学妹拿来给我的，请你吃。」

    「谢谢。」我接过巧克力。

    「有事情欢迎随时来找我，反正我不会忙读书的事。」薛仪讲完自己哈哈大笑两声，然后离开我的视线。

    如果三舅妈和梁品圣也能像薛仪这样想就好了。

 Chapter09对的事情(04)

    和薛仪说完话，我往活动中心的方向走去，推开木门，碰到木门的时候意识到已经好久没有来了。

    爬上楼梯，二楼小房间前摆方一双皮鞋，看那鞋子的大小应该是女生的。

    我看了一眼，转身走下楼，往活动中心外走去，准备去图书馆。

    怎么感觉全世界的人都在为了未来打拚？怎么他们能那么勤奋？

    好无聊，应该正值青春年华的我们，在为了没意义的课业消耗青春。

    假如我真的要选一个科系应付社会，又该选什么？

    我走到图书馆前的台阶坐下，总觉得心头有块大石重重压着，让我喘不过气。

    「抱歉，让你等我那么久。」梁品圣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原来他后来到图书馆了。

    我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距离刚刚才过了四十分鐘。

    「你不用一直跟我道歉。」我站了起来。

    「走吧，晚餐想吃什么？」梁品圣伸出手，牵住我的手。

    我们已经多久没有牵手了？

    每次下班梁品圣过来接我，他说自己手脏，不想弄脏我的手，就算我说不介意他也坚持。

    为什么我觉得我们之间变得好生疏了？

    我不自觉的握紧他的手，梁品圣愣了一下，「怎么了吗？」

    「我觉得，我离你越来越远了。」我轻声说。

    「不会啊，我们现在近的很。」梁品圣侧头看我，满脸笑意。

    我看着他，却笑不出来，见我没笑，梁品圣的笑容歛起，「怎么啦？因为刚刚那个学妹的事情吗？」

    「我也不知道。」我回避他的眼神。

    「还是因为刚刚跑去问功课，没有直接陪你？」梁品圣牵着我的手微微晃动，语气有撒娇的意味，「对不起嘛。」

    「你不要一直道歉好吗？」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火。

    干么跟我客气？干么跟我道歉？

    梁品圣停了下来，我也跟着停了下来，梁品圣看着我，「你怎么了？你最近感觉很不快乐。」

    「我也不知道。」这是实话。

    「是吗？有什么烦恼跟我说啊。」梁品圣拉着我，继续走。

    「你太优秀了。」我轻轻吐出这句话。

    前头的梁品圣愣了一下，笑出声，「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我不像你一样，能想那么多，想那么远，我只想得过且过，眼前过一天是一天。」

    「你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我一样会喜欢你啊。」

    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从他的嘴里听到喜欢了。

    「是吗？」

    「怎么？你不相信我啊？」梁品圣侧头看我，揍起眉头的模样好滑稽，但我却笑不出来。

    因为现在有他，我不寂寞了，可我从没想着之后呢？会不会哪天我们因为目标不同理想不同就散了？那时候的我会怎样？

    「你真的怪怪的耶。」梁品圣收起那好笑的表情，变的一本正经，他扯了我一下，将我扯近他，然后轻轻抱住我，「相信我，最近真的只是在忙课业，才会少陪你，对不起。」

    「好啦，没事。」我推开他，拉着他的手往住处走，「快点回去吃东西吧，我想吃你煮的麵。」

    回到住处，梁品圣煮了麵，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早一起坐在客厅吃麵了，麵的味道一样很香很好吃，我们没有做交谈，安静进食和看着电视。

    「你想看影片吗？」吃完麵后，梁品圣突然问。

    我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他会这么问的原因，是因为刚刚那些事，让他不得不抽点时间来陪我。

    「真的不想？」他歪头看我。

    「反正……你考完就有时间陪我了对吧？」

    「是我们都考完。」梁品圣勾勾嘴角。

    「对不起，我刚刚太任性了。」我没有看着他，把碗筷叠在一起。

    「没关係啊，我就是喜欢你任性啊。」梁品圣宠溺的摸摸我的头。

    「是吗？」

    「是啊，笑一个吧。」梁品圣伸手捏了我的脸。

    「好啦。」我免强挤出一个笑容。

    班上同学都在焦虑的倒数还剩几天就要考学测了，我却只发自内心希望赶快考完，希望梁品圣不要一直读书了。

 Chapter09对的事情(05)

    高三配合学测复习的关係，在年底的时候就把段考提前考完，让高三生到学测前可以将重心全放在准备学测。

    难得考完试老师没有逼着我们复习，而是让我们到操场运动放松。

    坐在操场的司令台上，冬天的风吹起来冷冷的，很不舒服。

    「唷，好久没遇到你了耶。」苏靖蕴声音传来，我回过头，她已经走到我旁边坐了下来。

    「嗨。」

    「准备考试准备的怎样啊？」

    「呃。」我这个都没什么准备的人，被这样问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什么反应啊？」苏靖蕴哈哈哈的笑了几声，「喏，品圣哥最近很拚齁？榜单上都看到他的名字耶。」

    「是啊。」

    「干么好像很忧鬱，你们不会吵架了吧？」苏靖蕴好大力的推了我一把。

    「没有吵架。」为什么她跟薛仪都以为我跟梁品圣吵架？是因为我看起来太不快乐的关係吗？

    「吶……靖蕴，你会觉得我配不上你品圣哥吗？」

    「啊？干么这样问啊？有人这样说吗？」

    「没有啊。」

    「那就对了啊，而且你管别人觉得怎样干么啊？不会是品圣哥说了什么吧？」

    「他没说什么。」又一阵风颳来，我把外套拉鍊拉到最上头，「我只是觉得像他那么有目标的人，跟我这种无所事事的人在一起，是不是很可惜？」

    「发神经喔！」苏靖蕴哈哈哈的笑了几声，「不要自贬身价，很多女生抢着要品圣哥，知道你这样想他们会趁机出手喔。」

    这我当然知道啊，可是最近真的看着梁品圣读书认真的模样，我更没办法提起劲，考试连认真看完每题题目的耐性都没有。

    「我啊，没有什么特殊的才能，所以就告诉自己一定要读好书，过好生活，这样以后如果结婚生子，我的小孩才能比较幸福啊。」苏靖蕴的脚前后晃着，「很多哥哥姐姐也是这样，虽然因为家庭破碎而感到失望，却还是希望能靠自己，组成一个更温暖的家庭，不要再有伤害。」

    是吗？那我又在干么？跟他们比起来，我其实算幸福了，但我却没有珍惜，还这样自暴自弃。

    可是有时候真的觉得，我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你这节体育课喔？」大概是我沉默太久，苏靖蕴又开口。

    「没有，考完段考，老师说我们来操场运动。」

    「是喔，我是因为生理期不想动，吶，今年的最后一天，你有要和品圣哥一起庆祝吗？」

    「没有吧。」我耸耸肩。

    「是吗？虽然我觉得读书很重要，但适时的休息其实也不错吧？」苏靖蕴站了起来，「我要回班上了，再见。」

    「嗯，再见。」我目送她离开，站起来往活动中心走去。

    好快一年就过完了，明明才一年，却又觉得已经过了好久好久了。

    活动中心有些在上体育课的班级，我绕过人群，推开门木，走往二楼。

    小房间教室前摆着一双深蓝色帆布鞋，犹豫一下后我轻轻敲了两下门，过没多久门打开了，开门的人果然如我所料是戴民盛。

    他看起来一点都没有讶异的样子，他看了我一眼，就转身走回小房间内，「要进来吗？」

    我嗯了一声，走了进去，顺势把门关上。

    「你们班导也放你们自由活动吗？」

    「算是吧，刚好遇到学弟，跟他借钥匙就进来了。」戴民盛走到钢琴前坐了下来，手靠在琴上。

    「你今年有要跨年吗？」

    「嗯，一样跟那群朋友一起。」戴民盛说的，应该是热音社的人吧。

    「真好。」

    「那你跟品圣呢？」

    「没有吧，我们两个人都要打工，回家应该很累了吧。」

    「要打工又要读书，你们辛苦了。」戴民盛的语气仍旧冷冰冰，要不是认识久了，会真的感受不到他的「关心」。

    「只有他在辛苦。」我小心翼翼拿起放在一旁的鼓棒起来看。

    戴民盛听到这句话，回过头看着我，我又说：「我根本就没有在读书。」

    「是吗？」结果戴民盛没有多做评论，只是反问我。

    我轻轻嗯了一声。

    「其实我有时候，很羡慕品圣。」戴民盛忽然说。

    「啊？」我瞪大眼睛看着他，竟然会从戴民盛口中听到「羡慕」？

    「你反应有必要那么大吗？」戴民盛微微皱眉。

    「你羡慕他什么？」

    「很会念书吧。」

    「但他也只有这学期才比较认真而已，之前都没什么在看书，晚上还很晚跑出去。」讲到这里，我才意识到我还不知道他那时候出门到底是去干么又去了哪里。

    「我知道，他之前没什么读，就考很好了。」

    「你成绩不是也不错吗？」

    「那是我努力的结果。」戴民盛淡淡的说。

    「所以你很羡慕梁品圣不劳而获吗？」

    戴民盛听到这句话，嘴角抽了一下，「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

    「不过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羡慕别人。」看着戴民盛酷酷的模样，我开口。

    戴民盛看着我，他的眼神是在问为什么。

    「总觉得会从你嘴里听到『羡慕』就很奇怪。」

    「是吗？」他轻轻笑了一声。

    鐘声响了，我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将鼓棒放下，站了起来，「我要去打工了。」

    「戚漾盈。」

    「嗯？」我看着他。

    「生日快乐。」

    「欸？」戴民盛记得今天是我生日？

    「没记错吧？」

    「谢、谢谢。」

    对戴民盛的感情当然已经不是爱情那种喜欢了，但他对我而言很特别这点我却不想否认，他竟然会记得我的生日，我很开心也很感动。

    戴民盛扯扯嘴角，没有继续讲话，我又看了他一眼，才下楼离开，离开活动中心，离开学校，往菓山前进。

 Chapter09对的事情(06)

    天空好快就暗了，冷冷的风颳着，让我有随时会下雨的错觉。

    也许因为是一年的最后一天，有很多要跨年的人都来买饮料，今天生意很好，完全没有多馀的时间喘口气。

    九点多的时候，两个熟悉的人出现在店里，是小妙和小妍。

    「表姊！」小妙先开口喊我。

    这时店里刚好没什么客人，同事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就到后面去忙了。

    「你们怎么会来？」

    「来找你啊！」小妍笑嘻嘻的说。

    看着她们姊妹俩脖子上的围巾，我想起去年，三舅妈还特地送生日礼物来给我，这么久以来，她们有的东西，三舅妈也尽量让我也有。

    我之前竟然还很可恶的觉得三舅妈对我的好终究有限，很可恶的躲避她的每个关心。

    「这么晚了耶，舅舅舅妈不担心吗？」

    「不会啦，我都有跟他们报备行程啊。」小妙说。

    「啊你东西是有没有记得带来啊！」小妍轻轻推了一下小妙。

    「喔！我差点都忘记了！」小妙从他的包包拿出一个大牛皮纸袋，「表姊，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啊！」小妍跟着说。

    「咦？」我瞪大眼睛看着她们。

    「里面有我妈跟我们的卡片喔，然后我想要喝饮料，有推荐的吗？」小妍说。

    我接过牛皮纸袋，一时之间没有办法说话，因为情绪激动。

    「这个啦！上次那个谁不是说很好喝。」小妙指着茶单说。

    「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谢谢你们！」我把那个牛皮纸袋先放到下面的柜子，「我请你们喝！」

    「不用啦！辛苦钱耶！」小妙喊。

    「对啊，而且我们还要买同学的耶。」小妍跟着说。

    「那你们那两杯我请。」

    小妙跟小妍互看一眼，最后点点头，一起开口，「好啊！」

    小妙小妍刚点完饮料，生意又开始好，她们拿到饮料跟我说再见后，就离开菓山。

    为什么以前住在一起的时候反而没有那么熟悉热络？我也要负很大的责任吧，因为总觉得自己是外人，回避与她们过多的接触，因为我的这些举止，才会让她们觉得我是外人吧。

    三舅妈一直很努力想要化解这种关係，她受伤后，跟我讲了好多话，我比之前想的多一点，跟小妙和小妍相处终于也比较自在，我真的好谢谢有这些亲人，好谢谢她们的「生日快乐」。

    客人从小妙小妍她们离开后，就没有断过，直到十一点才有空档。

    「漾盈，今天你生日喔？」其中一个姐姐问我，我点点头。

    「生日快乐啊！」其他人听到后也凑了过来。

    「谢谢。」这是那么多年来，第一次听到那么多人祝我生日快乐，他们的祝福很真诚，没有敷衍或随口说说。

    下班的时候，我把牛皮纸袋放进书包，离开菓山。

    梁品圣蹲在老位置等我，看到我后他站了起来，手上拿着暖暖包搓揉着，「好冷喔。」

    他讲话的时候还看的到白气，今天真的特别冷。

    「抱歉，今天生意比较好。」看梁品圣的模样，他应该已经等我很久了。

    「干么道歉？你辛苦了，那么晚下班。」梁品圣张开双手。

    「干么？」我疑惑的看着他。

    「很难懂吗？过来啊！」梁品圣歪头对我笑。

    嗯，好，我现在懂他的意思了，可是在大马路上，我才不想这样搂搂抱抱。

    「不会吧？你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呆耶。」梁品圣往前走一步，而我后退一步。

    要是等下同事们出来目睹这一幕，不会太尷尬了吗？

    梁品圣嘟嘴看着我，我发现好久没有看到他装无辜的表情了，他嚷嚷着，「我已经洗完澡了啊！」

    「不是那个问题啦！我们先回……」我还没讲完，梁品圣往前跨一大步，好大力的抱住我。

    「梁……」现在闻到的都是他身上的味道，我觉得快昏倒了。

    「咦，漾盈，你还没回……」我听到一个同事姐姐的声音，她讲到一半就打住了。

    「嘖嘖嘖，这种时候单身真的很可怜，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感受？」讲话的是那个总化着浓妆的姐姐。

    梁品圣终于放开我了，他朝那两个姐姐一笑，「对不起，我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飞机啊！

    「很会喔，小鬼。」浓妆姐姐笑了两声，拉起另一个姐姐的手，「我们赶快走吧，喏！小俩口，新年快乐。」

    我呆呆目送她们两个离开我的视线。

    这样明天上班遇到她们不是会很尷尬吗！

    「哈哈哈！你脸好红。」梁品圣完全没有感到不自在，竟然还有点洋洋得意？

    「回家了啦。」我绕过他，迈步往住处走去。

    奇怪了，这种小鹿乱撞的感觉好久没有了，可是我们明明已经过了热恋期啦？

    为什么刚刚那个拥抱让我特别喘不过气？还是因为被熟人看到的关係？

    「你今天感觉特别彆扭喔。」梁品圣走到我旁边，牵紧我的手。

    「你刚刚那样……我明天面对同事会很怪。」

    「干么？难道她们不知道我跟你在交往哦？」

    「知道是知道啦，但是没必要……」没必要这么公诸于世吧。

    「你觉得很丢脸吗？」梁品圣拉着我的手晃啊晃的。

    「当然不是啊！」我捏了捏他的手，「反正就赶快回家嘛，外面很冷。」

    「所以我刚刚才给你温暖啊！」

    「你……」为什么感觉今天特别肉麻啊！

    梁品圣哼着歌，感觉很愉悦，我已经好一阵子没有听到了。

    梁品圣转开门，先走了进去，我跟在后面，梁品圣却没有要开灯的意思，脱下鞋子后，停在玄关一动也不动，我伸手过去开关那边，结果他忽然伸手拉住我，阻止我开灯。

    「怎、怎么了吗？」我的心脏又快速跳动，不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吧。

    「戚漾盈。」梁品圣把我拉近他，「你站在这，面对门，不准回头。」

    「噢……」现在是在玩什么游戏吗？

    梁品圣的话，让我想到《神隐少女》里面，白龙交代千寻千万不能回头的事情。

    「那如果我回头了呢？」

    「我会生气。」

    梁品圣生气？这听起来就像天方夜谭，不过算了，如果他真的生气，我也不会开心。

    「好啦，知道了。」

    「乖。」梁品圣拍了我的头一下，将手放到我的肩膀，让我转向门。

    光线很暗，加上我看着门，根本不知道他要干么，只听到一些声响，过了一会儿，忽然变得好安静。

 Chapter09对的事情(07)

    「梁品圣，我可以回头了吗？」

    「等等。」

    他到底在干么？

    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他平常陪我回家不是洗个澡吃个东西然后读书，就是直接倒头就睡，今天在搞什么？

    梁品圣走到我旁边，「眼睛闭上。」

    「为什么？你不先开灯吗？」

    「反正闭上。」梁品圣语气超坚持。

    我闭上眼睛，梁品圣伸手拉住我的手，往客厅的方向走去，「这边小心喔，要往上踏。」

    我很想张开双眼，可是又觉得如果张开眼睛他会不高兴，所以只好让他牵着我，应该是往沙发的方向移动。

    梁品圣停了下来，放开我的手，我正想开口问的时候，他开口，「先不要张开。」

    「……喔。」

    也许是因为现在什么都看不到，听力变得特别敏锐，我似乎听到梁品圣在转动东西，然后传来熟悉的音乐，是《伴随着你》。

    「张开眼睛。」梁品圣轻声说。

    我缓缓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蛋糕上插着阿拉伯数字十八的蜡烛，旁边摆着一个音乐盒，音乐盒上有两个小人正在绕圈转动，发出音乐。

    「这……」

    「生日快乐，快点许愿。」梁品圣按住我的肩膀，让我坐在沙发上。

    这是第一次，有人拿蛋糕插蜡烛替我庆生。

    「我……」胸口集满好多种情绪，其中最多的是感动。

    梁品圣这样筹画多久了？他生日我等当天才知道，也没送他什么礼物，他明明很累了，却那么用心的准备。

    「为什么哭啊？傻瓜，你再不许愿你生日要过了啦！」梁品圣抽起卫生纸来替我抹泪，他的动作好轻好温柔。

    「我好开心！谢谢你！」我激动的拥住他。

    「赶快许愿啦！」

    「好啦！」我放开梁品圣，他笑咪咪地看着我。

    音乐盒的音乐停了，气氛很安静，我似乎能听到因为激动快速跳动的心跳声。

    盯着眼前烛光晃动，我感到有点茫然，有总在作梦的错觉。

    到底是谁说生日要许三个愿望的呢？

    这么多年来，这是我第一次对着蜡烛准备许愿。先不论许愿这种东西其实不太实际，忽然要许愿，我竟然不知道要许什么。

    我以前是那么怨叹自己的身世和生活，可是现在却发现我其实很幸福，其实拥有的还真不少，这让我不知道该许下什么愿望。

    我闭上双眼，静静的许下第一个愿望，希望我身边的他们，都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这个「他们」包括一直视我为己出的三舅妈，包括虽然很爱逗我却也很照顾我的梁品圣，包括酷酷的戴民盛，包括有点聒噪大喇喇的薛仪，包括很勇敢的苏靖蕴，包括那个不知道现在又在哪的温芬郁，也包括今年才和我有比较多交谈的小妙小妍。

    许第二个愿望时，我张开双眼，看着一旁的梁品圣，他正掛着温柔又期待的笑看着我，希望我跟梁品圣，就算遇到许多风风雨雨，仍能陪伴彼此走过。

    接着，我吹熄了蜡烛。

    我听到脚步声，过一会儿，灯亮了，我眨眨眼适应光线后，看着梁品圣。

    「还好你许完愿了，不然你生日都快过了。」梁品圣小心地把蛋糕上的蜡烛拿下，放到一旁，将刀子塞到我手上，「来，寿星切蛋糕。」

    这时我才注意这个蛋糕的鲜奶油上面有字，应该是用巧克力酱在上头写上生日快乐，上缘摆了几颗草莓。

    「我让你破费了。」我吸吸鼻子。

    「的确，这个蛋糕可是无价之宝呢。」

    「无价之宝？」

    「这是亲手做的，全世界只有你吃的到。」

    「这、这是你做的吗？」我瞪着眼前的蛋糕。

    「我没那么厉害，我找薛仪帮忙的，所以主要功劳算她的囉。」

    「太厉害了吧！」

    「赶快切，你在感动下去都不知道几点了。」梁品圣伸出手刀，劈我的头。

    「好啦。」我切了一大块递给梁品圣，才切一小块放到另一个盘子。

    「啊。」梁品圣发出声响。

    「啊？」我侧头看他，他用叉子叉了一小块蛋糕，递到我嘴边。

    「梁品圣。」我脸温度开始升高，「你为什么今天特别肉麻？」

    「啊。」梁品圣不回答我，坚持要把那口蛋糕送入我口中。

    看他那么坚持的样子，我只好张开嘴，他把蛋糕餵入我口中后，一脸满足。

    「好吃吗？」

    我嗯了一声，点点头，拿起我那盘蛋糕开始吃。

 Chapter09对的事情(08)

    「这个音乐盒，喜欢吗？」等我们吃得差不多了，梁品圣开口。

    「这个很贵吧？」我小心翼翼地拿起来看，轻轻地转了转发条，音乐继续播放，虽然音乐盒上的小人一点都不像巴鲁和希达，但这音乐总让我觉得在跳舞的就是他们。

    「你喜不喜欢比较重要。」

    「我很喜欢，真的很谢谢你。」

    「喜欢就好。」梁品圣勾着笑，伸手轻轻摸着我的头。

    「你最近工作，会很累吗？」

    「是也还好，反正不到一个月就要考试了，考完就能放松了。」梁品圣看了一眼时鐘，「嗯，新年啦。」

    我追上他的视线，已经过了十二点了，我的生日过了。

    去年的这时候，我好像因为喝醉酒而大闹，和梁品圣几乎陷入冷战。

    「想什么？想出神了？」梁品圣伸出手刀劈我，力道并不大。

    「我想到我去年问了你好多问题，我都不记得了。」我讲出口，才迟钝的发觉这些话会不会让梁品圣感到不愉快？

    幸好梁品圣没显现不快，只是愣了一下笑了出来，「好，给你问啊，不用喝酒。」

    「你之前那么晚出去，是去哪里啊？」

    「之前？」

    「就是我刚住进来那阵子，你常常接到电话跑出去。」

    「喔，是不是我没有在家你睡不着？」梁品圣挑眉，脸上掛着不正经。

    「我是担心你，那么晚出去能干么？」

    「你怕我出去找女朋友啊？」

    听到梁品圣说到「女朋友」三个字，我才迟钝的意识到，说不定那真的是他出门的目的。

    可是等等，如果是这样，他女朋友应该不会同意他让我这个陌生女子进到他家同居吧？

    咳……就算之前是女朋友，现在也是前女友了。

    「喂，别不讲话，我那时候没有女朋友啦！」梁品圣又劈我，这次力道比较大，「是那时候我弟心情不好会找我，我就去陪他。」

    「他那么晚心情不好？」看梁品圣紧张的模样，我松一口气。

    「哈哈哈，心情不好也需要看时间吗？」梁品圣揉揉我的头。

    「不是啊，如果都那么晚了，应该就不要找你出门了吧？」

    「少男的心是很脆弱的。」梁品圣耸耸肩，「我们以前就常常那么晚待在外面啦，后来他也有比较收敛了啊。」

    「是之前跟踪我的那个人吗？」

    梁品圣愣了一下，哈了一声笑了出来，「嗯，对，是他。」

    我转了转音乐盒的发条，让音乐继续拨放，「那《魔法公主》呢？为什么明明最喜欢，那时候我说要看你又排斥？」

    「刚上国小那一年吧，跟一群兄弟姊妹一起看了一次，老实说那么久的事情应该早要忘了，不然记忆也该模糊了，可是，看完后，我失眠一星期，一直想着剧情，那么多年来，那些片段没有淡过，也许是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我，我跟小桑很像吧。」梁品圣的眼神好寂寞，我伸手握住他的手，他看着我，轻轻笑了，「我常在想，如果我妈是把我丢在山上啦，我不会跟小桑一样，不会讲话，却能跟动物沟通呢？」

    「但是没有，你好好的在我身旁。」

    「每次看到《魔法公主》都会想到好多事情，一方面喜欢，一方面又不太想面对。」梁品圣轻轻笑了，伸手拥住我，「我有说过吗？说过谢谢你。」

    「什么？」

    「谢谢你，来到这世界上，谢谢你，与我相遇了，我终于不孤单了。」梁品圣曾经跟我说过这句话，在他以为我睡着的时候，好温柔的告诉我。

    他让我知道，每个人存在总有一定的价值，总有个人会发自内心的高兴自己来到这世界。

    也许我们会在某个脆弱的时刻，怀疑自己，怀疑世界，觉得自己多馀。

    儘管偶尔有残酷，但更多的是温柔，世界很大，会包容每个人，就像我好高兴他来到这世界一样，他和我有相同的想法。

    谢谢老天，让我与他相遇。

    谢谢你，来到这世界，终结了我的不安与寂寞，带我向前。

 Chapter09对的事情(09)

    折磨大家好长一阵子的学测终于到了，我终于可以在今天过后好好跟梁品圣说说话或出去走走。

    每一科考试，虽然早就作答完毕，但我仍留在位置，等候作答时间结束才离开。

    鐘声响起，所有考生停下作答的动作，监考人员开始收试题本和答案卡。

    最后一科考完了，我解脱了，应该说，我们都解脱了。

    我被人群推着走，终于回到学生休息室，在里头最先遇到的是薛仪。

    「漾盈！考完啦！真好！」薛仪一看到我，开心地拉着我的手大笑，「不过呢，我一定考的很惨。」

    「我应该也差不多。」我耸耸肩。

    「你今天应该没有要打工吧？」

    「没有，今天和昨天都因为考试，休息。」虽然我一点都不重视这场考试。

    「是哦，那你有要和大圣去约会吗？」

    「嗯……不知道耶。」看梁品圣考前认真准备的模样，我实在拉不下脸问他考完要去哪里玩之类的话题。

    「既然这样，那我们四个一起去玩吧！」薛仪看起来很兴奋。

    「好啊。」

    过几分鐘，梁品圣和戴民盛一起出现了，薛仪一看到他们，就挥手大喊，「小盛！大圣！」

    等走近一点，我看到戴民盛有点无奈，他可能还是没办法完全习惯薛仪那么大声嚷嚷叫他小盛。

    「终于考完了！」梁品圣伸了个懒腰。

    「我们四个去逛街好不好？」

    「好啊！」梁品圣弯下腰，从他的包包拿出帽子戴上。

    「小盛收到回答。」

    「那就走吧。」

    我们四个一起到附近的商圈逛街和吃晚餐，距离上次一起出游，已经过了好久好久，我忽然又想起上次去新埔看海的时候。

    回到家，已经九点多了。

    「好快又要过年了啊！」梁品圣感叹。

    「对啊，没想到又过了一年。」

    三舅妈今年仍旧有问我要不要一起过年，而我婉拒了。

    梁品圣忽然看向我，欲言又止了一下，终于开口，「你……跟我一起去院里过，好吗？」

    我摇摇头。

    「为什么？」梁品圣嘟嘴，「上次歌喜酒的时候，你也都见过我的家人了，一起过年还好吧？」

    「其实我不是很习惯过年的气氛。」我抓抓头，不知道该怎么措辞解释。

    虽然在各亲戚间家中游走，还算能适应各种环境，但我还是不太喜欢过年这种事情。

    「好吧，我不喜欢强迫你。」梁品圣笑了，这句话他以前好常说，我也跟着笑了。

    「那你答应我别乱跑行吗？我吃个团圆饭就回来。」

    「喔，好啦，我不会乱跑。」

    去年会忽然跑出门，只是因为听到薛仪跟梁品圣提到温芬郁，忽然觉得很寂寞而已。

    现在我又有什么好跑好走好离开的？这里，有梁品圣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开学后，马上迎来对许多高三生重要的大事，公布学测成绩。

    对此，我完全没有特殊情绪，因为我一点都不在乎结果，而简讯寄来通知，上面的结果如我所料和付出，惨不忍睹。

    班上同学很热络的在讨论成绩还有后续的事，我安静的坐在位置上发呆，想着今天跟梁品圣都休息，可以去哪里走走。

    等大部分人都收到成绩后，班上气氛呈现一种很诡异的状态，有些人为了要继续战指考还是低填学校烦恼，有些人则是分数很满意，开心的比较校系差异。

    我完全没有关心那些应该跟我多少有关的事，只期待能早点放学。

    一放学，我揹着书包离开，走到十六班找梁品圣，在十六班旁的大榜单上，看到梁品圣的名字，校排第十五名。

    我觉得好骄傲，这么厉害的人是我的男朋友，却又觉得好自卑，我与他相差的好远好远。

    梁品圣那群热舞社的朋友，嘰嘰喳喳的跟他讨论他的成绩，梁品圣笑的很开心。

    「你等我很久了吗？」梁品圣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把我的注意力拉离榜单，回到他身上。

    他那群朋友又在那边马子狗的喊。

    我摇摇头，「我们要去外面吃晚餐吗？」

    「好啊，走吧。」梁品圣拍拍我，回头对他的朋友喊，「不要吵啦！我就是人生胜利组！」

    他朋友先是发出嘘声，大笑后才跟他说再见。

    我们一起往校外走去，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一个女孩迎面走来，「学长。」

    「喔，嗨。」梁品圣回应她，她眼神瞄了我一眼，在看我的反应。

    「你考试考很好呢！我也要向学长看齐。」

    「谢谢。」梁品圣掛着礼貌性的笑。

    「学长想好要读那个学校的建筑系了吗？」

    「今天回去会在翻翻简章。」梁品圣牵起我的手，「我有事要先走了，再见。」

    「喔……好。」那个学妹注意到这个动作，表情僵了一下，才挤出一个笑。

    梁品圣牵着我离开学校，他的步伐很大，走了一段路后才放慢脚步，还吐了好大一口气。

    「那学妹很喜欢找你呢。」

    「有魅力也是件很困扰的事情啊。」梁品圣抓抓他的头发。

    看着梁品圣，我想到刚刚的榜单，明明应该要替他开心的，他的付出得到回报，他可以往他的理想迈进了，可是我却开心不起来，他往理想迈进，不就代表我会跟他越来越远？

 Chapter09对的事情(10)

    「怎么不讲话？想吃什么？」梁品圣捏捏我。

    「去吃义大利麵吧。」

    和梁品圣一起进到义大利麵馆，点完餐后，梁品圣开口，「我松了好大一口气，我一直很怕我会不会画卡画错，成绩出来惨不忍睹。」

    「你感觉就不会犯那种错。」

    「难说啊，我那天超紧张。」梁品圣搓搓手，「我啊，想读的学校在南部。」

    「……是吗？」我不喜欢这个话题，也害怕这个话题。

    「你呢？有想好想读什么了吗？」

    「没有。」

    「很快就要填志愿了耶，月底学校就要统计了。」

    「我不想读大学。」

    「你……」梁品圣表情错愕。

    「如果我只有高中毕业，你会瞧不起我吗？」我不敢，却还是迎接上他的眼神。

    「我当然不会瞧不起你。」梁品圣一脸认真，「我知道学歷不是万能，但有时候为了应付社会，还是需要。」

    「但我这种烂成绩，能读的也有限吧？」我打开手机萤幕，将成绩递给他看。

    梁品圣接过我的手机，缓缓看了几秒，吐出两个字，「指考。」

    「我学测都考不好了考指考不是自掘坟墓吗？」

    「你只是没有认真。」

    「那如果我认真还考不好呢？我资质就是没有那么好。」我低下头，没有看他。

    我想起戴民盛曾说他羡慕梁品圣的事，如果可以，谁都想当有才能的人，想当那种能轻易面对难题的人。

    「还没有认真过，就这样说，太武断了。」

    「但是，」我吸了好大一口气，「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在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很多事情努力也没有用的。」

    「每件事情是独立的，你可以再试试看的。」

    「为什么？」我觉得好疲惫，梁品圣在这方面出乎我预料的坚持，「你说过你不喜欢强迫人。」

    「……对，但是我真的希望你可以继续读。」

    义大利麵送来，我没有回答梁品圣，开始吃麵，我们之间陷入长长的沉默。

    回家路上，我赌气没有牵梁品圣的手，他也没有主动来牵我。

    回到住处，我把书包放下，梁品圣走到沙发坐下，拍拍旁边的位置，我走过去坐了下来，我知道我们再来可能会争吵，可能会冷战，可能会……我不想继续想像下去。

    「你有看过吗？各大学各科系的所有介绍，所有课程？」

    「没有。」

    「那你怎么那么篤定没有你喜欢的？」

    「我讨厌读书。」

    「有些科系，并不是那么注重书面上的理论。」

    「但我觉得我没有能力，觉得没有必要浪费钱。」

    「这不是浪费，上大学那些课业反而是其次，你可以从中学到更多东西。」梁品圣耐着性子跟我说。

    「我打工也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那不一样。」

    「我不觉得有哪里不一样，那一样都是在过生活。」我咬住下唇。

    「你难道要打一辈子的工吗？」

    「你不是说你不会瞧不起我吗？」

    我忽然有种错觉，看到自己十年后仍在到处打工，那时的梁品圣已经成为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他身旁的每个人都跟他说，我配不上他。

    说不定这十年，很多事情早就变了，说不定他已经不喜欢我了，说不定我们就这样散了。

    「我当然不会瞧不起你。」梁品圣语气无奈，「只是──」

    「你记得前阵子，我曾说我觉得离你越来越远了吗？」我打断他，「我不觉得我读了大学会跟你缩短距离，你是那么优秀能顾及打工和课业，我到时候肯定只是想着下次学费要怎么应付，一直跑打工，课业也不顾不了，有没有读大学，有那么重要吗？还是，你怕到时候每个人的女朋友都有大学学歷，只有你的没有？」

    「你讲这什么话？」梁品圣吼我，他生气了。

    我很糟糕，讲出这种会让他生气的话，可是我也好难受啊。

    「你觉得我要你继续读书是为了自己？」梁品圣的表情很难受。

    「不是……对不起，可是……」我又来了，又因为心直口快，伤害梁品圣。

    梁品圣站了起来，往玄关走去。

    「你要去哪？」看着他背影，我想起去年他说他决定了，然后就消失了好多天，音讯全无。

    梁品圣没有回答我，从鞋柜拿出鞋子穿上。

    「你……你不想理我了吗？」我拉住他的衣服，声音发颤。

    「晚点就回来。」梁品圣说完这句话，完全没有看我，直接开门离开。

    戚漾盈，你到底在干么？能不能不要把他的好当理所当然。

    可不可以不要因为两个人在一起不寂寞了，就任性恣意妄为？

    可是梁品圣，你说过的啊，你不喜欢强迫别人，为什么你又要那么坚持？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进到浴室冲澡，洗完澡出来，头发包着浴巾，一点将头发吹乾的力气都没有。

    梁品圣还没回来。

    我呆坐在床上，我着手机，想拨给他，却又不想拨给他。

    这是我们在一起后，第一次这么严重争吵，是我认识他以来，他第一次生气，他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啊，却被我惹怒了。

    「对不起，很晚了，快点回来好不好？」

    我传了讯息，过了几分鐘，仍旧没有回覆，我拨出他的电话，有通，但他没有接。

    戚漾盈，梁品圣已经不想理你了，他受够你了。

    我难受的想大哭一场，却连滴泪也挤不出来。

 Chapter09对的事情(11)

    过了十二点，门才被推开，我听到脚步声，接着梁品圣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戚漾盈。」

    我脚麻掉，没办法动，我呆坐在床上，没有开口回答他。

    等等呢？我们会分手吗？还是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和好，却在彼此心中留下疙瘩？

    我没办法承受失去梁品圣，如果那样我会怎样？那如果有疙瘩呢？如果他很不快乐却又免强自己迎合我的希望呢？为什么事情会那么难？

    「喂，你不理我，我就要上去了喔！」我听不出梁品圣这句话的语气。

    怎么办？我是不是应该要先答应梁品圣继续读书，不要那么坚持自己的想法？他会不会觉得我很难沟通、很幼稚又想的很少，就不想要我了？会不会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天？

    我开不了口回应他，我不敢想像后续会怎样进展。

    忽然，梁品圣从楼梯口出现，注意到我坐在床上张大眼看着他，梁品圣轻轻挑了一下眉毛，「没睡着，干么不回答我？」

    「梁品圣，对不起。」我垂下眼。

    「啊？」

    「我会继续读，你不要生气。」我抬起头，迎接上他的视线。

    「我没有生气。」梁品圣双眼直盯着我。

    刚刚明明就吼我了，而且现在一点笑容都没有，平常梁品圣才不是这样。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垂下眼没有看他。

    「你没吹头发喔？」梁品圣伸手扯下我的浴巾，我的头发已经乾的差不多了。

    「嗯。」

    「以后不要这样，会感冒。」

    「喔。」我闷闷回答。

    梁品圣，他对我真的太好了，所以我之前才会一直一直好习惯，之后才会越来越任性。

    「你在跟我呕气，故意不吹头发吗？」梁品圣伸手捏我的脸。

    「没有，我只是懒得吹。」

    「以后要偷懒，要我在才能偷懒。」梁品圣放下他的手，坐到我旁边。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刚刚去找人聊聊，想了很多。」我嗯了一声，梁品圣轻轻握住我的手，「我才要跟你道歉，明明说过不喜欢强迫你，却还那么坚持。」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我去找民盛，找薛仪，也找靖蕴，我还找了院长，打电话给哥哥，我希望大家能给我意见。」

    原来梁品圣是去找他们啊。

    「那他们怎么说？」

    梁品圣的情绪似乎比较稳定，我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有点担心，因为这个话题对我们而言都像禁忌。

    「到时候，九月的时候，大学开学，你看着身旁的我们都进入大学，开始有不同的大学生活，而你在打工，你看到我们，会不会羡慕呢？会不会觉得自己能享受大学生活就好了？」

    我消化这句话，才缓缓开口，「我也不知道，那些事情对我而言都太遥远了。」

    「我去找薛仪的时候，还被她骂。」梁品圣哈哈的笑出声。

    我侧头看他，他终于掛着跟之前一样的笑容，「骂你什么？」

    「就说我很自私啊！不顾你的感受，很大男人主义，你很可怜。」

    「你没有这样啊，虽然你刚刚真的感觉随时会翻脸。」我闷闷的说。

    能那么直接对梁品圣说这些话的人，应该只有薛仪了吧。

    「她叫我站在你的立场想。」梁品圣捏了捏我的手，「怎么样？你在生气哦？」

    「才没有，我只是很难过。」而且明明我也说了过分的话。

    「对不起嘛。」梁品圣的语气有些撒娇的意味，他这高个还将头靠在我的肩膀。

    「好啦，我也有错啊，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想，如果你现在真的很不想读，就先不要读吧，说不定你过些日子想读了，到时候在决定也不迟，如果你等我们上大学后才想读，那也没关係啊，到时候我在帮你复习，你再重考。」

    「好。」

    我好高兴他去找那些人，给了他不同的意见，让我们可以心平气和的讨论这件事。

    「那我们之间……没有疙瘩了吧？」

    「什么疙瘩？」

    「就是这件事，应该算暂时解决了吧？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些话没讲开……之后会有心结。」

    「啊？不会吧，我让你烦恼那么多喔？」梁品圣的头移开我的肩膀。

    「我刚刚很怕你会跟我……」我没有讲下去，因为不想讲出那两个字。

    「我才不会放过你呢。」梁品圣身体前倾侧头对上我的视线，对我吐舌头。

    超级幼稚鬼，但是我还是很喜欢。

    「你以后如果去南部读书了……那我呢？」

    「你就跟着我啊！」梁品圣的语气很理所当然。

    也是呢，我干么老爱在那边东想西想，梁品圣很多事情都替我想好了，他那么体贴，我真的找不到理由不满足了。

    「以后啊。」梁品圣坐正，转身过来双手按住我的肩膀，「我的事，是你的事，你的事，是我的事，我们都一起商量，知道吗？」

    我只能拼命的点头，看着眼前对我比对自己还要好的男孩。

    「好啦，该睡了。」梁品圣打了个哈欠。

    「嗯，晚安。」

    梁品圣张开他的双手，笑咪咪地看着我，我犹豫了三秒，接着往前扑进他的怀里。

    「之前明明说你不能跑上来啊。」我在梁品圣耳边说。

    「你之前还不是跑到我床上。」梁品圣声音充满笑意。

    「我哪……」

    嗯，第一次是我喝醉酒，梁品圣把我抱到他床上休息，第二次，是上次他以为我睡着了，第三次，是我太想他自己跑上去……最后一次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不然他一定会太得意。

    「干么不讲话？想起来了齁？」

    「那又不是我自己上去的。」

    「但还是上去啦。」梁品圣哼着歌。

    「好啦，你赶快去洗澡休息啦！」

    「你害羞了喔？」梁品圣放开我，看着我笑得挺得意。

    「才没有。」

    梁品圣哈哈哈的大笑三声，站了起来，往楼下走去。

    这个决定，应该没问题吧？有些事情，就先别想了，到以后的以后再说吧，反正我们说好了会一起商量的。

 Chapter09对的事情(12)

    休假的时候，我到三舅妈家找她，她问起我的成绩，我告诉她不打算继续升学的事情。

    三舅妈知道后瞪大双眼，「可是……」

    我把跟梁品圣讨论的结果也一併告诉她。

    「所以之后，你会跟品圣一起搬去南部吗？」

    「嗯，反正我们两个都没有……没有固定的居所，所以去哪也都还好。」

    「好吧，品圣算挺照顾你的，我还能放心，到时候还是要固定跟舅妈联络好吗？」

    「知道，如果有放假，我还是会回来找舅妈。」

    和三舅妈这样讲着，我发现我好期待几个月后，和梁品圣在不同的城市开始新生活。

    离开三舅妈家，梁品圣在附近等我，一看到我，他就过来牵起我的手。

    今天，我要跟他一起回育幼院，虽然已经见过一些院里的人，实际要去还是让我觉得紧张。

    到院里，他拉着我介绍里面的人。里面的年龄层很广，有才几个月的孩子，也有跟我和梁品圣年纪相仿的孩子。

    大部分的人都算活泼，只有少数几个很安静的待在角落，让我想起人在南部的温芬郁。

    梁品圣拉着我到后头的院子，指着一个简易的鞦韆，「我小时候很喜欢玩，到比较大的时候也常常来玩。」

    「品圣！你回来啦！」有个妇人走过来，看到梁品圣开心地大喊。

    「阿姨！」梁品圣朝她的方向走去，我愣了一下，原本要跟过去，犹豫了一下最后在鞦韆坐下，轻轻的盪着。

    「还是算了，我们赶快回去。」一个女生的声音传来，我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在院外木栅门边站着一男一女。

    「都已经到这边了，而且你不是一直记掛着吗？」那个男生语气带有鼓励。

    「我看到他，又会是一连串的恶梦。」

    「别这样。」

    「你们……要找人吗？」明明知道插话不大礼貌，但我还是开口。

    「对，妹妹，你有没有认识一个姓梁的男生，应该跟你差不多年纪吧。」那位先生说完，拍拍他旁边的小姐，「十八岁了，是吗？」

    「我们回去了，我不想看他了。」那个女人拼命摇头。

    跟我差不多年纪，姓梁的男生……

    我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女人，还算年轻，脸孔跟梁品圣并没有很相似，难道会是他的亲人吗？还是只是凑巧？

    「妹妹，如果你知道的话……」

    那女人尖叫一声，用力的拉着那男人外套的袖子，「别再说了，我们回去了。」

    「戚漾盈！你怎么不进来？」梁品圣声音传来，他从后门跑了出来，走到我旁边。

    那女人一看到梁品圣，又尖叫一声，全身还不停颤抖。

    梁品圣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疑惑的看着我。

    那女人的反应……她一定认识梁品圣。

    一想到这，我也有些发颤，为什么她反应要那么大？

    「怎么了吗？」梁品圣问我。

    那女人扭头，往大街的方向跑去，男人没有追上去，而是叹了一口气。

    「你太太她……还好吗？」从头到尾最错愕的，大概就是梁品圣了。

    「她不是我太太，是我姐姐。」那男人挤出一抹笑，双眼盯着梁品圣，「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喔，抱歉。」梁品圣微微鞠躬，虽然很疑惑还是礼貌回答，「我叫梁品圣。」

    「品圣啊……你今年几岁了？」男人的表情很复杂。

    如果那女人是梁品圣的妈妈……那这个人是她的弟弟，不就是梁品圣舅舅？他们到底是梁品圣的谁？

    梁品圣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又侧头看我一眼，才回答，「十八。」

    「你是九月生的吗？」那男人继续问。

    我抓紧一旁梁品圣的手，而梁品圣原本掛着笑容的脸也渐渐僵了，他点头。

    「其实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没错了，你就是姐的孩子。」那男人的表情，很温柔，却又夹好几种情绪。

    梁品圣脸上没有笑容了，他看着他的舅舅，没有言语。

    「我想跟你聊聊，可以吗？」梁品圣的舅舅又开口。

    「你……」我很想阻止他，但我没有立场那么做。

    他再来说的话，很有可能会在一瞬间，粉碎梁品圣的一直以来的坚强。

    「那就进来吧，站在这里也不好吧？」梁品圣拉开木製栅门，我们刚刚就一直隔着门对话。

    梁品圣舅舅走了进来，跟在我们身后，往屋内走。

    我一直侧头观看梁品圣的反应，第三次的时候，他捏捏我的手，露出一个笑，「我没事。」

    说出这句话的人，通常有九成其实都有事。

    一进到屋内，几个小男孩注意到有陌生人出现，凑了过来，「哥，他是谁啊？」

    「我朋友啊。」梁品圣伸手指着楼梯，「等等哥哥和哥哥女朋友还有这位先生要到楼上聊天，不可以跑进来哦。」

    「那你们要吃饼乾吗？」其中一个小男孩问。

    「不用，楼上有。」梁品圣摸摸那个男孩的头，带着我们往楼上走。

    我明明在上楼，心却在下沉，我不知道等下他舅舅会说什么？说出梁品圣被丢下的真相吗？说出他妈妈刚刚的反应是为了什么吗？

    梁品圣带着我们走进一间房间，里面摆放几个柜子，柜子里有书和玩具，他走到桌子旁拉开椅子，看着那个男人，「舅……舅舅，你先坐吧。」

    「好，谢谢。」

    那个男人坐下，梁品圣拉开对面的两张椅子，拍了拍其中一张，我坐了下来，他也坐下。

    我好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Chapter09对的事情(13)

    「知道有你这孩子，是两年前的事情。」男人看着梁品圣缓缓开口，「我姐高一的时后离家好一阵子，回来以后很憔悴，原本很活泼外向的她，很爱交朋友，同性缘异性缘都很好，但她回来后，却变得很脆弱，也很敏感，到高中毕业才有稍微改善。」

    「我们小时候，很喜欢跟邻居家的林大哥一起玩，他跟姐几乎是同一时间离开家，那阵子都看不到他们，等我姐回来后，林大哥还是没有回来，我只要一提到林大哥，姐就变得歇斯底里，甚至大哭，那时候的我，不过是个孩子，以为她只是想念林大哥难过，就不敢再提，也没有多想，是等好多年后，我才慢慢又想起来。」

    「那个人……是我爸吗？」梁品圣声音有点沙哑。

    「是，品圣，你很聪明。」

    「那他呢？」

    「有些话，可能讲出来会让你不太好受。」

    「没关──」

    「那就不要讲啊！」我打断梁品圣。

    我不想，我非常不想看梁品圣难过，我没办法预期问题的答案是什么，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去避免伤害。

    梁品圣舅舅表情有点错愕，梁品圣伸过手来捏了我的手，「没关係，我想知道。」

    我的手竟然因为紧张而发颤，我握紧了梁品圣的手。

    「他拋下你妈，就没有再回来过了。」他舅舅低下头，看着桌面，「这几年，姐公司一直有个男同事很喜欢她，也很积极的追求，姐似乎也喜欢他，却一直没有答应，我一问之下，姐才告诉我这些事。她对林大哥算是又爱又恨，恨他拋下自己，却又忘不了年轻的那段情，她说不知道那个被她丢下的孩子怎么了？她想知道，却又害怕知道。」

    「是吗？」梁品圣轻声反问，他垂下眼，我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姐反应会那么大，是因为你真的长得跟林大哥太像了。」他舅舅表情带着怀念，却有些凄凉。

    「那我对她而言，应该是很大的伤痛吧。」梁品圣轻轻笑了，但他一点笑意也没有，他是觉得悽苦。

    「你别这样想，我很高兴有你这个外甥。」他舅舅有点慌了，「我以后，还能来看你吗？品圣？」

    「不用了，舅舅，你不用来看我了。」梁品圣抬起头，看着他舅舅，他眼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泪。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梁品圣哭。上次他抱着我嚎啕大哭，我不知道原因，只知道他真的很伤心，而这次他的伤心我知道理由了，但却跟他一样不好受。

    「品圣……」

    「要是妈知道，可能会觉得不开心吧？我觉得现在挺好的，原本我还不知道自己是谁，现在总算知道了，也见过亲戚了，这样就够了。」梁品圣勾起浅浅的笑。

    「你……」

    「我现在过得很好，我也不会怪她，她那时候比我现在还小，怎么可能有能力照顾人？幸好她有把我送来这边，我才能快乐长大，又认识好多人。」讲到这里，梁品圣侧头看我，掛着笑，他眼里有泪，而我的视线，早就模糊。

    「好，我知道了，但你要记得，就算你妈不愿意认你，我还是把你当外甥，如果想找我，我真的随时欢迎你。」

    梁品圣点点头，没有继续接话。

    「这是我的名片。」他舅舅放一张纸在我眼前，「你帮品圣保管，如果哪天，他需要你帮我给他，如果哪天，他确定不再需要了，就销毁吧，我不会打扰他的生活。」

    「……好。」

    「那我走了，孩子，多保重。」他舅舅站了起来，看着梁品圣的表情，是爱怜与不捨。

    他舅舅转身开门离开，我一旁的梁品圣，沉默的哭着，他在压抑，他的身体好大力的颤抖着。

    我没有出言安慰他，这时候说什么都很奇怪，我张开双手拥抱他，希望这个举动能让他稍微安心一点。

    梁品圣回拥我，我感受到它压抑的啜泣声，我的眼泪也慢慢的掉。

    「这真的太突然了。」过了好一会儿，梁品圣才开口。

    「嗯。」

    「原来我原本可能会姓林啊，我还是喜欢我姓梁，你呢？」梁品圣明明还在哭，却讲这种话，他是不想我们俩都太难过。

    「反正我喜欢你，不管你是谁，叫什么，我都喜欢你。」我紧紧的抱住他。

    「今天换你比我肉麻了喔。」梁品圣吸吸鼻子，放开了我。

    他的眼眶哭红了，我想我的应该也是，他拿起一旁的面纸替我擦泪，边开口，「我怀疑我的存在是证明有爱，还是没有爱，仔细想想，应该还是前者吧？」

    我拼命的点头，眼泪还是掉了出来，我真的没办法像他那么坚强。

    「戚漾盈，我们回家，走后门。」

    「咦？」

    「不然你看我哭成这样，被弟弟们看到会笑。」梁品圣拉起我的手，开门往楼下走，我们从后门的木门离开，往住处跑去。

    梁品圣因为不想让我难过，所以一直在压抑，我想他现在情绪还是很激动和慌乱。

    一进到屋内，还没踏到客厅，梁品圣又紧紧抱住我，「天啊，我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脆弱，竟然一直在发抖。」

    「这种时候，谁都没办法坚强起来好吗？」

    「其实我挺高兴的，终于见到亲戚了，之前的我一个亲人都没有，虽然我妈很讨厌我就是了。」

    「反正我喜欢你就好了！」我用力回拥他。

    「你不要这样，要是明天你又不对我说肉麻话，我会很失落耶。」梁品圣笑了。

    「都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情讲这些。」我拍了他的背一下。

    「不然你每天说给我听。」

    「梁品圣，谢谢。」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感受他身上的温度，我觉得很幸福。

    「为什么突然谢谢我？」

    「谢谢你出生了，谢谢你来到这世界。」

    梁品圣曾经这样对我说，而我，其实早就想这样告诉他了。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肯定他的存在，我一样会无保留无犹豫的站出来，说他的存在是最对的事情。

    他教会我好多事情，他让我明白爱与被爱，像他这么样好的人，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如果有哪天，你妈妈看到你，说不定会很感慨，儿子都长得那么大了。」

    我曾经这么告诉他，虽然他妈妈的反应并不如我所料，甚至还有点畏惧不安，但他舅舅却很温暖坚定的肯定他的存在。

    我好感谢他妈妈没有把他丢在路边，而是带他到院里，让他至少能躲风避雨，至少有个「家」。

    好感谢他平安长大，还有颗善良的心，他是那么优秀那么坚强，让我觉得好骄傲又欣慰。

    我好感谢能抱着他，感谢自己来了，感谢他来了，感谢我们就这么遇见了。

    巴鲁和希达，因为飞行石和拉普达被牵在一块，两个人把对方的性命看的比自己还重要。

    我和梁品圣，因为我意外闯小房间，因为《天空之城》而开始有了微妙的交集，他让我清楚，自己存在的意义，让我更明白爱与被爱。

    我不是希达，但他百分之百，是我生命中的巴鲁。

 Chapter10伴随着你(完)

    大学榜单上头，印着梁品圣的名字，他如愿上了建筑系，在几个礼拜过后，我们就会动身出发，前往他学校附近找房子、找工作。

    戴民盛读的学校在北部，听薛仪说，他和几个热音社的朋友大学后还会继续一起玩音乐。

    薛仪则是去读餐饮观光系，她说那是她有兴趣又最有可能allpass的科系。

    苏靖蕴一样很认真读书，常常会拿着教科书来找梁品圣，我虽然没办法像她那么认真上进，但我已经决定了，等到了南部，一定要让自己有所改变和成长，虽然暂时还没有明确的目标，但我相信有梁品圣的陪伴，我一定可以的。

    听梁品圣说，温芬郁跟她考上同间大学，到时候我们应该有很多机会可以碰头。

    小妙和小妍知道我再来要去南部后，说等有机会，一定要当他们的导游。

    很久很久之前，我的生活很单调，只有流浪和异样的眼光，只有寂寞和空虚。

    很久很久之后，因为《伴随着你》，我开啟了与他们的缘分。

    冷酷的戴民盛，我不会忘记他替我挡下刮鬍泡时的帅气模样，不会忘记他每次弹琴给我听，也不会忘记他在我心中很特别，那种喜欢跟喜欢梁品圣的喜欢不一样。

    大喇喇的薛仪，刚开始从没想过能和她成为朋友，没想到不但跟她变得不错，她甚至还多次开导我，因为她，我才又能与好多人相识。

    嫻静的温芬郁，让我展开一连串的好奇，终于在机缘下见到她，她比我想像中的还坚毅，即使伤痛还是勇敢向前，掛着笑拥抱世界的不完美。

    凶巴巴的苏靖蕴，非常真性情的一个女孩，对着我劈头就骂，最后竟然能成为不错的朋友，看着她那么奋发向上，我很替她开心，也祈祷她能实现她的目标。

    最后，是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梁品圣，他成了我生命中的巴鲁，陪我经歷好多苦难，带我走过好多日子。

    谢谢那些亲戚，即使可能不是出于自愿，却还是把我拉拔长大，供我吃穿。

    谢谢三舅妈，给我的爱一直没有少过，跟我说了好多大道理。

    谢谢小妙小妍，让我终于体会到什么是「手足」之情。

    谢谢这世界，容纳了那么多的我们。

    谢谢你们，来到这世界，让我的世界，充满色彩，不再寂寞。

    以后，还会有很多未知的事不断发生，还是会有些为什么没有标准答案，但我相信，你仍会无畏的陪伴在我身旁，而我，当然也会伴随着你一起前行。

    谢谢我们都来到这世界，并且相遇，拥抱幸福。

 后记

    故事几个重要角色的名字，早在大约两年前就想好了。﹝有个想好一堆名字和默默在心里开一堆坑的怪癖﹞

    去年，连同今年，对我而言很重要，也很关键，原本是想写这一年发生的事情来参加比赛，但比赛前夕预定的那个故事突然卡文了，反而是漾盈、品圣和民盛的名字一直在脑海打转。

    为了这个故事，我又重看了一次几部我最爱的宫崎骏，回想很多过往，想着那些曾经在我生命出现又离开的人感到惋惜，又同时感谢那些陪伴着我的人。

    这段期间，跟家人去了趟新埔看海，虽然不像太平洋的海那么蓝，但辽阔、与天连成一际和清凉海风，都让我心情好放松。

    第二张，是和朋友一起去台中大安，那天天气很好，海好蓝，天空也好蓝，整个视野都是我最爱的蓝色。

    我是何其幸运，能看到最爱的风景，能有我最爱的家人朋友伴随着我。

    总而言之，故事终于告一段落了，感谢愿意读完故事的你们，希望这个故事能引起共鸣，或让你想起谁。^^

 番外篇 重要过的人

    搬到台南两个月，梁品圣和戚漾盈已经逐渐习惯新生活。

    离开台中前，戚漾盈向菓山的店长递出辞呈，店长询问下知道她要到台南生活，二话不多的就连络了几个人在台南的朋友。

    也因此，戚漾盈很快就找到工作了，在梁品圣大学附近的火锅店。

    有了过去快两年的打工经验，加上比起念书她更享受这种有在劳动的感觉，她很快地就适应了。

    在梁品圣家人及戚漾盈三舅舅一家的帮助下，他们的新生活还算顺遂。

    梁品圣像以往一样很快就认识了不少人，充实的过着大学生活，一周有接三天的家教，是系上办公室秘书介绍给他的。

    即使忙碌，他还是有个小坚持，就是一定会去接戚漾盈下班，两人回家路上会和彼此分享当天发生的大小事。

    一天学校的欧趴餐决定要去戚漾盈打工的火锅店，梁品圣当然有提前告知戚漾盈。

    看着梁品圣系上的女生总有意无意地想找他讲话，戚漾盈有点吃味，不过这件事情她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毕竟梁品圣就是如此惹人注意。

    梁品圣注意到送东西来的戚漾盈，向她招手，等她走到身旁，站起来搂了一下她的肩膀，「和各位报告一下，我名草有主了。」

    一群男生听到发出嘘声，原先释出好意的女生露出有点尷尬的表情。

    期中考后那阵子，戚漾盈注意到有一群应该也是梁品圣学校的学生，最近一个礼拜至少会出现三次。

    她在心里默默吐槽也太有钱了吧，但因为把对方当成常客，到后来她见到他们便主动招呼。

    下班前，她收到梁品圣的讯息，说会晚五分鐘到。

    反正也不赶着回家，戚漾盈也很喜欢和梁品圣走回家聊天的那段时间，她决定先到门口等待。

    门口站着一个男生，是常客之一，戚漾盈率先开口，「你怎么还不回家？」

    「你喝珍奶吗？」那个男生答非所问的提起手上的提袋，里面放着手摇杯。

    戚漾盈感到混乱，轻轻蛤了一声。

    「你……是曾经读过南勤国小的戚漾盈吧？」男孩语气迟疑，边观察着戚漾盈的神情。

    戚漾盈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搞得惊愕，因为她的确有在台南读过国小，但没多久就转学了，难道眼前的人是国小同学？

    「我……」男孩露出靦腆的笑，「我们那时候会一起玩盪鞦韆，有天你受伤后就不玩了，之后突然转学了。」

    模糊的印象逐渐清晰，那阵子，的确有个男生会陪她玩，但因为高中前她的人生就是不断流浪，想着总有天会分离，然后被遗忘，她并没有刻意去记住哪个同学。

    「你不记得我了喔？」男孩一脸失望。

    「我……想起来了，但名字不记得了，对不起。」戚漾盈实话实说，「我转学太多次了，但我记得你那时候和我一起玩过。」

    「是吗？」男孩瞪大眼睛，下一秒勾起嘴角，「你也读名大吗？怎么排那么多班呢？」

    「我没有在读书了，现在是全职工作。」戚漾盈丝毫不意外被这样误会。

    「咦？是因为亲戚不帮忙了吗？」男孩一脸担忧。

    戚漾盈在心里呃了一声，她其实根本忘记跟男生讲过这么细的事情了，印象中只有当初两人算合得来这件事情。

    「我……」

    「戚漾盈！」话还没说完，梁品圣的声音传来了，他快步走来，虽然脸上掛着笑容，但看着男孩的表情有一丝防备。

    男孩迎接到眼神后愣了一下，「他是？」

    「我男朋友。」

    「啊……喔。」男孩垂眼，一瞬间闪过失望，但下一秒赶紧恢復表情，看着梁品圣，「我是名大化工系一年级陈敦，因为以前和戚漾盈是同学，所以才找她说话。」

    「欸？」梁品圣闻言错愕，他看向戚漾盈，她点点头。

    「我是建筑系的梁品圣。」

    陈敦把提着珍奶的手藏到背后，和他们又讲了几句话才快步离开。

    「什么情形？」梁品圣一脸疑惑，实在没想过戚漾盈竟然会遇到同学，对方看起来也不是同高中的。

    「我国小同学，竟然记得我耶？」戚漾盈扯扯嘴角，「好夸张。」

    「他该不会从那时候暗恋你到现在吧？」

    「呃，没可能吧？」

    「难说喔，说不定我晚点到他就告白了喔？」梁品圣牵起戚漾盈的手，神情无辜，「哇，怎么办？」

    「有什么好怎么办啦？」戚漾盈回捏他，「就同学而已，你不要乱说啦。」

    梁品圣勾勾嘴角，没有再多说什么，看着一旁心情有点浮动的戚漾盈，其实替她开心。

    戚漾盈比自己认为的还要激动，毕竟她一直以来都觉得以前的同学不可能会记得她，上高中后有比较要好的朋友后，才让她渐渐不太在意过去那些奔走和流浪，却没想过竟然有人还记着自己。

    这无关爱情，却还是很感动，原来平凡的我们，都可能在某个人心中站着一席之地，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谁记在心上。